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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痛得面色扭曲,胖子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露出抹讨好的笑:“树哥……”
“去宾馆。”
那三人早跑了,偏偏胖子当时为了表现他财大气粗是个有钱人,是拿自己名字开的房。
树哥听了属下战战兢兢的反馈,不怒反笑:“行啊,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
“……”
一片寂静里,他似乎觉得挺有意思,玩味地道:“好一个肥羊。”
还说什么好骗,车上随便一吹就跟着走了,身上多少钱都被摸清了。
结果倒好,被人把自个底细给摸清了!
连锅带盆生吞了不说,把老巢都给端了!
胖子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只嚷嚷着肯定是那三只肥羊干的,他们肯定是去定州了。
“定州那么大,你去找?”
话是这么说,还是安排人追了过去。
可惜,这时候的陆怀安一行,已经到了太港。
钱叔想着马上要见到果果了,很是高兴,还琢磨着要给她买个什么玩意。
刚才发生的事,好像全然忘了一样。
孙华则到处张望,看到吃的就两眼放光。
跟在钱叔后边的陆怀安一脸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着他们,沈茂实都感到绝望,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他心情颇为忐忑,总感觉脚踩在棉花里:“陆哥,我们这样,没事不……”
“没事。”能有什么事嘛,陆怀安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黑吃黑而已:“他们坑人,难道不准人坑他们?没这道理不是。”
是,是吗?
沈茂实把心咽回肚子里,哦了一声:“那,他们要是怀疑你了咋办?”
毕竟那包子可是他给的啊……
“包子?什么包子?”
“……”
陆怀安摊手,一脸无辜:“就算怀疑,他们又有什么本事抓到我呢?”
沈茂实脚抬在半空,半晌没着地。
对于陆怀安这脑袋瓜,他就没看懂过。
算了。
瞅了眼钱叔,他也跟着挺起胸膛。
反正这是他妹夫,他怕啥!
“对了怀安……”钱叔忽然想起个事儿,扭头看他:“我是想,我们进了货,去哪卖呢?我们还能去关石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陆怀安咧嘴一笑,很是憨厚的样子:“老朋友更好打交道嘛,你说是不。”
“嘿嘿嘿,也是!”
刚好路过供销社,钱叔让他们几个等一下,自己进去买了些东西出来。
有钱有票,他买了不少吃的用的,琢磨了一下:“有没有什么小孩子玩的用的?”
“鞋子?刚来了两双。”
见他买了这么多,平日里拿鼻孔看人的营业员难得的给了个笑脸:“就这种,塑料底呢,特别结实!”
黑塑料底的小布鞋,上边是枣红色带白点儿,看着精精巧巧的。
想象了一下它穿在果果脚上的样子,钱叔忍不住咧开嘴笑:“行,好,就这个。”
长点短点也没太在意,大概照着印象里的样子买了。
拎了一堆东西,钱叔出来都在乐:“哎呀,这回果果肯定特开心,去年我过来看她,还是六月呢,给她捎了条小裙子,那高兴的,小脸红扑扑的,我走的时候她都哭了呢!”
陆怀安听了一会,忍不住问道:“那她妈呢?”
“……”钱叔出了会神,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她啊,心比天高,去年是说秋天要结婚了,我妈就让我别等了,我也想着,不行讨个婆娘吧,只是果果……我实在舍不下。”
眼下还好,他每年都给钱,时不时过来瞧瞧,她日子总不会差到哪去。
如果她妈结婚了,他也成了家,她又该去哪里呢?
陆怀安想了想,没作声。
当初他和沈如芸,其实也吵到离婚过。
赵雪兰挑拔,沈如芸较真,他又不爱搭理这些琐事,吵得他头疼他就掉头出去,宁愿去田里踩坝子都不想回去。
后来沈如芸就要离婚,说日子过不下去了。
他当时梗着一口气,说离就离。
东西都搬到禾塘里头了,大女儿跑出来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
沈家多穷啊,饭都吃不上。
沈如芸抖着手,说让她留在这,虽然不好过,好歹有饭吃。
看着哭成泪人的娘俩,陆怀安扭头看了眼过来瞧热闹的弟媳妇。
明明是一样的种田种地,偏偏弟媳妇穿的好戴的好,簇新的衣裳穿着,脚上还蹬了双新鞋子。
旁边她儿子也穿戴齐整,脸上手上干干净净的,嫩生生。
而他老婆孩子呢?真是跟叫化子似的。
陆怀安恍然察觉这其中的不同。
也就从那时候起,他的钱不再给赵雪兰,全给了沈如芸。
也就从那天起,他开始当家作主,孝顺归孝顺,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他就自己作主。
钱一宽松,沈如芸面容也就轻松起来,女儿一年到头也总算能买件花衣,可惜她自己还是那件破棉袄。
这么想着,他就忍不住想再去给沈如芸买点什么。
马上入春了,她春天的衣服还没有呢……
第85章 小白菜
陆怀安正琢磨着要不要给沈如芸也整条小裙子,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啊?”
回头一瞧,钱叔瞅着他直乐:“想媳妇去啦?这么入神。”
别说,还真是。
陆怀安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往四下看一眼:“到了?”
“嗯,这边拐个弯就到啦!”钱叔大步朝前走,脚步飞快。
路上干干净净的,一点杂草都没有,基本都割到了根。
沈茂实瞅着都欢喜,忍不住感叹:“这些人真勤快,这路可清得真干净。”
可不是。
这么长的路,一眼能望到头。
拐了个弯,路就窄了,常年背阴,地上的泥还没干,有点不大好走。
但心情急迫的钱叔压根没管那许多,拎着东西走得飞快。
陆怀安不喜欢满鞋子的泥,走多了鞋子重的提不动。
他没那么急,索性挑着干一点的地方走。
“果果!”钱叔大声地叫着,欢喜都快溢出来了。
可惜陆怀安几个都到了禾塘里头,也没见个人出来。
门关得死紧,一点动静都没。
“不在家?不应该啊,今天过节呢。”
钱叔把东西递给沈茂实拿着,自己扒到窗口去看。
堂屋门关得死紧,后院也悄没声息。
真没人?
钱叔皱着眉头,点了支烟:“今儿过节呢,他们能去哪?”
元宵节虽然不会像过年一样热闹,但也是个团圆的日子,都要围在家里吃元宵的。
“是不是去亲戚家了?”陆怀安眯起眼睛,盯着门框上一个印子看了看。
正一愁莫展,孙华这个闲不住的,瞅着了后院里头一个鸡蛋,直接从篱笆那翻了进去:“嘿!有鸡蛋呢!”
陆怀安有些头疼,喝道:“主人不在家,你别进去,等会别人以为是你贼,会被打死的!”
话音未落,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嘿呀!打!”
一棍子打过去,孙华跑的贼快,直接躲开了。
但那力道却收不住,重重打在地上,溅起一块鸡屎。
“这是……”
棍子的尽头,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子。
穿着件看不出原色的泥糊糊棉袄,这么冷的天,居然没穿鞋,袜子都没穿一双,打了个赤脚。
头发油成了一缕缕的,耷拉在头顶。
看不出男女。
陆怀安有些怀疑,回想着钱叔之前说的那些形容词:可爱、聪明、漂亮、乖巧、香喷喷、红扑扑……
这,好像没一个搭边?
哦不对,脸还是挺红的,冻的脸颊红通通,还裂了两道口子。
钱叔腿一软,几乎是连滚带爬扑过去的,心痛得声音都在颤:“果……果果?”
顾不上别的了,他也从篱笆这边翻进去,盯着她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孩子脏兮兮的脸上,只有双眼睛还算灵动,歪了歪头,脆生生地:“叔叔,你是谁呀?”
“不,不是叔叔,怎么会是叔叔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钱叔膝盖一软,几乎跪在她面前,悲痛欲绝:“果果,我是爸爸呀,我是你爸爸……”
取下帽子,他搓了搓脸:“看,是爸爸!”
“爸爸……”果果更奇怪了:“爸爸不是要夏天才有吗?”
“咳。”陆怀安踹了踹沈茂实,摆摆头,让他跟着自己走开些,不打扰父女俩叙旧。
钱叔也一定不愿意让人看到。
他抽了两支烟,钱叔才拉着果果走了过来。
显然是哭过了的,果果脸上清晰的两道印子。
“来,叫叔叔。”
果果往他身后缩了缩,怯生生地看着陆怀安,不作声。
“没事,小孩子认生正常的。”陆怀安扫了一眼,从沈茂实拎着的袋子里头把鞋子翻出来:“先给她洗下脚,穿上鞋子吧。”
小脚丫也裂了口子,踩在泥地上冰得脚趾头都是蜷缩着的。
钱叔眼睛通红,估计已经哭得神思恍惚了,竟然忘了这一茬。
看他准备给她直接穿,沈茂实拦住:“弄点热水洗一下吧,钥匙呢?”
“没有,没有钥匙。”钱叔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他们,他们把她……养在鸡窝里。”
这才多大点……
沈茂实自家有弟弟妹妹,心痛得眼圈一红:“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陆怀安嘲讽地笑了笑,走上前,一脚踹开了厨房门:“都这样了,还跟他们客气什么?”
烧水的烧水,做饭的做饭。
谁也没想着给人省柴火什么的,不管怎么着,先把果果伺候好了先。
烧了水,先给果果洗澡,洗了好几桶,水才勉强清澈。
陆怀安在屋里头翻了一下,倒是翻出套还算齐整的红棉袄,就是套上去大了点。
头发是在火边烤干的,钱叔一边给她擦,一边抹眼泪。
心疼啊!
屋子里几乎没有人说话,只有柴火烧的噼啪作响。
沈茂实等他把果果头发扎起来了,才把菜端上桌:“先吃饭吧。”
果果最先上桌,一声不吭就端起碗。
“呃,这……别介意啊……”钱叔还有些不好意思。
结果就看到果果端了个空碗,径直往后边去了。
陆怀安与钱叔对视一眼,疑惑地跟着走。
在鸡窝旁边,果果蹲下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面前的盆,很开心:“吃饭了吗?快倒吧!”
“……”钱叔深吸一口气,扶着墙:“怀安,求你个事。”
他从来不说这么重的话,陆怀安果断地:“钱叔,咱们之间不提求,你直接说。”
钱叔弯下腰,用力地抱起果果:“我要带她走!”
虽然他们这趟是去进货的,虽然带着她确实很不方便,但是陆怀安想都没想:“好。”
一顿饭,除了果果,谁都没胃口。
毕竟看着这么大点的小屁孩,只敢吃夹到她碗里的菜,菜碗都不敢瞧,狼吞虎咽的样子,谁也吃不下饭。
怕她一下子吃得太撑,陆怀安眼瞅着她扒了满满一碗饭后拦了一下:“先这样吧。”
不等钱叔说什么,果果已经利索地放下了碗,跳下椅子。
从鸡窝旁边拿起镰刀,她背了个小竹篓出了门。
陆怀安和钱叔对视一眼,没作声,跟在她后面走。
从门前泥泞的小路,到大路上,扫过去再扫过来,然后拐到田梗上。
一点一点的,把杂草连着根儿割下来。
天气还很冷,压根没什么绿意。
她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完成任务一样,一点一点地割。
大概是吃饱穿暖了,她心情很好,一边割一边唱着歌。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三两岁呀,没了娘呀……”
第86章 虎毒不食子
她唱一句,钱叔脸色就白一分。
懊悔,恼怒,自责,恨意,轮番流转。
确定她是要割草以后,钱叔拦住她,蹲下身去:“果果,你是要割草吗?割草做什么?”
这么冷的天气,草都还没开始长,沿途的草根都要被拔出来了,她割了这么久,小竹篓里薄薄的一层都盖不住。
“喂鱼呀!”果果虽然有些怕陆怀安,但是对钱叔还是比较亲近的,引着他去看鱼塘:“每天割一篓,姥儿给我吃饭呢!”
和鸡一起吃……
钱叔抬头看着天空,控制了许久,到底没控制住。
把篓子取下来,和着镰刀狠狠地用力一扔。
“扑通!”
果果吓一跳,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用力地搂紧果果,钱叔泪流满面:“果果,我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
回去的路上,他没让果果自己走。
一路抱着,紧紧地抱在怀里。
如珍如宝。
果果刚开始很僵硬,不习惯被抱,手都不知道放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