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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扒了陆怀安身上的包被,匆匆裹了孩子就走。
因为时间太赶了,保姆只告诉她要赶紧走,千万不能被人知道这件事,就把孩子抱走了。
原本只是想着换个健康的孩子,等到了县里,发现陆怀安身上的金锁的时候,那简直是意外之喜。
时隔多年,再想起来,赵雪兰依然感到很骄傲。
这是她做的,最漂亮最完美的一件事情。
“我都想好了,那个孩子,我跟他没有缘分。”
他得了病,她就要放弃他的,所以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跟他相认。
他在陆家过得是好是坏,她也全然不在意,只要她的结果是好的,那就行了。
只是没想到,陆怀安以前都好好的,突然就开了窍。
不仅怀疑上了她,还跟她断绝了关系。
“他一走,我就后悔了。”赵雪兰摇着头,忍不住叹息:“我当时眼浅了,实在是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唉……”
早知道,她该无论如何,也把陆怀安留下的。
他当初那么孝顺,她如果当时不被他的百依百顺冲昏了头脑,稍微放低点姿态,他肯定能被她哄住的。
听了这话,众人偷偷瞟着陆怀安。
陆怀安面无表情地听着,眼底浮现一抹嘲意。
原来如此,当年她可不就是这样做的。
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她突然就转变了态度。
认真地跟他忏悔,百般安抚,哄了他回心转意,照顾了她一辈子。
赵雪兰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吐出了不少实情。
比如那个金锁,她是卖给了县里的老顾,住处在哪姓甚名谁,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没留下什么凭证,这出生证明,是她下意识留的一个念想,后来吵架也撕了。
“但是这些我都交待了,你们想找的话,金锁应该也是能找回来的。”最后,她揪住警察,很期待:“警察同志,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我儿子?”
“这个……”
“你永远,都见不到。”
隔壁的墙突然打开,陆怀安缓步踱出。
赵雪兰整个人都呆住,原来这里竟然有张门?
不,不对,重要的不是这个:“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陆怀安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道:“很抱歉,这是一个局,我并没找到陆家。”
赵雪兰的呼吸顿住了,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你……你……”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你我,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你不会真的以为,还有这等好事吧?”
陆怀安恶劣地笑了起来,他眼底写满了嘲讽:“你当年做的事情,天衣无缝,又有保姆相助,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发现呢?”
就算发现了,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养大的孩子来认一个农妇做母亲?
太天真了。
“你,不不不。”赵雪兰惊慌极了,摇着头:“你不想找到你的亲爸亲妈吗?你去找啊,去把金锁找回来,然后出生证明什么的,拿个名字,慢慢能找到的!你去找啊,去找!”
说到最后,她都破音了。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啊!
不,陆怀安不能这么残忍!
陆怀安玩味地看着她,认真地,仔细地欣赏着她的绝望:“不,我不找,我现在过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去找?你儿女皆亡,这是你唯一的希望……可惜,你死之前,绝对听不到任何消息,我要你一辈子都煎熬。”
还是好奇的吧?
还是有期待的吧?
不管是认不认,至少知道自己后继有人。
赵雪兰那么在意传承的人,最在乎的,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了。
“因为你没有孩子,死后是不能进陆家祠堂的,当然了,赵家也不行,你会成为孤魂野鬼。”陆怀安愉快地笑了,轻轻吁出一口长气:“当然,这都是身后事。因为你的配合,这边人证物证动机细节总算是齐全了,死之前,你就一直在牢里呆着吧。”
也不用担心没人养老送终了,国家会给她解决所有困难。
赵雪兰整个人都瘫软下去,眼前一片黑暗。
明明她以前没想过的,可一旦想了,那滋味真是挖心蚀骨。
眼看着就要走向成功了,临门一脚,陆怀安撤了,不找了。
他无所谓,可是她呢?
那是她唯一的希望所在啊!
他硬生生捧到了她的面前,却又一脚踹翻了!
赵雪兰呼呼地喘着粗气,嘶嘶作声:“你,你是鬼,你是恶鬼……”
“哦,对了。”陆怀安慢慢走近,靠近她耳朵边:“定远的第一个儿子,你还记得吗?”
那个孩子……
赵雪兰一震,眼泪淌了下来。
如果说定远大女儿的病是他们离心的开始,那么,那个孩子的死,就是定远恨她的开始。
是她没照顾好他,让他跟他姐姐一样,掉进了水里,年纪太小了,没救回来,定远治好女儿,回来却得到这个噩耗,连夜就走了,孩子的骨灰都没留在这边,听说,撒进了江里……
他们连提都不敢提的,想到都心痛的存在……
“那个孩子……”陆怀安压低声音,慢慢地,恍若诅咒般地沉吟:“是你三哥杀死的,他原本是想,把他冻一冻,依你的性子,肯定不会治,会让定远再生一个,他就可以趁着孩子重病的时候,开口让你过继给他,他们家没儿子……”
三哥……
不,不可能啊……
赵雪兰脑袋像是在打炸雷一般,轰隆隆作响。
却恍惚间,真的记起来一些细节。
三哥真的特别喜欢那个孩子,刚满月的时候就说过要是他的孩子就好了之类的话……
后来孩子死了,他哭得比她都伤心……
“其实如果你上点心,孩子是能救回来的,可惜,你满脑子都想着把定远找回来,耽搁了时间……”
所以,她的亲孙子,她的长孙,死在了她最信任的三哥手里。
也是死在了她的手里。
赵雪兰啊地一声,喉咙深处发出嗝嗝的声响,指着陆怀安,睚眦欲裂,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明她不知道的,为什么要告诉她!
她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啊!!!
看着她的表现,陆怀安表示很满意。
他走到了门口,如恶魔般呢喃着:“先前你说的不对……那时候,你还有你三哥,不算众叛亲离呢……现在,才算。”
不仅是众叛亲离,而且是家破人亡。
以后没人来探望的话,她三哥兴许会来的。
可是,她还会见吗?
隔着亲孙子的命,她还敢见吗?
走出去很远,才听到赵雪兰的痛呼声。
绝望的,像是从地狱十八层传出来的沉闷哭喊。
哭她的忏悔,哭她的绝望,求他再给她一次机会。
可惜,迟了。
一切都太迟了。
从此以后,她该永坠地狱,在痛苦中煎熬,孤苦地度过余生,永远不知道自己长子的生死,死不瞑目。
陆怀安从阴暗的走廊里慢慢走出去,出了大门,眼前突然大亮。
明媚的阳光下,沈如芸安静地站在树荫下等他。
四目相对,她笑容轻浅,眸光温软,冲他张开手。
陆怀安心底的郁气为之一清,整个人都轻快起来,大步走上前去。
第565章 人往高处走
日光和煦,陆怀安紧紧地将沈如芸拥入怀里。
她的发丝软软的,被风吹动,有些痒。
沈如芸抱了他很久,最后仰起头来:“我们回去吧,饿不饿?”
“饿了。”陆怀安松开她,牵住她的手:“走,我们回去。”
俩人都没有提其他人,也没再说这个事情。
为免节外生枝,他们直接回了南坪,没在当地久待。
到了家里,几个孩子被婶子她们照顾得好好的。
原本没想要把孩子们接过来的,但是这边事情耽搁得有些久,孩子们想爸爸妈妈了,陆怀安就让他们回来了。
晚上,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做了一大桌子菜。
沈如芸还特地买了个蛋糕,插上了蜡烛。
“妈妈,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呀!”小星星很惊奇,掰着手指头算:“妹妹和我同一天生日,所以也不是她的生日,也不会是两个妹妹的生日……”
那,会是谁的生日呢?
“今天没有人生日。”沈如芸微微倾身,把蜡烛点燃:“只是,为了庆祝一下。”
微微摇曳的烛光里,陆怀安含笑与她对视。
庆祝新生?
陆怀安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慢慢切开了蛋糕。
还好,历经千山万水,她还在他的身旁。
家里热热闹闹的,倒当真冲淡了很多别的情绪。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陆怀安哪里都没去。
老婆孩子热炕头,家里就是他感觉最轻松舒适的存在。
白天陪着孩子们去游乐场玩,晚上在家里打沈如芸。
要不是北丰的电话,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他当真是舍不得打破这般平静的生活。
沈如芸也没作声,一直默默地陪着他。
她的陪伴,是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这日,趁着她带孩子们去游乐场的时候,陆怀安给她收拾了行李。
等他们回来,东西都已经全都准备妥当了。
“这是?”沈如芸都有点懵。
“该动身了。”陆怀安摸了摸她的头,微微一笑:“你有你的事情,我也得开始忙我的工作了。”
过了这么多天,他都已经缓和过来了。
沈如芸皱了皱眉,有些担忧:“那,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孩子们留下来吧……”
家里热热闹闹的话,总好过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不了。”这个问题,陆怀安早就想过了:“他们要上学的,北丰那边条件到底比这边还是要好很多。”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明明有条件给孩子们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没必要因为点小事,生生留在南坪。
“而且,你那边有项目,不一定能出远门的,我不一样。”陆怀安拎起东西,揽着她上车:“我自己是老板,随时可以给自己放假,不是么?”
他这般洒脱,倒真是让沈如芸放心不少。
事实上,这边的事情也确实很赶。
因为都知道陆怀安家里出了事,龚皓和钱叔这阵子都是玩命一样在做事。
以前很多事情,基本都是要陆怀安来决策的,现在只能他们自己商量着来。
不干不知道,一干才知道,原来陆怀安之前看着没什么事,却原来操的心一点不少。
看到陆怀安过来,龚皓第一感觉,竟然是松了口气:“你终于来了……”
“怎么了?”陆怀安经过这阵子的休息,神清气爽的:“这苦大愁深的,遇着什么难题了?”
钱叔看到他,也是一副看到了救世主的样子:“还真别说,确实是遇到了个事。”
最近,不少人都蠢蠢欲动,尤其是各厂长之间,暗流汹涌的。
“上头好像动作还挺大,准备搞一个全国优秀企业家的评选。”
因为是全国范围的,而且还是首届,含金量应该还是蛮高的。
“听说,颁奖的话,还是在北丰的议事中心呢!”
不仅是他们,很多厂长都跃跃欲试呢。
真要评选上了,那好处肯定大大的有。
毕竟,颁奖仪式可是由中央的主要领导人颁发证书的。
“还会集体照相,会上报纸,上新闻的。”钱叔动心的是这个,连忙补充着。
龚皓眉头紧皱,有些迟疑:“我们在思考,你有几分胜算。”
真个要说起来的话,陆怀安其实也算是比较成功的一个厂长了。
在南坪,当真是无人能及。
跟别人比的话,除了是私营厂子外,别的他一点都不逊的。
尤其是他各种功绩,可都是有记录的,也算是为国为民都做出过贡献。
南坪倘若会评出一个人的话,这个名誉就该是陆怀安的。
“这个事……我之前有关注过。”
陆怀安想了想,好像还是三月份的时候了:“那时候,北丰就传出消息来了。”
没意外的话,四月份应该都要公布了,只是没想到今年价格调控出了问题,才拖到现在吧。
那么早,就传出消息了?
龚皓和钱叔对视一眼,都有些急切地道:“那,你有没有操作一下?”
刚好也是在北丰,操作空间比南坪应该要大得多才是。
“没有。”陆怀安很坦然,摇了摇头:“而且,这个评选,我没戏。”
为什么啊?
龚皓不能理解了,没试过,怎么知道没戏呢?
瞥了他一眼,陆怀安打开文件:“你不知道这个评选的原因是什么。”
去年年初,上头与十六位国营企业厂长搞过一个“直接对话”。
既要厂长们在所有权与经营权的两权分离上下功夫,但又不能改变所有制。
等于说,就是可以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