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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皓当时不理解：这事不是他负责的，他帮着追回了款项，怎么是他戴罪立功？
他哪来的罪？
可生活仿佛对他开了个玩笑，他的路，就没有走顺过。
每当他以为自己要翻身，要过上好日子了，就会被贬到尘埃里。
一贬再贬，几乎将龚皓打的翻不了身。
最后，他侥幸得知，余唐领导里头，有一位，跟他爸有私仇。
那一瞬间，他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他爸把他扔来这里，为什么他这么努力，什么都得不到。
为什么自从他到了厂里，他爸就没再遭受挫折，甚至有心思打牌吃酒。
原来，他是替父受罪来了。
就是那时候起，他决定跑路。
他攒了一笔钱，半途截下了一批低价的货。
原本该万无一失的，可惜还是被人盯着了，幸好他早有预料，早早就把货给送去了关石。
只是，他被打断了腿。
“龚主管真是年少有为啊，这种人才太难得了。”
龚皓回过神，发现是曾经的车间主任。
车间主任也很惊讶，原本以为这名字是凑巧，不一定是同一个人，万万没想到，龚皓扭过头来，还真是曾经的老熟人。
龚皓也笑了，伸手跟他握了握：“好久不见啊。”
完了。
主任觉得，他肯定是回来寻仇的。
以前龚皓是过得挺不好的，他开始疯狂回想。
当初，他应该没跟着一起欺负龚皓……吧？
其实龚皓如果直接表现出来很愤怒，很生气，要发脾气的样子，大家反而不会这么害怕。
偏偏龚皓跟没事人儿一样，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反而让人心里毛毛的。
铡刀不可怕，悬在头顶迟迟不落的铡刀才最恐怖。
一群人如履薄冰般地赔着笑，一路跟着前进。
邓健康也在其中，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是，不是说买下厂子的是个姓毛的吗？
怎么又是他陆怀安？
他简直都要怀疑人生了。
尤其是陆怀安后来还亲切地叫他，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原本跟邓健康不对付的副厂长，盯着邓健康，恨得咬牙。
偏偏却无能为力，还得附和着说：“确实，邓厂长很有能力的。”
不得不说，邓健康有点爽。
虽然有狐假虎威的感觉，但是……
管他的！
这情况他自己都整不明白呢，先混过去再说。
跟着转了一圈，最后陆怀安才拍了拍邓健康的肩：“以后呢，还是邓同志做厂长，大家多多配合，啊。”
众人一惊。
但想起刚才的情景，陆怀安一直拉着邓健康的，又觉得还是挺正常的。
要不是看重，刚才他也不会这态度了。
这一次，任命通知陆怀安没有交给邓健康来做。
他直接召开了大会，照着毛晃给的名单一个个念下来。
念了名字的，就是留，没有念名字的，就是辞退了。
先前开办工作，一直不配合邓健康，天天跟他唱反调的，如副厂长一流，全都没有名字。
副厂长最不敢置信：他好歹是个副厂长，哪怕是降点级别，也不至于直接不留吧？
结果，陆怀安可真做得出来。
一直念到最后一个名字，都没有他。
台下不少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怎么就，没了呢？
很多人都没念到名字呢！
“怎么没有我呢！？”
“是啊，我在厂里，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怎么就，怎么就不要我了？”
“陆厂长！你是不知道，这厂里，真的不能少了我啊！”
第291章 难题
人们群情激动，一个个扯着嗓子朝陆怀安喊。
更有甚者，直接哭着坐在了地上，拍着腿喊着：“你这是逼我去死啊……这可怎么办哟，我的个娘唉！”
旁边立刻有人解释着，说他可怜哟，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老婆孩子还都有病，一家子就靠着他一个人养活。
这下子，直接被辞退了，没了工作收入，那可不是逼着人去死。
说得动情处，不少人都跟着抹起了眼泪水。
那人见所有人都瞧着他，哭得更起劲了。
副厂长皱着眉头，有些为难地看着陆怀安：“陆厂长，您看，实在是都是相处这么多年的老同志了，他们家里也都很困难，如果真的一刀切的话，实在是……”
说着，他眼圈都红了。
可怜呐，太可怜了。
这般舆论攻势，简直让人无法招架。
邓健康没少在这种事儿上吃亏，以往有了冲突，他们也经常使出这招逼他就范，他只得另外想办法达成目的，别提多烦人了。
因此，他真的挺担心陆怀安。
怕他也被这种招数打败，邓健康张了张嘴：“陆……”
“既然这么困难，为什么厂里不解决？”陆怀安看向邓健康，质问道：“身为前厂长，这情况你知道吗？”
邓健康懵了，怎么这事还怪上他了？
不过琢磨了一下他的话，邓健康犹豫地：“我……知……知……不知道……”
“你不知道？”陆怀安看上去很生气，拧着眉说他：“身为厂长，这是你的失职，你在职期间，员工出现这么困难的情况，你至少应该上门慰问。”
一旁的副厂长连连点头，说着邓厂长这做的不对。
地上哭的工人也喊着：“他从来没来过！”
被众人盯着，邓健康也没想替自己狡辩一二：“我确实没去慰问过，但他家出事，不是我在职期间发生的。”
早多了，他还在淮扬的时候，他们家就这样了。
“哦，那他们家出事时，余副厂长你呢？你在么？你知道他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导致的现在的局面吗？”
余副厂长没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以为他想知道得更详细，点点头：“在的呢，我当然知道啊，他们家啊，当初是因为……”
陆怀安打断了他，直接问道：“那你知道内情，有没有上门慰问过呢？”
“……”
他被问倒了。
上门慰问？开什么玩笑。
别说现在了，就是当初余唐效益好的时候，慰问工人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也许早些年间，兴许有吧，但反正余副厂长进厂之后，是没见过这种情况的。
所以，他懵了几秒才道：“这，不是有厂长在么？这种事，也轮不着我吧！”
他头上，可还顶了个副字呢。
陆怀安哦了一声，笑了：“所以，别的事，也轮不着你啊。”
吃苦劳累你不行，捞功搞事第一名。
工人有难你看在眼里不去处理，遇着事了就让人出来喊苦喊累扮可怜。
就这种工作态度，活该他当一辈子的副厂长。
陆怀安压根看都不看地上的男子，一摆手：“按照国家规定进行补偿，名单上没有的人员一律不要。”
非常干脆利落，一刀切。
这些毒瘤，一旦心软，就永远都没可能切割干净了。
他态度果决，毫无回寰的余地。
其他人见这样都闹不起来，暗暗咋舌陆怀安的心硬。
不过，也就歇了一众想闹腾的人的心思。
尤其是听说补偿金数额极大之后，地上的男子都顾不上哭了，一溜烟爬起来，朝着发补偿金的方向跑没影了。
这么大一笔钱，靠着他们这点工资，要存多久才有哦。
有了这笔钱，他们再找个厂子不照样做事赚钱？
天底下厂子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一个余唐。
其他人更是如此，生怕跑慢了没钱了。
也有几个人，明明在名单里头，能留下来的，听着这么多钱，忍不住也动了心思。
琢磨琢磨，跑上前来问，自己能不能也被辞退一下，也领补偿金回去。
陆怀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笑了：“当然可以啊，想去就去，这没什么的。”
见他这么好说话，有几个原先就蠢蠢欲动的也跟着站了出来。
挥挥手，放这些人也去了。
陆怀安甚至还很温和地冲他们笑，和善地道：“我理解大家的想法，有想领补偿金的，现在就可以去，都可以去的。”
人群里，又走出来几个人。
原先不觉得，这一下全走了，剩下的人可真的中间空了老大一块。
有的直接整支队伍只剩了三五个。
这情况，可真是有点吓人了啊。
邓健康都有些纠结，这一下子裁了这么多人，厂子要是运转不起来可咋整啊？
陆怀安却很平静，扫了一眼众人：“没有要去领补偿金的了？”
工人们低着头，偷偷望着身边的人，都没吱声。
“很好。”陆怀安这才笑了，看着邓健康抬抬下巴：“现在由邓厂长上台发表讲话，大家掌声欢迎。”
都习惯了邓健康做厂长，这个大家倒是不抵触。
“啪啪啪！”
掌声虽然稀稀落落，但总算是响了起来。
对于余唐，邓健康能直接从南坪市跳到永东县，在极短的时间里控住场面，自然是对余唐有了深刻的了解。
此时没有了万事皆阻挠的余副厂长，也没了闹事的人，他调整好心态，深吸一口气。
“好的，多谢陆厂长给了我这个机会……”
发表了一番讲话后，他才微微侧身：“什么？”
陆怀安压低声音，平静地道：“你直接宣传任命。”
这一波走的人里头，不少都是领导层。
空出来的位子，倘若安排不当，可容易出岔子。
邓健康一扫剩余的名单，每看到一个名字，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张脸，并迅速想起他任职的岗位。
“好的，下面由我来宣布，新的人员调动。”
他早就看这些蛀虫不习惯了，剩下的名单都是精英，最适合不过。
邓健康调职位，全靠能力。
他根基不深，也没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不少员工甚至没怎么见过他。
也正因此，邓健康下达的任命通知，无一人反对。
因为他的安排，着实让人心服口服。
而且，不少人都升了职，没升职的邓健康也都说了，厂子将延用诺亚制衣厂的规定，对于有了一定工齡的工人，将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助。
虽然数额不多，但对于贫穷的人家来说，几乎是救命钱。
雪中送炭，不过如此。
最大的麻烦解决了，工人们个个欢欣鼓舞，鼓掌的态度都诚恳了些。
只是，回了办公室之后，邓健康就说了：“但是还有个难题。”
“嗯？你说说看。”
邓健康深吸一口气，看着陆怀安，有些迟疑：“你，真的要我做厂长？”
第292章 故土难离
陆怀安惊奇的看着他，有些想笑：“难道你不想做厂长？”
都这个时候了，总不至于以为今天一整天都在玩过家家？
“不是，这个我……”邓健康笑笑，叹了口气：“我只是，很意外。”
对了，他抬起头：“那，毛晃呢？”
如果留下来做副厂长，邓健康觉得自己后面开展工作估计有蛮难的，毕竟人家原本的名头是厂长啊！
就算现在他不在乎，做的时间长了，总归是不对劲的。
“他跟我回南坪。”
毛晃只是个幌子，用来遮挡一下视线。
现在既然已经走上正轨了，毛晃就可以退出舞台了。
邓健康轻轻吁了一口气，放心了：“好吧。”
从此，余唐不复存在，有的，只是诺亚制衣厂永东县分厂。
“当然，质量你是必须严格把控的。”陆怀安最看重的就是这一点，特地嘱咐：“绝对不能出现残次品流往市场。”
如果连累到了诺亚的名声，是绝对会问责到个人的。
邓健康挺直脊背，连声应着：“好的，我明白了。”
因着陆怀安按照国家规定，一毛钱都没少给工人们，所以虽然这一次裁掉了不少人，但没引起太大的水花。
这笔钱，陆怀安个人觉得掏得很值。
他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工人们哭哭啼啼闹上门来的情景。
接下来他又待了两三天，等毛晃交接完毕，才一同返回了南坪市。
诺亚分厂的事情，则由邓健康全权管理，龚皓带过来的人员接手财务部主管，基本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为了这个事，龚皓特地私下找了一趟陆怀安。
他的事情，从来没给人具体说过。
甚至，他都没想过要回来报仇。
能这般杀回来，一一惩罚故意整过他的人，他是没有想到的。
陆怀安帮他做到了，龚皓狠狠抽了口烟，眼圈都有些红：“谢了，陆哥。”
“兄弟之间，说这个做什么。”陆怀安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了几句，才说起毛晃的去向安排：“我打算把他安排到机械厂这边协助张猛，你觉得怎么样？”
安排到机械厂……
这毛晃原本是杜厂长手下的，做的是副厂长。
为人精明，八面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