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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讷也毫不意外,说我就知道,我爸肯定要找由头常住近江。
“为什么呢?”卢振宇脑子没转过来这个弯。
“拯救我妈。”
……
张洪祥的新闻采访小组阵容强大,他亲自带队,主将是卢振宇,副将是文讷,还有两个喽啰是胡萌和包子,包子最近混的不错,倒腾了一辆二手福克斯,每天上下班开着感觉相当良好,五个人三辆车,浩浩荡荡开附近江。
卢振宇是带着巨款的,他的卡里有家里给的五十万,爹妈授予他全权,看到好的房子就买!不够贷款,还不够就找亲戚借,卢振宇感动的眼泪汪汪的,虽然这点钱在近江房地产市场上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采访大军抵达近江,老张找老朋友借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作为根据地,饭后带领大家前往近江老火车站,组队参观金天鹅发家的地方。
近江老火车站坐北朝南,面前是一座广场,广场的两端都是高楼大厦CBD,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张洪祥感慨万千:“以前我们来近江,都是坐火车,现在高铁一小时解决的路程,二十年前需要七八个小时,我们都是坐夜车过来,凌晨抵达,花一天时间办事,晚上回去,现在由高铁,有高速公路私家车,社会发展的真是太快了。”
他指着站前广场的西侧说:“这里以前叫金桥大市场,是一个小商品批发零售的大市场,卖义乌来的小商品,生意极好,每到周末是人头攒动,光傍晚清扫的垃圾就几十车,在这里做生意的个个发了财,在大门口卖个冰棍都能月入十万,那可是二十年前啊!”
大家瞠目结舌,金天鹅的前身就是金桥大市场,大市场门口卖冰棍都这么能赚,那么作为董事长的陆刚身家数十亿也就不稀奇了。
“后来小商品市场也开始泛滥,市区其他地方建了两个差不多类型的,大金桥在巅峰时期就及时转型,利用地缘优势建了饭店,商品批发这个老本行也没丢,大金桥变成了金天鹅市场,管理规范,杜绝假冒伪劣,依然是领军人物,陆刚这个人功不可没。”张洪祥一指右边,也就是广场的东侧,“那里以前是长途汽车站,从县城来的二道贩子在大市场拿了货,就坐车回去零售,每天拖着蛇皮袋的批发商大军简直成了一道景色。”
“而今,俱往矣。”老张叹了口气,“时代抛弃你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年轻人都玩网购了,谁还周末跑小商品市场啊,淘宝一下送到家,退换都方便,没落也是必然的。”
长途汽车站因为地处繁华地带,每天大型长途客运车进进出出,极其影响交通而被迁往郊区,火车站也因为高铁的分流而客流锐减,二十年前最吸引人的三剑客如今都不复当年。
实地参观后之后,大家对于金天鹅都有了更加深刻的感官,张洪祥拿出手机,调出通讯录,他的人脉资源是年轻人所无法比拟的,一个叫刘奇的人被老张选中,这个人以前是金桥大市场的宣传科长,因为职业缘故,他保存了很多资料,是采访的第一目标。
老张电话打过去预约采访,对方立马答应,而且说现在就有空,你们过来吧。刘奇的家距离金桥大市场很近,是以前的物资局宿舍楼,一行人来到楼下,只见一个瘦高老人已经站在那儿,翘首以盼。
“张老师,您好您好,久仰久仰,我记得咱们05年见过一次,在一个什么会议上,想不起来了。”刘奇立刻认出了张洪祥,上前握手,和大家也一一握手,请他们进门,刘家就在一楼,两室一厅的房子收拾的干净温馨,客厅里挂着全家福,可以看出刘奇有个幸福的家庭,小孙子也健康成长。
“老伴儿出去跳舞了,你们随便坐,喝什么?”刘奇张罗着待客,老张劝阻他别客气,我们是来采访的,不用招呼。
包子支起来摄影机,胡萌打开了录音笔,老张也打开了镜头盖,虽说报纸是纸媒,但是现在都玩多媒介,报纸也要搞视频,和电视台抢一抢饭碗。
刘奇到底是宣传科长出身,一点都不晕镜头,还和老张探讨了一番关于尼康和佳能谁更强的话题,书归正传,老张提到当年旧事,刘奇沉吟片刻,说你们稍等,走进卧室从大衣柜里拖出一个皮箱,里面全是相册,箱子角落里还有许多装着底片的盒子。
“这是当年的照片,我们一边看,一边说。”刘奇拿出一个稍小的相册翻开,里面都是黑白相片,相片的边缘有着优美的切花,上面的人穿着神情也都具备八十年代的特征。
“这些照片都是我拍的,也是我洗的,自己洗照片是那时候最流行的事儿,张老师肯定也自己洗吧。”刘奇兴致勃勃,沉浸在回忆中。
“是啊,我也自己洗,用的是120相机,海鸥的双反。”张洪祥对这段历史也是记忆犹新。
“那时候我刚中专毕业分配到物资局,在宣传科当办事员,也就写写画画,办个黑板报。”刘奇点起一支烟,开始畅想当年,“后来局里办三产,老人都不愿意去,就派我去了,三产是物资局下属的五金大市场,那年头物资紧俏啊,买钢筋都得找十几道关系,托几十个熟人,结果还不一定买得到,我们物资系统的简直吃香喝辣啊,抽烟都是红塔山。”
“这个是您?”文讷指着照片上穿中山装的瘦高眼镜男子问道。
“对,就是我,这是我刚分配那会儿,到五金市场当宣传科长已经是九十年代初了。”刘奇拿出另一本相册,翻开一页,里面就都是彩照了。
“这个宣传科长,一当就是几十年,一直干到退休。”刘奇抚摸着照片,像是在抚摸自己的青春。
“陆刚是什么时候到金桥市场去的?”张洪祥问到了重点。
“陆刚和许庆良这两个人本来是纺织系统的人,是供销科的业务员。”刘奇扶了扶眼镜,严肃起来,“陆刚可以说是金天鹅的大救星,如果说金天鹅是新中国的话,他就是毛主席,老许就是周总理。”
老张笑问:“那王书记和邓总呢?”
“高饶。”刘奇也笑答,答案非常精准。
接下来就是刘奇对陆刚的赞颂了,退休宣传科长口若悬河,把陆刚夸得天花乱坠,英明无比,在年轻人听来,陆刚确实极具个人魅力,和《明朝那些事》里的朱元璋一样,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做的事儿那叫一个漂亮,让你不服都不行。
“我们全体员工都支持陆总和许总,虽然他俩不是物资系统的老人儿,但是英雄不问出处,对吧。”刘奇一支烟抽完,又续了一支,卢振宇注意到,老人家几十年红塔山不倒。
文讷看着相片上的年轻陆刚,米色风衣,茶色变色镜,猩红色的领带,腰间悬挂松下BP机,手里拿着摩托罗拉8900X大哥大,意气风发,英俊潇洒,除了穿的比较土鳖之外,简直是影星一般的神采。
“难道说这个人就没有缺点了么?”文讷有些不相信。
“是人就有缺点,陆总也是人啊,也有瑕疵。”刘奇吸了一口烟,摇头叹息,“就是太招女同志喜欢。”
包子挠挠头说:“是T还是P喜欢他啊?”
第三十章 枭雄陆刚
退休宣传干部刘奇当然听不懂包子的话,什么是T,什么是P,这不是英文字母么。其他人却都明白包子想歪了,在那个年月,同志还是一个比较单纯的称谓。
卢振宇干咳一声,将包子拨拉到后面去了,继续听刘科长讲古,忽然钥匙开门声响起,是老伴儿跳完广场舞回来了,大嗓门问饭做好了么,刘奇一拍大腿:“糟了,忘了忘了。”
张洪祥使了个眼色,采访暂时中止,大家起身告辞,和大妈打了个招呼,客气一番,大妈听说报社记者来采访老公,热情的招呼大伙留下吃个便饭,当然是婉言谢绝,相约明天再来继续采访,还提出能不能把这些和金天鹅相关的照片拿去翻拍扫描。
“一句话的事儿,又不是什么历史文物,你们现在就拿走。”刘奇爽快答应,将几大本相册交给包子捧着,送他们出门,临上车还问了包子一句:“小同志,你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包子支支吾吾,半天只说了一句:“我可不是同志。”
相册拿回去之后,卢振宇连夜在奶茶东上买了台一体机,打印复印扫描齐活,第二天上午就送到,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继续采访,一路留在基地扫描照片。
张洪祥带着卢振宇和文讷继续来到刘奇家进行采访,老刘今天明显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说话带着书面语言的味道了,依旧将陆刚夸成一朵花,但在大家听来已经没什么新意,一面之词而已。
“我都退休多年了,孙子要上重点小学,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求助陆总,陆总一句话就给办了,我送他两瓶五粮春,后来他又回我两瓶五粮液,算下来还是我占便宜了,当时就抽了我一支烟,十块钱盒的红塔山。”刘奇说到动情处,摘下眼镜擦拭一下湿润的眼角。
在近江上个重点小学是件大工程,需要局长级别的关系递条子,也有专门干这个的掮客,官价是十万块,陆刚一句话就帮他省了十万块,后来又花十万块买了刘奇名下股份的表决权,里外里就是二十万!刘奇想不帮陆刚说好话都不行。
卢振宇暗道陆刚果然会邀买人心,明明不抽烟还是抽了刘奇一支红塔山,表明自己受了好处,两不相欠,对退休员工依然这么照顾,而且是在预期不到对方能给自己提供好处的情况下出手帮忙,这证明陆刚的做派和杜月笙一样老辣,不管什么年头,人情债都是最值钱的。
刘科长还主动爆料,说最近大市场的前总经理和书记联合倒陆,已经提请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到时候可有好戏看了。
“陆总绝对能力挽狂澜,我相信他。”刘奇信心满满道。
张洪祥提出采访这两位老领导,刘奇说我帮你们约约看,拿起手机在退休职工群里找了王书记和邓总,经过一番沟通,两位领导同意接受采访。
采访约在一个公共场合,观音湖畔的书琴斋,卢振宇曾经跟张湘渝在这儿拜会过蒋大鑫,王书记和邓总的车停在外面,一辆宝马五系一辆奥迪A6,都是黑色的,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和经济水平,为了采访安静,他们包了一整层露面,没有闲杂人等打扰。
两位准时来到,一个穿香云纱裤褂,手拿洒金黑折扇,千层底布鞋,另一个穿白衬衫黑西裤,皮鞋锃亮,手里捏着普拉达的手包,年龄比陆刚大不了多少,但是气质相去甚远。
文讷悄悄问卢振宇,你猜哪个是哪个?
“香云纱是王书记,普拉达是邓总。”卢振宇低声回答。
果然,两人递上名片的时候,真的和卢振宇猜得一致。
两位领导虽然退休,但依然活跃在商场上,他们的名片上都印着什么商贸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的职务,言谈举止也是气派十足,王书记带了满满一书包的文件,都是陆刚的黑材料。
“陆刚这个人,利用改制侵吞国有资产,把国家的金桥大市场变成了个人的财产,我一直在举报他,可惜他有保护伞,一直没能扳倒,不过姓陆的也蹦跶不了几天了。”王书记说道。
“你们媒体记者要弘扬正气,狠狠揭露陆刚的违法乱纪行为,见报了我给你们送锦旗。”邓总说着,从普拉达手包里拿出两张购物卡推过去,“规矩我懂,车马费,不要推辞。”
张洪祥说:“二位误会了,首先我们做的是关于金天鹅前身今世的系列报道,不是针对陆刚个人的批斗报道,我们记者也是保持中立的态度,不会带有预设的立场,这样才能给读者一个原本的真相,还请两位领导理解。”
两位“领导”对视一眼,点点头,各自落座,把九五之尊香烟拿出来,点书琴斋最贵的茶,还问蒋先生今天怎么没来,抽上烟,喝着茶,手里盘着海黄的手串,嘴里唠着当年的嗑,按说他俩一个书记一个老总,本来应该是不太对付的,但是在陆刚的问题上却空前一致,都认为陆刚是个欺世盗名手段卑劣的奸商坏蛋,是当代的袁世凯。
“说他是窃国大盗都不为过,把我们集体企业变成私人的了,这是侵吞国有资产,这是监守自盗!”王书记扇子越扇越快,情绪激动起来,喝茶如牛饮,跟喝白酒一样,兹拉就是一口。
邓总相对儒雅一些,他一针见血的指出,陆刚是个靠着裙带关系上去的跳梁小丑,其实没什么真本事,完全靠的是蔡家的关系。
“他的老丈人就是我们物资局的老局长,靠着这一层关系陆刚才如鱼得水,要说这个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年轻时候确实一表人才,长得帅,嘴甜会讨女人高兴,要不然他一个纺织厂的工人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王书记在旁边补充道:“对,陆刚的作风问题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