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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时常提醒一下。
来到县人民医院,郭永坤显得轻车熟路,奈何姑娘不让插手,帮他填了一张体检表,什么身高、体重、甲亢、体脂……
七七八八一大堆。
神经病哦,检查这些皮毛,能有鸟用?
就是检查血常规、肝功能、乙肝五项,他也没病啊!
他身体健康的很。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要不是那个天杀的肇事司机,他起码能活到八十岁。
不过,话又说回来,撞那一下,也不算白撞,让他明悟了很多东西,但是……
丫的能不能别把我碾死?
他立马表示抗议,可惜姑娘不鸟他,就一句,“还想回吗?”
“好好好,完全服从,你说咋的就咋的。”
接下来,郭永坤就开始了漫无止境的检查。
弄了几个小时,一直到中午。
来到大厅,见姑娘还在,才算安心。
“说要下午出结果。”
“那你请我吃饭。”
“必须的。”
二人倒也没走远,就在附近的国营食堂解决了一顿,期间,郭永坤不是没打听具体招数,但姑娘死活不讲。
吃完饭后,俩人又压了一段马路,直到下午两点,才来到医院,拿了结果,然后……
郭永坤就懵了。
“奶奶个熊,老子居然有淋巴癌,还中晚期!”
这事他咋不知道?
差点没吓破胆,不过转瞬,就笑了。
“有你的啊,莫非你二大爷在这工作,这种机打单,塞钱都不好使吧。”
不怕它吓人,就怕不吓人呀!
这下,算是妥了。
……
前头山。
郭永坤得了绝症的消息,瞬间在整个大队传开,遍地哀嚎。
想想这位的贡献就知道,谁舍得他死啊?
门槛都没踏破,社员们纷纷过来探望,正值新年,家里也有点好东西,一股脑儿拎过来。
搞得郭永坤怪不好意思的。
“坤哥?”李有光也不知收是不收,显得有些踌躇。
躺在床上的那位就一个劲对他使眼色,不收,像话么,那能真?
“永坤,怎么会……”
以赵福民为首的大队干部,接到消息,自然第一时间赶来,表情显得沉重而伤感。
“没办法呀,天有不测风云……”
“永坤,挺住咯,别怕,咱们大队有钱,帮你治!”
大龙哥还是大龙哥,不枉自己唤这一声。
“是啊永坤,一定要保持乐观,咱还有几千块哩……”
而赵福民这么一说,就真令郭永坤有点感动了。
我不是人哪!
“谢谢大家了,不过,我这已经是中晚期,医生说,没得治。”
“那难道只能等死……”巧妹冲开人群,跑进来,瞅着床上那似乎清瘦许多的人影,瞬间泪如雨落。
不愧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行,那句你若有难,我必舍命相助的口头禅,这辈子都作数了。
屋内虽挤满了人,但实在谈不上热闹,不少人都哭了,让郭永坤感觉自己像个畜生。
不过咬咬牙,还是忍了,那就……畜生一回吧。
“永坤,你有啥打算?”
赵福民的这句话,算是问到正点子上。
挺不好意思讲的是,郭永坤都等老半天了。
“医生说,长的话,还有三两年的命,短的话,可能就几个月,我也没啥其他想法,就想回家。”
“应该的,应该的。”赵福民连连点头,甚至都不敢去怀疑那张化验单的真伪。
县人民医院的红章章敲着呢,能作假?
成了!
郭永坤努力抑制情绪,憋得相当辛苦,还得时不时分心,给旁边的李有光施加压力。
丫的可别坏了你哥的大事!
他终究没禽兽到连小光也骗的地步。
第二天一早,李海生带着几名公社干部,也过来了,同样一脸悲怆。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这位是真的痛心,知道为啥不?
他不光带来了一纸放行单,还有……一份任职文件。
红阳公社,副书记!
孙宏辉被他下了,不再兼职,只任革委主任。
他是真的惜才,即便失败过一次,仍想用自己能拿出的最大官职,想法设法将郭永坤留下。
而郭永坤呢?
心里只有一句……
奈何老夫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幸好他先发制人哪!
不然就冲这势头,他年底只怕都甭想走,事情已然失控,功劳越搞越大!
他甚至怀疑,按照这个节奏下去,是不是再过几年就能当上县长了?
“永坤哪,这一别,只怕,来生才能相见。”
不是郭永坤冷血,这话说的,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啊……
这以后自己要再回前头山,赵福民、大龙哥,巧妹,包括李海生这些人,会不会直接被吓死?
“李书记,我现在就像见见家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待会儿就动身。”
“理解理解,我来安排……”
居然还有这待遇?
罪过罪过。
“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让小马待会送你去县里,至于回省城的车票,我现在就去队部打个电话,让县里的朋友帮忙跑一趟。”
李海生说着,起身离开。
“关门关门。”
屋里总算没有外人了,郭永坤赶紧从床上爬起,活动了一下筋骨。
“坤哥,你咋不给我也搞张?”
李有光特不得劲,这以后就真成老冰棍了。
“对呀,我咋不给你也搞张,然后俩人一起得癌症,对吧?”
“……”
“行了,你再忍忍吧,看这势头也快了,哥先回去踩点,保你回来就有工作。”
“那……好吧。”
不好也没办法呀,戏都做足了。
上午九点。
小院外面,郭永坤都不敢抬头看。
论史上诓人最多的一回,他应该能排个名号。
前头山所有社员,包括大龙哥家怀胎八个月的小珍,都挺着大肚皮赶来送行。
院外空地不够站,便排成纵队,沿着黄土路,乌央央一条长龙。
而且不光他们,下里湾那边也有不少人特意赶来,譬如支书刘德成、刘金宝、大强哥,以及……苏柔。
“兄弟,咋……搞成这样!”
刘金宝其实也是个铁面柔情的汉子,眼泪水差点没飙出来。
“抱歉了,不能喝你跟巧妹的喜酒。”
对于这一点,郭永坤是真心过意不去。
俩人的喜事就定在大年初八。
“说这话……”
刘金宝本想重重拍拍他肩膀,不过手落到一半,又收回九成力道,“回去好好养病吧,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
郭永坤不知该如何接茬,因为他寻思自己将来八成还要回来,不能把气氛搞得太伤感。
不好收场啊!
要说的话很多,几乎每个人都想关心嘱咐几句,但时间不允许,车票已经卖好,而且领导们也挺担心他的身体。
最后站在郭永坤身前的,是苏柔。
“一路顺风。”
姑娘笑了笑。
然而郭永坤的心情却并不好,甚至有些心痛,说着外人听不懂的话。
“你就……这么希望我走?”
“那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我……还是舍不得。”
姑娘身体微颤,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记得吗,仙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不值当。你肯定会遇到更好的。”
郭永坤沉默,他不太确定。
活了两辈子,愈发明白知己难寻,红颜难觅的道理。
“你……多保重。”
权当是一场傻傻的暗恋吧,青葱少年的那种,他这样安慰自己。
“嗯,我会的。”
汽车开动,牵扯住数千人的视线,也带走了数千份祝福。
良久,直到没有一丝踪迹时,大家才唉声叹气,四散离开,不少抽泣的妇人,也试着去抹干眼泪。
唯有一人,杵在原地始终没动,呆呆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原本脸上的笑容,一丝丝黯淡下来。
她咬着牙,极力控制。
但是,眼泪终究决了堤,全身力气一下被抽空,半蹲在地上,头埋在膝间,无声地放肆大哭。
哭成一个泪人。
寒风掠过,将她手里紧攥的一阵纸,吹得,吱啦裂开……
——
第一卷 ,终。
第42章 家
河东市。
一个两江交汇的省会城市,有着璀璨的文明历史,春秋以来,便是南方军事和商业重地,近代也曾爆发过伟大的红色革命。
从时间线上算,只是五年时间。
但实际上,郭永坤离开这里,已将近二十年!
期间即便偶尔回来,也是匆忙而短暂,从未耐心感受它的变化,关注它过的发展。
好啦,现在,没了……
一朝回到解放前。
从长途汽车站出来,他都不能迷路。
这你敢信?
一切都那么熟悉,还是小时候撒泼玩耍的地方,几乎每条街道上,都留有他的脚印,街头巷尾,残存着他的气息与影像。
每到一个地方,脑子里总会蹦出一些模糊片段……
康平东路,对了,他第一次吃热干面,就在这里。
丰茂市场,当年他和小猴子,在这偷过苹果。
大光明电影院,人生的第一场电影……
叫啥来着,哦想起来了,《小兵张嘎》,“吃你几个烂西瓜算什么,老子在城里吃馆子都不给钱”,霸气,嗯……没给钱。
哟,老帽巷子!
这地方可值得怀念了。
初一时,送出宝贵的人生第一次,把隔壁班的张曼曼同学,摁在墙壁上啵了一个,就这……
满满的回忆杀。
不过,都挺阴暗……
我不是好银呀!
“小伙子,坐车不?”
旁边驶来一辆人力黄包。
其实郭永坤想走走的,但瞅着大叔嘴唇干裂,这大冷天的,也挺不容易,那就……
“两分钱,到幸福小区,干不干?”
“啥?幸福小区,七八里路呢,一盒火柴咋拉?不行不行,小伙子,再加点。”
“就两分,不去算鸟。”
说着,扭头就走。
大叔表情阴晴不定,好半晌后,才风驰电掣追上。
“四分!”
“两分。”
“三分!”
“借过……”
“诶~我说你这小伙子,咋这么抠呢?”大叔终究败下阵来。
郭永坤优哉游哉坐上后斗,居然还是顶配车型,带折叠斗篷,这寒风呼呼的,挺不错。
心想我是抠么,我一个亿万富翁,抠你一分钱……
闹呢?
我是穷啊!
大叔约莫憋了口气,就想早点完事,早点撒由拉拉,所以双腿倒腾出残影,毫无舒适性可言。
不过,郭永坤不在乎。
两旁的景象飞快倒退,头上带天线的有轨电车,贴着胳膊肘驶过,完全不必担心会撞上,而且最犀利的是啥,知道不?
司机是站着开的……
前面有个蘑菇形的建筑,一根水泥柱撑着,上面有个亭,旁边还摆把木梯,空中楼阁的既视感。
这可不是了望塔,而是警察叔叔的岗哨,指挥交通用的。
红灯绿灯不存在,一切指令全靠手。
大叔很熟稔地拐进旁边的小路,这让郭永坤明白,原来是辆黑车。
曲里拐弯的一条巷子,不过由于临近建设大道,还挺繁华。
一阵嘈杂声引起他的注意,定眼一瞧,好家伙,斗鸡呢!
一帮人围成一个圈子,竹篱笆里,两只大公鸡斗得那叫一个惨烈,鸡毛飞上天了……
在缺乏娱乐生活的年代,斗鸡是绝无仅有的厮杀大片,他以前也是吃瓜群众之一,手里捧把瓜子,能乐呵呵看一整天。
前面倒看见一个稀罕玩意儿——小人书摊,就一个木头架子,靠墙壁摆着,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坐一排入迷的熊孩子。
搞得郭永坤都想过去薅几本,本世纪初叶,二三十年代的,申海出版的《西游记》、《水浒》、《三国演义》、《封神榜》等,你说稀不稀罕?
日后具体啥行情,他不太了解,但他知道小人书的最高成交纪录。
就是沈尧伊八九年创作的《地球的红飘带》,应该是零几年的样子,以1540万天价成交。
要是遇到原稿……
他也不要。
要那多钱干嘛?
他这辈子就想做条咸鱼呀,够吃够喝就行。
再说,真要赚钱,他指这啊?
路过一个小摊,摊主是位身材壮实的青年人,卖的是啥看不见,一只箩筐反扣在地上。
这个郭永坤想要,哈喇子掉一地。
他抽烟,尤其钟爱外烟,好抽不贵,还够劲。
两旁的景象越发熟悉,离家渐近,郭永坤原本都酝酿好了,应该撒几滴猫尿,结果临了临了……
哭不出来,还挺兴奋,所谓的近乡怯情,对他无效。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