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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在原地议论老半天,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各种忧心忡忡的。
屋里气氛很凝重,钱叔连着抽了两支烟,才看向沈如芸:“他有没有给你说什么?”
这也太突然了。
沈如芸一脸木然地坐在原地,慢慢地道:“他说他必须去一趟。”
昨天晚上,她追问他这件事到底会怎么处理,陆怀安沉默了很久。
“他说他不去,上边没法交代,淮扬这边没法安抚。”
现在还是给了他们几分体面,没有直接冲过来查。
真要像余唐那样,从里到外查个仔仔细细,怕是连张正奇都保不住。
龚皓钱叔孙华捎着沈茂实,一个个都逃不掉。
“那也不能……”钱叔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语气:“那也不能让他一个人顶了啊!”
其他人没说话,但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沈如芸垂眸,沉思片刻:“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想个办法救他。”
“怎么救?”
众人瞬间抬头盯着她。
沈如芸皱着眉,仔细想了想:“我没想好,只是有个大概的思路,我先回去整理一下怀安的文章。”
她没有细说,毕竟这件事别人也帮不了她,她只能一人前往。
她走了,剩下的人更加坐立难安。
钱叔恨恨地一咬牙,站起来:“不行,我找人去!我他妈就是喝死在酒桌上,我也得把我兄弟捞出来!”
捂着脸想了半天,孙华也慢慢地往外走。
“你去哪?”龚皓叫住他。
“我回县里一趟。”孙华的脸色很难看,惨淡地朝他笑了一下:“有些事情,也是时候有个了结了。”
看着他们逐一离去,龚皓深吸一口气,重新落座。
诺亚不能乱。
诺亚是陆怀安的根基,只要根基是稳的,陆怀安就必定有一线生机。
现在上头最看重的是什么?
是稳。
之所以雷厉风行,各种案件从严从重,就是为了稳定。
刚才陆怀安主动安抚村民,也是因为这一点。
诺亚乱了,陆怀安的死期就到了。
一直没吭声的沈茂实抬头看着他,哑着嗓子道:“龚皓,我能做点什么吗?我就这样坐着,我心里头乱得不行。”
看了他一眼,龚皓点点头:“当然,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们都在救他,他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陆怀安全程非常配合,让做什么做什么。
只是在郭鸣要走的时候,他抬起头:“我应该有一次陈述的机会吧?”
至少,不会直接拉走枪毙吧。
郭鸣那个气啊,瞅着他这平静的样,他真想喷他一脸说没有,洗干净脖子麻溜等死吧!
可是喉咙梗得不行,到底还是只能粗着嗓子道:“有的,明天,准备好。”
好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俩人竟然没能说上两句话。
陆怀安深吸一口气,知道这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索性闭目养神。
他不会死,他很确定。
这不是盲目自大,而是他创造的价值,不会让他死在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上。
只是明天的陈述也得准备好,不然不死也得脱层皮。
调整好心情,他在脑海中构思着明天要讲的话。
得知陆怀安被抓,邓部长在家里扭了回秧歌才去厂里。
见到何厂长,邓部长脸都快笑出花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厂长吃饭没?”
“没吃。”何厂长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叹口气:“你收敛一点。”
收敛啥啊?
邓部长哈哈大笑,跟着他进去:“昨天晚上我写了个报告,就是如何合并余唐的事情,我做了详细的规划,毕竟隔得有点远,要考虑的点有很多。”
办正事,他能力还是有的,何厂长脸色缓和了些:“等会我看看。”
“不过我瞅这样啊,我估计得重写了。”邓部长说着,都有些得瑟:“嘿嘿,我们可能得把诺亚也给写进来哈哈哈哈。”
这回合并了诺亚,淮扬以后岂不是平步青云?
赵楠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也得给他逮回来!
尤其是那不识相的纺织厂!
听说那机器还是陆怀安的呢,这回合并了诺亚,机器肯定也得归淮扬,那纺织厂还干得下去?
照这么一想,赵楠是福星啊,一举搞死了俩制衣厂,简直是给他们送钱来的。
这一琢磨,就觉得赵楠偷走的那点钱压根不算什么了。
何厂长按了按额角,有点头疼:“你别想得太简单了,陆怀安是什么人,他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就傻乎乎的被抓?”
还什么吃下诺亚,胃口太大也怕撑死。
邓部长一僵,不可思议地道:“难道他还能出来?就算他出来了,诺亚也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有后招。”
跟陆怀安对阵这么久,说陆怀安什么准备都没做就被抓了,他是不信的。
深吸一口气,何厂长摇摇头:“所以先别管诺亚,上头没批示,我们什么都别做,你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把余唐解决清楚,能吃下多少是多少。”
生产线,供应商,机器乃至客户。
能瓜分到多少,是他们的本事。
趁着陆怀安被抓,诺亚伸不了手,正是他们淮扬发展的大好时机。
沈如芸整理了很多文章,一整晚,她都在细细地翻阅。
脑海中浮现出李佩霖说过的话。
“当今文坛,许多人爱写诗,爱做梦,爱幻想未来如何发展,但是缺少一个说实话的人。”
“陆怀安文字不够纯熟,写法也略显幼稚,但他的思想非常超前,对于有些事情,清醒甚于冷酷。”
陆怀安的文章里,不会有对现在生活的无数吹捧,不会构筑虚幻的空中楼阁。
他写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用拖拉机犁田,能节省劳动力。
但他却能以小见大,写出自己的个人见解,这是非常难得的。
沈如芸挑选了五篇文章,稍微修改一下,然后排了个序。
第一封投稿,她投给了《青年报》。
有闲。
用的陆怀安曾经的笔名,这样更容易过稿。
而陆怀安出事的消息,没那么快传过去,她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又挑了两篇普通的,亲自送去《南坪日报》报社。
短时间内想把名声打响,只能靠这个方法了。
剩下的二和三,她按住了,明后天一天发一封。
钱叔陪人喝了三场酒,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大家都只是酒肉朋友,平时无事搭把手不要紧,真正出了这种要命的事,也就只能送两句安慰了。
至于孙华,一去没音讯,只听闻他回家去了,兴许是找他舅舅孙局帮忙吧。
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这种情况,众人才开始后悔。
平日里都不带脑子,万事听陆怀安决断,现在真碰着个事,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他们太依赖陆怀安了,自己没立起来。
沈茂实眼睛都熬红了,咬着牙要开始学管理厂子。
直到这种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调度也是有学问的。
原材料进来,清点,货物检查,核实,打包,件件都是细节。
邓部长期待的诺亚之乱,到底是没等到。
第二天起来,阳光灿烂,是个好日子。
陆怀安有条不紊地吃完早餐,拿杯子里的水洗了把脸,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过来提人的时候,郭鸣还是给他带了条湿毛巾:“擦个脸吧。”
“我洗过脸了。”陆怀安微微一笑,接过来擦了擦手:“走吧。”
穿过长长的走廊,出去,走过很多房子,最终进了办公大楼。
郭鸣一路领着他前行,推开厚重的大门。
众人抬眸望来,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精神萎靡的人,没想到陆怀安竟然衣着齐整,精神奕奕。
看着他这精神气,萧明志笑了。
得,他有底了。
第212章 强辞夺理
陆怀安也的确有备而来。
不管提的问题有多刁钻多少陷阱,他始终能轻描淡写地跳过去,直指核心。
他为了赚钱,为了厂子壮大,为了给村民解决就业难题,为了大家共同发展。
他并不是为了他个人享受,甚至他的房子还是最后才建的。
有错吗?当然有。
但错不至死。
看着陆怀安对答如流,郭鸣心里着实替他捏了把冷汗。
这可是以一敌十啊!
而且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精英中的精英。
终于,众人的问题问完了。
陆怀安也精神一震,熬过最艰难的时刻,等来了他陈述的最佳时机。
“非常遗憾,我们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陆怀安站着讲话,神情镇定。
他从自己初期创业开始,说到自己犯错的地方:“当然,我认为自己做错了,我不是不认错,而是我认为,有些事,终究还是得有人去做。”
众人一凛,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承认自己的错。
然后就听得陆怀安平静地道:“前几年,有十八个人,他们做过一件当时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分田到户。”
在场的都是体制内的,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对,凤阳县的事。”陆怀安笑了笑。
十八个人,在七八年,一个低矮残破的茅屋里,他们签下一份包干保证书。
一、分田到户;
二、不再伸手向国家要钱要粮;
三、如果干部坐牢,社员保证把他们的小孩养活到18岁。
“他们这样的行为,在当时被查出来,不止村民,干部也要坐牢甚至可能枪毙的。”陆怀安声音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凝重:“在当时的情况下,这绝对是错的,但在历史进程上,他们错了吗?”
如今全国都已经推行分田到户,八零年便开始推行农村改革。
这已经足够说明,当时错了的事情,对现在,对未来,都是一个绝对正确的壮举。
“他们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样的决断,我为什么不能?”
有人抬眸,冷静地看着他:“所以你是觉得,自己是在做和凤阳十八士一样的壮举?”
“对。”陆怀安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城市经济体制改革的实验是从扩大企业自主权入手的,这是前年就有的指示,我正是按照这个指示行动的,我如果有,那也是错在我的远瞻性暂时还无法被认同,在历史的进程中,承包制本身就有它无法解决的弊端,我改一个方式,照样能为国家做出贡献,能为人民提供工作岗位,我何错之有?”
先承认,再否认。
众人竟真的无从辩驳,他这番话句句直指要害,能说他是错的吗?那么他们是说上面的指示是错的喽?
有人并不被绕进去,沉下脸喝斥他:“狡辩!你这是强辞夺理!”
“有理,即是真理。”陆怀安并不生气,甚至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写的是我们从国外引进洋垃圾,那是批什么垃圾?全是死人衣服!是我们低人一等吗?是我们只配穿这样的衣服吗?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是因为我们穷。”
穷,即是原罪。
因为穷,所以做不出高端的机器。
因为穷,所以做出来的衣服太贵了,普通人买不起。
因为穷,所以国外进来的死人衣服都有人抢着要!
“我们太穷了,我们的国家也太穷了。”陆怀安苦笑,笑中透出无限辛酸:“国家的目标是没有错的,但是现在还在投石问路的阶段,导致许多人无法正确地认识到,只有商品经济才能让国家富有,让国家强大。”
众人微微皱眉:“商品经济?”
“对,商品经济,本质上是交换经济。”陆怀安一挥手,神情激昂:“国内现在的经济结构是有弊端的,许多同志总是把商品经济混同于资本主义经济,这其实是错误的。我们需要的,是稳健地推动国内经济的发展,国家有了钱,人民才幸福,人民有了钱,才有了底气。”
他们的厂子能做便宜的衣服了,人们也有钱买衣服了,国外的死人衣服还会有人要么?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最终做出结论:社会主义经济应该是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只是不能揠苗助长,应该循序渐进,而合同制则是承包制最好的替代方式,只有这样,厂子才能盘得动,盘得活。
“我赚钱,人民获得工作岗位,人民赚钱,国家赚钱,全赢的局面,为什么非要倒回去,一起过得苦哈哈?”
的确,拿个有些打击人的例子来说。
淮扬这么大个厂,有国家支持,有资金强力注入,有定向的客户,有稳定的供给。
甚至连工人都是稳定的,或许会有人去世,却基本不会有人撂挑子不干。
但哪怕是这样的局面,居然都没能斗得过区区一个由几个山野乡民搭起来的诺亚。
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