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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局嘛,别的不说,敬酒是永远不会有错的。
更何况陆怀安敬完就喝,自己一口闷,也不计较你喝不喝。
这态度多诚恳,是吧?
在场的众人又有事求于他,不想得罪他,于是整场在郭鸣看来,乱七八糟的。
领导们提感情,陆怀安就提钱。
领导们提发展,陆怀安就提钱。
领导们提工人,陆怀安还提钱。
聊到后面,郭鸣满脑子都是钱了。
其他人显然也差不多,都是气得够呛。
瞅着时机差不多了,陆怀安才放下酒杯:“其实,你们刚才说的呢,我也明白。”
“既然明白,那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领导冷着脸,很不高兴:“淮扬虽然没落了,但工厂框架还是在的嘛,你有这个能力,也该为市里省里出一份力,党和人民都会记住你的……”
好家伙,陆怀安提了一句,就被灌了一脑袋鸡汤。
陆怀安耐心地等他说完,才叹了口气:“我也是很想出力的,但是我现在工厂真的已经挺多了,管也管不过来……”
“可以像诺亚制衣厂和纺织厂一样,再不济就像方舟纺织厂一样啊,找个厂长,你只要负责它大体的方向就行了。”
说得轻巧。
讲的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陆怀安笑了笑,指腹慢慢地摩挲着杯沿:“诺亚纺织厂,是合资的,我为主,每年会上交一部分盈利额,启动资金是我和杜厂长各出了一部分。”
这就是说到主题了。
众人神情放松了些,有人笑着道:“这样也可以的嘛!”
瞥了他一眼,陆怀安点点头:“淮扬也转为合资?”
转合资……
众人迟疑了。
现在合资制还在试验阶段,诺亚纺织厂今年的报告都没出来,究竟能不能行还不确定呢。
淮扬……真个要转成合资吗?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拿不定主意。
陆怀安气定神闲地笑笑,喝了口酒:“合资与否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现在确实没钱,我马上要开一家机械厂,这边资金投入巨大,我现在也抽不出时间精力来管一家新厂子。”
机械厂的事情,他们也都是知道的。
“你没有钱的话,就不要你出钱呢?”领导咳了一声,面上浮现一抹笑意:“就像之前那位厂长一样,尽量抹平账面,工资由市里发一个月,后面盈利了再补上就好。”
郭鸣大急。
他生怕陆怀安头一晕就答应了,脚在桌子底下踢陆怀安。
陆怀安被他踢的生疼,脸上都忍不住笑了。
这,是把他当傀儡在搞啊。
“那我像前一任厂长一样,只稳住工人们,不插手生产和发展,可以么?”
既然已经烂了,大家就看着它继续烂,现在不是才烂到里子?
继续烂,烂到根为止。
左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还是有得消耗的。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大变。
“不不,这绝对不成。”
“这怎么能行呢?陆厂长你有能力管理好的,为什么说不插手呢?”
“让你来管理,就是想要你带给淮扬更好的发展……”
陆怀安轻轻叩了一下桌面,面带微笑:“说的好。”
嗯?
见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陆怀安点点头:“这位领导说的好啊,让我来管理,就是希望我能带给淮扬更好的发展。”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不然他们要他来做厂长是做什么?
陆怀安笑着点了点头:“现在淮扬想要起死回生,人,钱,各方配合,一样都不能少,而我的话,我个人是倾向于不管。”
有人立刻想说话,陆怀安抬手止住:“不管淮扬的话,它还能苟活几个月,兴许能撑到过年,当然,这种情况你们不会允许它出现。”
众人点点头。
陆怀安笑了笑:“而我的话,大家也看到了,我现在有三个厂子,马上会有第四个,我为什么要接手这样一个烫手山芋?”
领导皱着眉,颇为不赞同地道:“陆厂长,有多大的手,就端多大的碗,越有能力,越要为国家奉献,你……”
报纸上还登出过呢,陆怀安怎么怎么为国为民,为人民做奉献,现在怎么又推三阻四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竟是打算在这酒局上把这件事给敲定。
陆怀安含笑听着,等他们说完了才点点头:“没错,我也很愿意为国家为人民做些事,但我说到底,我是个商人。”
他挺直脊背,平静地道:“在商言商,如果要我管淮扬,可以,我借钱,为它注入启动资金,让它起死回生。”
这自然是最好不过啊!
钱都不用市里财政出了,那简直大善!
不等众人欢喜,陆怀安已经接着说下去:“但它从此,就是我的厂子了,工人的各种福利也将取消,我不会建房子给工人,原有的制度也一并取消,淮扬改名诺亚或者方舟,总归,它不会再是淮扬。”
“这怎么能行呢?”
不行的不行的,绝对不可能的。
众人眉头皱成一团,满脸不赞同。
“陆厂长,你这思想觉悟不行啊……你这是想把国营的工厂转成自个儿的,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陆怀安循声望去,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是啊,我也觉得这很不妥,所以我都不想提来着,但是如果要我接手的话,事情只能这样处理,当然,这样一来,淮扬也就避免了破产的命运。”
既然是谈判,双方的要求就摆到明面上来。
他们要的是什么?要的是淮扬盈利,要的是工厂正常生产,要的是稳定人心。
陆怀安能全部满足他们,但是他不会为他们作嫁衣,他们要把淮扬塞给他,他就大大方方收下,只是收下就是他的东西了。
“当然,并不是说转成我个人的工厂,盈利就全部给我自己。”陆怀安笑了笑,喝了口茶:“我可以承诺,以后淮扬的生产方式,可以和诺亚纺织厂一样,每年上缴部分盈利额,保证不会让财务报表不好看。”
这……
众人没想到哪怕喝了这么多酒,他居然还保持着这般冷静清晰的思想,一时都有些迟疑。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既然陆厂长的态度摆出来了,我们也开几个会,一起讨论讨论,啊,讨论讨论。”
都说了是郭鸣攒的局,那么结账自然得由他来。
其他人陆续起身,陆怀安依然稳坐如钟地笑着跟他们道别。
等到人全走了,郭鸣才松了口气。
浑身的劲头一卸,他整个人都颓了:“他娘的,总算轻松了,感觉跟被绑架了一样,说话都不利索,还是老陆你厉害……老陆?陆哥?怀安?”
没人搭理他,他扭头一看,顿时乐了。
好家伙,陆怀安早趴下去了。
第261章 野心太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郭鸣总算把老钱给叫醒了。
“老钱,你可千万别睡,我一人可扛不动俩。”郭鸣悲叹着,拉他起来:“你自己能走不?”
钱叔眯着眼,打了个酒嗝:“能,咋不能,我还能喝……喝两杯!”
眼瞅着他又去拿酒,郭鸣好险拦下了:“行行行,知道你能喝,你先走着,我……我咬咬牙,把陆哥扛起来先。”
好在老钱真的还算靠谱,这些年酒没白喝。
虽然一摇三晃的,竟然还没走错路。
当然,这也得靠着郭鸣时不时在后头吆喝一嗓子,不然真怕他一头栽路边了。
幸好沈茂实这几天都住在市里,他们刚到街口,他就远远见着了。
一路小跑过来,接过陆怀安背到背上。
郭鸣赶紧扶住已经脚底打飘的钱叔,挥汗如雨:“赶紧的,哎哟我的娘诶,累死我了。”
他是半扶半拖,沈茂实一溜小跑背着陆怀安就回去了。
瞧着他把人背回来,沈如芸和沈妈都急坏了。
又是擦脸又是煮醒酒汤的,生怕陆怀安吐了难受。
瞧着她们照看的仔细,沈茂实扭头出去接郭鸣他们了。
左右这两天赵芬她妈脚崴了,赵芬回了娘家,最近几天都不会回,沈茂实索性把钱叔安置到自己房间了。
瞅着郭鸣这脸通红的样子,沈茂实感觉他也喝的不少:“还能走不?”
“兄弟,说实话……”郭鸣忍了一路,这会子松懈下来,真的人一点劲都没了:“我想吐。”
沈茂实吓一跳,赶紧拿了个笸箩过来给他:“你要吐吐这里头,可千万别吐屋里。”
呕了几下,郭鸣脸涨得通红,结果啥也没吐出来,打了个嗝,一倒就睡着了。
“……好吧。”
沈茂实尝试着拖了他一下,拖不动。
最近郭鸣闲着没啥事,吃的可真不少,胖了不少。
加上他完全不配合,想扛起来都不是件容易事。
沈茂实琢磨琢磨,也怕他真吐床上,索性拿了席子过来,往地上一铺。
再把郭鸣往上一挪,齐活。
他放心不下,跑过去看陆怀安。
幸好,陆怀安酒品挺好的,喝醉了就是老老实实地睡觉。
等到陆怀安醒来,郭鸣他们早就醒了。
一起吃完饭,喝茶的时候才开始正式说事儿。
郭鸣也是主动道歉:“陆哥,这个事呢,是我对不住你,但我这被他们盯着,实在是,想通个信儿都没得法子。”
“算了。”陆怀安知道他难处,摆摆手:“反正得有这么一场的,闹过了也好。”
他也不算是完全没通信了,陆怀安还没回南坪时就得了消息。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摆这种鸿门宴罢了。
见他没生他的气,郭鸣松了口气:“嘿,你不怪我就好,我还琢磨着这回真让我难做人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捧着茶,郭鸣忍不住长长叹息:“人微言轻啊,有的时候,真不是我想趋权附势,实在是,地位不高就会被人踩。”
明明是想拿捏他朋友,他却完全没有发言权。
这事他也没法捅到萧领导那里去,不然萧明志卷进来,这事性质就变了。
陆怀安其实也有这种感觉,但还是安抚了他几句:“以后就好了。”
慢慢来吧,这种事也急不来。
“那淮扬这事……你怎么看的呢?”
虽然这一次,陆怀安挡回去了,但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陆怀安手指在桌面点了点,沉吟着:“你还记得今年年初《经济日报》上的一篇文章吗?”
这……
郭鸣懵了两秒,利索地摇头:“不记得,具体哪方面的?”
“你等会。”
这些报纸,陆怀安看完之后,都会选择性地留下。
他甚至在村里和市里都有一个架子,专门用来放报纸。
他看报纸也是非常有目的性的,这也是李佩霖教他的办法。
汲取有益的,留下有用的。
看不懂的搁置一边。
反正都是分门别类的,倒是挺好找。
陆怀安拿了报纸过来递给他,重新落座:“《关于完善利改税制度的几个问题》,这篇。”
一目十行地看完,郭鸣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其实淮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资金周转不灵,前途发展无望,工人人心不稳。”
郭鸣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这不是一个问题,这是三个。”
这不是重点,陆怀安摆摆手:“其实这三个问题,都可以综合成为一个——钱。”
两根手指捻了捻,陆怀安朝他笑:“我其实也不想要国营企业转私营,但承包制我是真的不愿意,这样的厂长只是傀儡,我毫无发挥余地,可是我并不是想侵占,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想,或许,可以从税这方面入手。”
这倒是可以。
“另辟蹊径啊你这是……”
“你再看看这份。”陆怀安推过另一份报纸,提醒他:“对不与大工业争原料、缴纳工商所得税确有困难需要给予减税照顾的乡镇企业,由县、市税务局审查核定,报县、市人民政府批准,给予定期减税照顾。”
仔细看了看,郭鸣沉吟着,点了支烟:“我记得诺亚的税都是比较低的……”
“是,去年免了三个月。”
因为遭了水灾,他们又揽了不少灾民。
陆怀安想着今天这架势,也知道淮扬这烫手山芋是推脱不得了,决定索性做得漂亮点:“淮扬现在能用的,也就是一个厂房,要我给钱,我是没有的,现在我资金不称手。”
机床这边张厂长说了会马上动工,他这人说话算数,那肯定是会立即安排的。
这笔钱不仅得预留着,还得多留点,免得他们提前交货,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我就想着,可以的话,迟上半年。”陆怀安举起一根手指,在报纸上轻轻一点:“我只需半年时间,年底的时候,我所有盈利,全部缴税,足额。”
郭鸣呼吸都顿了半秒,迟疑地道:“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