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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很是怀念那像筋斗的面条一样绵长而不断的歌声。
也不是只有我家才这么繁乱。世界也同样是每天不得安宁。政客们一刻不得消停地叫嚣着,惟恐彼此不得轻轧;农民们为阻止大米市场开放而斗得头破血流;工人们为提高薪金和求得身份保障,或是占领高速公路或是自焚。还有市民团体四处高呼反对派兵伊拉克,反对在住宅区前建设高架桥,反对建设垃圾场、埋藏场,反对建设核废弃场,反对建设焚化场,反对建设高速公路,反对提升税金,反对迁移行政首都,反对指定投机地区,人们为进行各种反对斗争,嗓子都喊哑了,大家犹如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整个世界也是如此。在战火硝烟弥漫的伊拉克每天都会发生好几次炸弹爆炸事件,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毫无休止的纷争也导致了自杀式炸弹爆炸事不断发生。和这些相比,我们家还算是和平稳定了。
更糟糕的是,昨晚爸爸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出现昨天那种情况,爸爸理应给妈妈来个电话,低声下气地安慰她一下,可他却没有。看来他真的是被那个像娃娃一样的女子迷倒了,而早将妈妈忘到了九霄云外。我真想将时针转回到昨天早上。
倘若我没给我妈那张商品券,昨天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我真该扔下冷淡无情而一心只想着买衣服的妈妈去打工。为时已晚的后悔让我气馁。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狠一点反而会更好。我的生活行动指南目录里又添加了一条:偶尔要无情、漠不关心、视而不见。
有些口渴。这时我才想起,昨天午饭以后我好像就没吃过什么。遥望了一会儿哭得很委屈的妈妈,我悄悄回到我的房间。拿起书来,可能也就摆了个姿势,不知不觉我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口渴,我很想喝水。但我却不愿只为缓解我的口渴而出现在呜噎的妈妈面前,我感到很不舒服。和妈妈那断肠欲绝的哭声相比,我的口渴显得太自私,太微不足道。
我希望天快点亮起来。这样我就可以赶快跑到便利店,像平时一样工作。我将暂时忘掉家里的不幸,全心全意接待顾客,出售商品,为我的未来储备时间。
我十几岁时的一年就相当于未来的十年,所以为了这十年的时间,我要充实地过好今天这一天。
但我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还是走出了房间。凌晨十分的空气里,可以闻到一股宛如薄荷香的味道。
“你爸不该这样对我啊。都说灯下不明,他怎么能和我的朋友这样呢。那个坏心眼的家伙,并不是来看我的,而是看上了你爸才来的。我连这点都没看出来,这笨蛋来我家我还很高兴,我真是傻透了。”
一看见我,妈妈又开始破口大骂起来。此时的妈妈显得比何时都苍老,她似乎于一夜之间急剧变老。脖子上出现了三条横纹,紧绷绷的皮肤也失去了弹力有些下垂,薄薄的单层棉布连衣裙下腹部分三段隆起,两堆Ru房也隐约可见。妈妈很随意地卷起裙子席地而坐,有时也会气得干脆席地而躺。每当躺坐时,她那白晰的大腿就会映入眼帘,让我感到很是不净。
“喝吧。”
我将一碗凉水端给妈妈,算是对她的悲伤和愤怒表示同情。
第07章 失去的歌
游乐场依旧是老样子。不过,话说回来,世上哪儿什么东西会有经久不变?
今天一天,我的身体会变得更加成熟,我对世界的认识会变得更加稳固或是有所改变,而游乐场的单杠和滑梯也一样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地变糟、变旧,只不过我们看不到、察觉不到这些变化而已。我低声叹了口气。这叹气不是对以往艰苦生活的泄愤,而是源自于肉体上的疲劳,因为我刚刚从公共汽车上下来一直走到这里。
熟悉的穷酸味。巷子里浓浓地呕着各种食物味儿、污水沟味和许多不知种类的臭味。谁家的矮墙内散发出油炒味儿,谁家散发出溺臊味,谁家又传来咳咳的咳嗽声。相比之下,散发出油炒味儿的人家还算是好的。走着走着看到保安灯孤独地站立在一旁,将巷子里的穷酸味儿毫无遗漏地照射了出来。野猫或被遗弃的狗翻找过的垃圾袋里,垃圾像内脏一样流泄出来。一只狗舍不得离去,还在把嘴往从垃圾袋里翻找出的饼干袋里塞,并嗯嗯作响。穷人区每晚都有人打架。艰难的生计让人难以入睡。喝得烂醉如泥的一家之长们踉踉跄跄地回到家,要么暴打妻子儿女,要么就偷走徘徊在别人家门口的狗,躲到山里吃掉给自己补身。刚刚还打得不可开交、青筋崩裂的人们,转过身后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又开始彼此称兄道弟。这就是穷人区的生活。
穿过穷人区狭窄的巷子回到家里,最先映入我眼帘的就是房间门口整齐地摆放着的爸爸的鞋。和平时一样,爸爸把鞋脱好后整齐地摆放在那里。鞋头冲着和房间相反的方向。不着一点灰尘、闪闪发亮的爸爸的皮鞋,就像是趋光性的植物一样,总是向着家外摆放着。看到鞋头向外整整齐齐地摆着的鞋,我感到窒息。
我像一只偷东西的猫一样蹑手蹑脚地推开大门走进之后,便向主卧室那边看去。主卧室里的灯光显得有些不安和凄凉。
“对不起。我知道,你嫁给我以后一直受了不少苦。不过这回是真的,我真的很爱她。她和我以前见过的所有女人真的很不一样。当然,我也不是讨厌你。
但是能怎么办啊。没有她,我就觉得像要死了一样。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
都这把年纪了,还会为谁心动。我不要求你谅解我,但我希望你能放我走。“
“哼!什么该死的爱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钱吗?整天靠骗女人的钱过日子,当然是见钱眼开了。怎么着,那女的说要怎么对你好了?说要给你买一幢楼啦?还是要给你资金让你做生意啊?资金?说的好听是资金,她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啊?拿着克死她老公的补偿金,整天不务正业。不看也知道,说不定她早就成了穷光蛋了呢。她怎么会想到要投靠你呢。你们俩真是一个德行,所以你们这对臭男女才能对上眼,要不怎么能惹出这事儿来?哼,钱?真可笑。我敢说,那女人根本没什么钱。”
灯光中传来爸妈的说话声,时而尖锐,时而叹息,时而又愤怒。他们充满敌意的声音划过这热气不消的夏日夜空。
“你说得也太过分了吧?”
“怎么?难不成还让我说你们这叫纯情?好,说纯情也行。不错,见钱眼开也可算是一种纯情。”
和平时一样,爸爸怕把像刀刃一般笔直的裤线坐歪,把裤子脱下来挂到了衣挂上,他只穿着四角内裤坐在妈妈面前,一口一口地吸着烟。爸爸平时上厕所时也总是先把裤子脱下来再一路小跑到厕所,惟恐把裤线弄坏了。可眼下都这样儿了,他还担心他的裤线,我感到很荒唐。
“你说的也不完全对。我想趁我还不太老和我爱的人一起生活一回。我都已经四十多了,我以后哪儿还能再有机会去谈情说爱啊?”
()
“是吗?你哪次不口口声声说是爱情?每次都说是爱情,这回我真的很爱她,我确信,求你原谅我一次吧。你那破爱情,我算是听够了。”
妈妈撅圆嘴,模仿着爸爸的声音,低声叫喊到。
“随便你怎么责骂我,反正我要和她一起过。你自己看着办吧。但有一点你要记住,我绝对不只是为了钱。”
“好,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奸夫淫妇?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怎么?破坏别人的家庭就不过分,我说一句不好听的就过分?你这混账东西,别在那块儿瞎找茬。”
“你乱说什么?”
瞬间,爸爸举起了手,手在空中颤抖。
“那个臭女人也知道吗?你是这种德性的男人?”
妈妈向举起手恶狠狠地怒视着她的爸爸一顿撒泼。
“怎么,想打我啊?打啊,打啊。最好把我打到医院去,那我就告你们两个通奸,再告你个殴打罪。我告诉你吧,那个臭女人和你一个德行,一样花心。上中学时追她的男孩子就一群一群的,你不知道吧?我看,她那下面早成了臭水沟了。正好,你们两个花心的人一起好好过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坚持多久。这也挺有意思,看看你们谁先背叛谁。”
妈妈粗鲁地哼着鼻子说话,样子就像马上要把爸爸撕碎吃掉一般。
“我真不该回来,我真是疯了。”
“好,以后你再也别来,没人欢迎你。”
妈妈的声音引起了共鸣,向远出传散去。隔壁的蓬头大妈一定在竖起耳朵,干咽着吐沫,偷听爸妈吵架。
“既然都这样了,我再哭再闹也没用了。行,你去好好过吧。以后我也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就从这一刻起,你也别再想干涉我什么。”
妈妈压低声音说到。终于,妈妈的神话破碎了。每次都会回到妈妈身边的爸爸,看来这回是死心要一走了之了。
“哼!爱情?真可笑。爱情?别以为别人就不会谈情说爱。好,你好好去爱吧。我会瞪大眼睛看你们能坚持都久。”
我没想到不懂事的妈妈也会做出如此惊人的举动。妈妈没有上前动手抓打爸爸,而是冷嘲热讽地嘲笑了爸爸一番。
“别再让我看到你那张可恶的脸。”
“每个月我会给你生活费的。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形势的突变似乎让爸爸也有些慌乱。他拿出一支烟,点着之后很抱歉地低吟到。
“没你那脏钱我们也一样能活。我也能工作。从今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脏?你这话太过分了吧?”
“脏,就是脏!脏得都受不了和你再呆一分一秒,你赶快给我滚。”
妈妈的语气又开始变狠了。看来她还没有丢掉她的自尊心。
“反正贤珠、贤植、贤英的学费我会给的,你知道就行了。”
“哼!什么时候开始惦记孩子们了?这么挂念孩子的人怎么还会和我朋友好上?算了吧。不管是沿街乞讨,还是怎么着,我会叫孩子们自力更生,用不着你来管。”
嗯。爸爸低声沉吟到。但为何我觉得这一瞬间很可笑?本该感到愤怒,或是厌恶,或是悲伤,可我却忍不住要笑。爸妈虽已生养了三个孩子,可对生活的认识却仍旧如此肤浅,这让我感到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玩笑。他们反倒不如我和硕玄。
至少硕玄很惦念我,真心为我的未来感到担忧,而且我们为未来珍惜生活每一天,但在我父母的身上却看不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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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的行为轻率得犹如飘浮在空中的肥皂泡,让我倍感心寒。我长长地叹了口气。今天的生活是多么地紧张、艰难,就算是每天努力生活也不见得会过得好,可我爸妈妈却还在为什么爱情争吵。我没能回我的房间。要想回我的房间,我必须穿过院子,那样爸妈就会发现我。我站在大门口,进退两难地来回徘徊着。
疲劳重重地压在我的肩膀上。我很想赶快洗漱完后就睡觉。父母没能给我必要的营养,我就得多为自己考虑。为了明天,我急需美美地酣睡上一觉,睡个不省人事。我需要吸收润物细无声地渗透在这黑暗之中的再生之气,来获取生活下去的力量;我需要排出我体内层层堆积的死亡之气。我还是悄无声息地转过身来,打算回到我的屋里去。
就在这时。我和迈着粗鲁的步伐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爸爸正好碰了个照面。瞬间,我感到很是慌张,不知所措。爸爸似乎也有些慌,霍地停住了脚,然后从兜里找出一张一万圆递给了我。
“好好待你妈。你不是长女吗。好好照顾你的弟弟妹妹。如今你也长大成|人了,我想没有爸爸我,你也一样能过得好。”
我没有接过那张一万圆钱。只是用愤怒的目光盯视着爸爸手里拿着的这张纸币。
“跟她妈一个样,真倔。”
看到我没有很爽快地接过钱,爸爸咂了咂舌,将钱塞回兜里,咣地一声关上大门离去了。身着黑色西服、脚穿鞋头闪闪发亮的皮鞋的爸爸就这样消失在了大门外,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将爸爸吞噬掉的黑暗则若一副无其事地的样子。
就这样爸爸离开了我们。
爸爸离开的那天晚上,矮墙的另一边,蓬头大妈的脸晃了一下,又马上消失了。
妈妈同时失去了笑声和歌声。那个不知愁滋味的不懂事的妈妈不复存在。无奈心中郁火,妈妈每天都会唉声叹气好几次,还反反复复地突然站起、坐下。桃花般微红的脸庞也明显变暗,不知何时眼底也已出现了斑斑点点的雀斑。
爸爸离开后才不过一个月,妈妈就一下子老了许多,就像盛夏时节还郁郁葱葱的树叶都掉光的树枝。这个夏天是如此地漫长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