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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教到半路，听罗佳飞问家里的事，没说爸妈常年不回家，像人失踪了一样，却只说：“他们每周都会和我打电话。我年纪再大点就跟着他们一块儿去。”
罗佳飞听得多劝了一句：“那还是再多读几年书。我小时候也有很多一批同龄人不爱读书，现在混得真没有读过书的好。”
小孩笑嘻嘻没回话，明眼人都看得出小孩对多读几年书没什么兴趣。在他的认知世界里，多读几年书不如多赚点钱。一是眼界就在那儿，二是他拼劲全力读书，也未必读出来后能赚多少钱。
但罗佳飞看小孩真的聪明，又多说了两句蛊惑的话：“哎呀，真的。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以后就能赚很多钱，在往后就能过好日子。你也想让家里阿婆过好日子吧！”
贺君和关正阳清楚知道，这样的小孩就和当年的邱丰一样，看着小，其实知道的并不比成年人少。心眼也多。
贺君提醒罗佳飞：“罗老师。留在家乡的小孩，如果被人知道家长常年不在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别看这是在山里头，真想要为恶的人，越是看是山里头越会过来。真出了事，村里头反应来不及。”警力更是很难做到搜山之类的。
罗佳飞反应过来，忙和节目组的人商量：“那这段必须得剪掉。”
节目组的人给罗佳飞打了一个同意的手势。
罗佳飞没想到贺君还会和她讲这个。她又多问了两句：“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吗？这小孩看上去真的聪明。一听他说话就知道。”
关正阳想了想，问小孩：“你想听歌吗？”
小孩盯着关正阳看了两秒：“好喂。”
关正阳起身去拿乐器。他笑嘻嘻和几个人说了一声：“我知道要来山里头，所以特意都带的小件乐器，绝对让你们耳目一新。”
贺君听着这成语用法，瞬间顿住。内心有一万个槽要吐，但看在有外人的份上又没有吐出来。
很快拿了乐器的关正阳重新从房间里出来。
关正阳是真的喜欢唢呐，喜上眉梢一般将唢呐放在嘴边，腮帮子鼓囊囊一口气就吹了个调。喜气洋洋的调子好似让整个村子都活跃起来。
大晚上的，连厨房负责做饭的阿婆都往外探头。
正巧饭菜都到点往外端，关正阳拿着个唢呐走在云荣和唐梓边上，从他们出厨房开始吹，吹到他们放下盘子重新回到厨房。
云荣还能忍受一下，唐梓刚开始有兴趣：“哈哈哈太好笑了。”到后来被烦死，直接张牙舞爪追着关正阳，“啊啊啊啊你别吹了，吵死了！吵到我耳朵了！”
关正阳麻溜快跑，继续吹，非要烦死人不偿命。
这村子里没人吹唢呐，但有家里有养狗，听见唢呐声也被烦的不行，大声吼叫起来：“呜汪！汪！”
一时间狗叫声和唢呐声此起彼伏，听得贺君头昏脑涨。
最绝的还是那个小孩。
小孩第一次见这么烦人的乐器，被逗得咯咯直笑。他双眼发亮跟到关正阳身后。关正阳往哪里跑，他就追哪里去。到后面云荣又去追着唐梓跑，整个画面就是一群人饭不吃，在那儿疯狂绕圈。
贺君听着他们在那儿吵。
“关正阳，你再吹我就半夜把你的唢呐让人邮寄回去！”
“唐梓你别跑了先吃饭！”
“哥哥！大哥哥！”
“呐——儿啷——呐——”
贺君尝试堵住耳朵，发现声音更加响亮，幽幽叹了口气。他拿出筷子决定先吃饭。热闹是他们的，饭菜冷掉了导致肠胃受损的是他。
罗佳飞大声：“你们吃不吃饭了？”
“呐啊——”
观众没看到罗佳飞问敏。感的问题，只看到关正阳说要吹唢呐。紧接着整个画面都吵闹了起来。吵得人精神恍惚：“我的天，以前我怎么没觉得唢呐那么烦？”
“小太阳：一己之力拉满仇恨值。”
“我要笑死了，那个本地小孩好可爱，追着狂跑。”
好半天闹腾下来，一群人总算喘着气坐下吃饭。关正阳把唢呐在桌上一立，神清气爽：“哎，每天早晚练一下乐器，会让好心情常伴。”
然而周围几个人精神都有点恍惚，低头麻木吃饭，吃了两口反应过来，恶狠狠记了关正阳一笔。唐梓咬牙切齿：“下次我拍电影，音乐就让你来做，天天我就按着你头写歌。片头片尾和插曲全给你，累死你！”
关正阳刚开始听到写电影的音乐，心头一喜。笑容才刚浮上来，听到唐梓说全给他做，要累死他，当场瞪大眼睛，随后垮了脸：“姐，我错了。”
他卑微求饶：“我明天绝对不会再吹唢呐。我发誓！”
本地小孩其实吃过了饭，但吃得不多。几个人看他眼神总盯着饭菜，就把他留下吃两口。
他在边上扒拉饭，听到关正阳明天不吹唢呐，一口把嘴里饭咽下，举起筷子眼睛发亮：“我家里有鼓！大哥哥你能教我打鼓吗？”
所有人震惊看向这小孩。没想到小孩竟然家里还有鼓。
关正阳意外：“你喜欢打鼓？”
小孩猛点头，又迟疑了一下：“我喜欢！但打鼓赚不到钱，我也没钱学打鼓。我知道你们要种新水稻，我可以帮你们去说！”
他确实聪明，当场就和大人谈起了生意。
人各有才华。要是真喜欢打鼓，学一点也是好的。贺君脑中把行程理了理：“可以。明天我们白天工作，你帮我们忙。晚上空的时候关正阳哥哥教你学打鼓，可以吗？”
小孩惊喜：“好喂！”
小孩欢呼完之后，兴奋问：“我可以明天一早把鼓带过来吗？它不重的！”
关正阳当即答应，学他应答的口吻：“好喂！”
全场哄笑。
说定后，一群人笑嘻嘻乐哈哈再聊了聊，随后各回各房间休息，准备迎接第二天。
第二天，天空蒙蒙亮，太阳刚从山端爬上来，露出并不晒人的光亮。空气里呼口气还能起雾气。村子里的小家伙一大早喘着气，搬运自己的鼓。
他用了一大块布，将整个鼓包裹起来。由于没有推车，他只能一会儿拽着一会儿扛着一会儿抱着。手短脚短，怎么折腾都不方便。
运到半路时，人已经出了一头的汗。
先前在村子里的小姑娘起得也早。她大早上在门口看见村里的人：“你干嘛呢？”
小孩高声：“我带鼓去客人那儿。他们说教我学鼓。”
小姑娘年龄本就比小孩大一些，更别说女生蹿个头可比男生早。她比小孩高一截，出院子大门来帮忙：“我跟你一块儿抬去。”
两人结伴，成功将鼓抬到节目组。
节目组的人几乎都起了。大家明确知道到山里来是赶着时间拍摄的，当然不会磨蹭。贺君大早上打开手机，查看各种快递邮寄到什么地方了。
这地方邮寄送过来得挺快，可惜送的是镇上。他得想办法出去拿，或者让人送进来。
关正阳一大早头发还没打理，又一次把刘海扎成小揪揪，刷牙都不安分，在广场晃来晃去，愣是晃到发现小孩找上门来了。
他咬着牙刷去开门，含糊招呼：“早唔。”
两个小孩把东西往里抬。关正阳空出的一只手帮两孩子搭把手。
不搭手不知道，搭手了他表情空白了一下，感觉手里头触感不太对。没有彻底反应过来的关正阳咬着牙刷：“什么鼓唔——”
小孩还没放下，兴奋得把布扯开：“我家的鼓！陶瓷的！上面是牛皮。特别好看！”
关正阳：“？”
关正阳牙刷惊到掉地。
小孩见关正阳反应不对，谨慎问了一句：“或者说，你会打的是铜鼓？铜鼓太重，我搬不动。”
第41章 兄弟，你是怎么回事
山里头的鼓和市面上常见的鼓不一样。
市面上常见的鼓是架子鼓或者极大的庙会才会用的大鼓。再让人眼熟一点的便是木质的小腰鼓。这些鼓大多都是用棒子来击打； 又会因为鼓材质和大小的不同而造就其不同的声音。
面前的这个鼓外貌上就与众不同。
布掀开后，里面是一个像沙漏一样的鼓。鼓虽说是陶瓷的，实际上只有中间那段是瓷质地，纤纤细腰搭配上铁圈和牛皮； 带有一种难得的狂野。
鼓上下两面之间有绳子牵引着。绷紧的绳绕在铁钩上能固定两个鼓面； 成了这张鼓的又一处装饰物； 远看近看都是别有一番味道。
鼓不算新； 颜色不是很光亮； 只是保存鼓的人非常细心； 连一丁点的脏和锈都不让这鼓沾上。
关正阳学过的乐器再怎么繁杂，也没学过怎么打这样的鼓。他知道鼓殊途同归，但每个地方的谱子和习惯都不一样。面前这个鼓，他可以有一万种玩法，但未必是小孩想要学的。
他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圆润的牙膏泡。
牙膏泡圆润； 在晨光下露出晶莹的辉光。
关正阳瞳孔地震：“……”忘记他还在刷牙了！
他意识到失态； 飞快捡起自己牙刷去漱口，临走前含含糊糊说了一句：“等喔下！”
洗漱完毕； 关正阳才重新出来和两个小孩子碰头。他当音乐老师的时候非常一本正经，根本看不出平时的沙雕样； 装模作样拿出个板凳，挺直自己的腰板：“你喜欢听什么样的鼓曲？”
小孩只是想学鼓。他觉得学鼓很酷，很不一样。
真要让他说喜欢听什么，他脑子里一时间都想不出几首鼓曲； 只有无限循环当地比较老土的那种击鼓方式，慢悠悠带着山里的曲调，像是放慢了无数遍的山歌。
他吱不出一声； 关正阳拍了拍鼓皮，四周看了圈。小孩只带了鼓，没有带敲鼓的棒。关正阳这次来也没想到自己会过来打鼓。
没有鼓锤，他只能将就一下，起身随意找了两焊接的工具。焊接的工具有点像是螺丝刀，他倒拿着在鼓面上敲击了两下，确定音色还行，再摸了一下工具，确保这玩意不会弄伤鼓面：“回头我再买两个鼓槌。”
小孩忙点头。
没有节拍器，关正阳就用脚踩节拍。
正常人很难控制一首歌百分百卡在节拍上。寻常人很容易因为情绪上来，又或者卡词忘词等原因，下意识加快节拍或者漏掉节拍。
但关正阳几乎可以说是一个人工节拍器。他的肌肉已经比他的大脑更适应及节奏。
关正阳动作里带着一点漫不经心，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有意思：“鼓这种乐器很重要。重要之处在于你玩别的乐器，错了一个拍子快一个拍子，或者漏了两个音，外行人听不出来。但鼓你一错，谁都能注意到。”
贺君和三个嘉宾一起看向关正阳。
关正阳：“你这一看就是传统的鼓，传统鼓一般都和祭祀祭拜之类有关，它沟通着神灵、先祖和自然。你重视它，它就会回馈你最好的一切。”
他话刚落，原本漫不经心打一下两下的鼓声，转眼就变得密集起来，如同狂风暴雨侵袭而来，坠于鼓面毫不留情。他手速一向来很快，快到让人觉得敲击的工具都有了残影。
人心都被攥在一起。然而激烈过后，他又骤然缓下速度，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鼓面，声音慢慢变小，最终停下两秒，他又敲击在了鼓侧面。
瓷鼓并不大，然而一般而言像这类有点形似腰鼓的存在，侧面都是可以击打的。当然对于关正阳来说，所有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可以创造音乐。
整个鼓曲就像是一个人行走在路上，碰上了激情似火的现实，过尽千帆后又慢慢远去，最终形成了新的自我。
小孩听不懂关正阳鼓曲里的深意，只觉得好听，眼眸比原先更加锃亮。
关正阳问小孩：“喜欢吗？”
小孩猛烈点头。
关正阳嘿笑：“那我晚上来教你啊！”
他想着这小孩要是有天赋，以后估计也需要老师。想要走出大山，光靠一个鼓不够的：“等我们在这边修好了路，你以后就能出去念书学打鼓。教音乐的大学很多，里面有很多优秀的老师。想考上去要看书的。”
小孩微仰头看着关正阳：“为什么学音乐也要看书？”
关正阳立刻拽出他老师当年教他的说法：“音乐是没有国界的一种语言。但玩音乐的人不是只跟你玩音乐的！他们日常生活会说各种语言。你都听不懂他们说话，想要让他们教你都不行！交朋友都不行！这怎么办？”
小孩醍醐灌顶：“对哦！”
贺君笑起来，安排起工作：“那么我们今天给当地人规划一下梯田运输轨道和车。两个小朋友回去好好看书。晚上我们碰头再学打鼓。”
一大两小应声。
贺君和三个嘉宾说：“我们今天分头量一下可以装轨道的区域，路上和坡度之类的数据。再研究下哪里装运输车可以放闸当刹车。”
三个嘉宾一大早被鼓曲震得精神十足，心情愉悦，当然连声也应下。
一群人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