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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皇帝的话被女皇有理地打断,见没了自己所感兴趣的话题,他只得微笑着端详了我一会,继而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的树梢,走起神来,真不知他此时是否又想起了哪个情妇或歌剧院的女演员来。
殿中鸦雀无声,女皇独自仔细地看着信,皇帝眼神迷离地发呆,约瑟夫皇储和他的姐妹们则静静地侍立在父母身边,只有一个除外,那个最小的女孩跑到我身边,一会揪揪我的裙子,一会拉拉我的手,好像非常喜欢我的样子。
“太好了,伯爵阁下,您的这封信送来的太及时了。这让我怎么感谢你呢?”看罢信,女皇抬起头微微一笑。
“我的陛下,昨天帝国贷款项达成,您用帝国在托斯卡纳的土地作抵押,这已经使我非常感激不尽了。”伯爵说。
“亲爱的伯爵,您会得到您应得的一切的。但是,我们慈爱天主已是那么眷顾您了,财富,漂亮的妻子。”女皇向我笑了笑:“您还缺什么呢?我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伯爵又鞠了一躬。
“伯爵阁下,我还要亲笔写一封回信,当然还有些事要跟您商量一下,您知道,是关于发行国债的事,请随我来。”说着,女皇起了身。
“我亲爱的伯爵夫人,只能委屈您在这里稍等一下了。”女皇向我说完,又对她的丈夫道:“弗兰茨,你就不用来了,去招待一下科萨诺伯爵夫人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向左手的一个侧门走去。
考尼茨首相和我丈夫恭敬地向皇帝行礼后,也尾随女皇而去。
门关上了,剩下的人沉默了几秒钟后,一直呆坐在那的皇帝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拍了两下:“好了,孩子们!来,咱们来点乐子吧。当然还有您,我尊敬的伯爵夫人,一起来吧。”
我被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容光焕发吓了一跳,刚才在妻子面前,他几乎就是个行尸走肉,真没想到他妻子刚一离开,他就像一个摆脱了母亲监督的男孩一样喧闹起来。
“夫人,能请您跳支舞吗?”在我吃惊不已的时候,弗兰茨皇帝的胖手已经伸了过来。“孩子们,给老爸伴奏!”他快活地喊着。
殿中没有乐师,约瑟夫皇储就和他的姐姐安娜公主代劳起来。他们一个拉小提琴,一个弹羽管键琴,其他的几个小公主则随着他们的父亲和我的舞步也兴高采烈地蹦着跳着。不光是皇帝,整个一屋子人在女皇出去后都亮出了另一副面孔,就连一直小大人似的约瑟夫皇储那一脸的忧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帝跳得很好,发福的腰身丝毫没影响到他轻快的舞步。我也跳得很开心,心想,这哪里是传说中的老色鬼?他在我面前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毫无轻佻举动,这分明就是一个爱说爱笑的邻家大叔!
跳了一曲,“大叔”有些累了,跑到一边倒了一杯酒,但旋即放下:“去!换一大桶啤酒,这又酸又甜的玩意岂能解渴!”很快,仆人端上了一个大木杯,他一把拿过“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然后拿过约瑟夫皇储手中的小提琴,连拉带蹦地奏出一首欢快的奥地利民谣,逗得几个小公主笑得前仰后合。
我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皇帝和他的孩子们,看得出他爱他的妻子,爱他的儿女,但一个男人怎么会甘心心满意足地生活在一个女人的控制和操纵下?我甚至猜测,他的放浪行为会不会也只是对特蕾莎女皇强大而无形的压力的逆反呢?
而女皇,我感觉她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女人,她与其实说是爱自己的丈夫,倒不如说是她只是想牢牢控制住他,因为她明白,身为一个女人的她走上帝位会有多大困难,那场打了十几年的奥地利王位战争已使她的灵魂在政治和战争的污泥浊水中扭曲变形。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她必须想尽办法给自己找到一个听话的替身,并再为他搞到一顶皇冠。这就是弗兰茨皇帝,他没有一天能真正地履行一个皇帝的职责。身为一个男人,弗兰茨皇帝不能在政治上一展手脚,想必也是很苦闷的,因此只能把精力发泄在猎艳,风流上了。而恰恰这又突破了身为一个女性的皇后的道德和心理底线。她不能容忍他的权利的自由,更不能容忍他感情的背叛。
而一旦所能控制的人开始不服从女皇的摆布,她就会不择一切手段地提高压力,加强控制。当然,她的丈夫是皇帝,她不可能不给面子地限制他的自由,但她的心理压力无从释放,因此就开始拿所控制的另一种东西——她的臣民发泄。因此,就出现了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警察组织。
“累了吗夫人?”皇帝看我低头不语,就颇为关心地问。
“不累,谢谢陛下。”我微微一笑。
“约瑟夫,还不去跟夫人跳一曲。”皇帝向他的长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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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储点了点头,向我走来。
突然,那个叫克里斯蒂娜的小公主一把揪住了我,非得要求跟我跳,还凶巴巴地望着她的哥哥。皇储无奈地让了他的妹妹,而我看到这里也是哭笑不得,只得哄着小公主跳了一小段。曲终,小公主在我的嘴上狠狠亲了一口,差点咬破了我的嘴唇。而后这个可怕的克里斯蒂娜公主就像一贴膏药似的紧紧贴住了我,不让她的哥哥接近我,老实的皇储也只得无奈地坐在我身边跟我聊着闲天。
趁着这个时机,我向他打听了亨利的消息。没想到约瑟夫皇储还真认识亨利,据他说,他和亨利曾是很要好的朋友。但他告诉我,亨利因为那次决斗后,就被从禁卫军开出,现已被派到和普鲁士交界的波希米亚前线上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由得暗然魂伤,还好,弗兰茨皇帝的几个笑话又使我找回了欢乐,没有来得及将那不快写在脸上。
和这家人的谈话使我渡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直到首相和伯爵从侧室中退出,我才不得已暂停了和这一家人无忧而快乐的闲聊。
这个下午使我终生难忘,后来,我因秘密使命又拜访了这家人,那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虽然我已不再是那个可爱的小伯爵夫人,但他们仍旧热情不减当年地接待了我,将我当作是他们最忠实的老朋友。
狂欢节
在维也纳,我和伯爵呆到圣诞节,直到过了1754年的新年才动身离开。
一月初,我们登上租来的马车按原路驶回威尼斯。一路上大雪不断,马车走得异常辛苦,没几天就得更换驿马,如此停停走走了将近一个月才到达威尼斯位于大陆上的城镇——梅斯特雷。
“幸好赶上狂欢节了。”一进旅店,伯爵便向我说。
我也很庆幸,因为去年底离开威尼斯时,我最遗憾的就是可能无法参加闻名遐迩的威尼斯狂欢节。
收拾完行李,伯爵就开始给威尼斯的朋友们写信。当他把信件交给邮政员后,松了一口气:“欧叶妮,明后天贝尔尼斯主教收到信后就会派船来接咱们,这些我真是天太累了,相信你也是。”
我点点头,没错,一路的旅途颠簸加上恶劣的天气,我这脆弱的身子骨早已受不了了。于是我俩匆匆吃完晚饭,互道晚安后就上床睡觉了。
第三天,一艘通体黑漆不加纹饰的船载着我们驶向威尼斯。泻湖中风平浪静,不多久就将我们带入弯弯曲曲的运河,随着船夫的一声号子,法国大使馆红褐色的建筑豁然而现。
“辛苦了,科萨诺伯爵,还有您,尊敬的伯爵夫人。”贝尔尼斯主教亲自迎到了大门口。
越过门口持戟侍立的瑞士雇佣兵的肩头,我看到主教喜形于色的脸,明白他早已了解到我们圆满地完成了他所委托的任务。
“为了不显得太招摇,我无法派人特意去接您。”我们相互行礼后,他伏在伯爵的肩头小声说。“不过为了给您接风,我预备了一桌佳肴美酒。”说完,主教拍了拍手。很快,动人的音乐和美食的香味就从里面的大厅中飘然而出。
席间,伯爵向他汇报了此行的概况,并向他递交了一封特蕾莎女皇的亲笔信。
“女皇请您把这封信转交给蓬巴杜夫人。”伯爵说。
“终于决定了,这下可以正式进行结盟谈判了。您不知道这场预谈有多费劲,不过这也多亏了考尼茨,这个家伙不知靠什么办法讨了蓬巴杜夫人的开心,夫人便一下子成了亲奥派。”接过信,主教乐呵呵地说道。
“考尼茨首相也很乐观其成,关键是女皇陛下首肯。”伯爵喝了一口酒。
“咱们也是,除了蓬巴杜夫人谁还能让陛下转变得如此之快呢。从路易大帝起,波旁家族个个是强硬的反奥派,记得特蕾莎女皇刚登基时,陛下可是跳着脚的反对。还有他的那得那些元帅将军们,个个都崇拜弗里德里希崇拜得要死。不过,咱们的陛下的耳朵根软也是有目共睹的,您看看,夫人的几局牌局后,他也成了亲奥派。”主教兴致颇高,几杯美酒后下肚后就开始了高谈阔论。
他们所谈的国家大事我一窍不通,但却对蓬巴杜夫人颇感兴趣。不知道这个交际花出身的平民子女靠什么获得国王的欢心?她不但能使国王言听计从,甚至能干预朝政,而且还有那么多政治上的同盟者和死党。
我在心里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去巴黎,去凡尔赛亲眼见见这个令我倍感好奇的女人。
威尼斯的狂欢节在四旬斋(也就是复活节的前40天)的前一周。
这天一早,科萨诺伯爵套了一身灰黑的大披风,带了一顶缀满黑色鸵鸟毛的三角帽,脸上罩了副有着一个又尖又长鸟喙的面具。我则选了一件镶金边的蓝色大氅,里面穿着红的的长裙,脸上带着一个金色的面具。妆扮好后,我俩有说有笑出了家门,叫了一艘贡多拉就驶向了了最为热闹的圣马可广场。
广场此时早已人山人海,早春的阳光反射在圣马可大教堂的金顶上,那几尊著名的黄金天使通体发出耀眼的金光。巨大的钟楼不停鸣着钟,但无论怎样都压不过广场上聚集的人们的欢笑和呼喊的声音。
所有人都带着面具,焦急地等待着威尼斯总督在教堂前宣布狂欢节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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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金色冠冕,被一群带着面具的元老贵族们簇拥下的总督,在着一阵嘹亮的喇叭后,高声宣布了狂欢节的开始。
“万岁——!!”全场群情激昂,所有人的热情在一瞬间充分释放出来。人们不分高低贵贱,血统民族,尽情狂欢起来。
我的手死死拉住伯爵,生怕被人流冲散。我看到,一会儿一群踩着高跷,蒙着灰色斗篷的怪人迈着大步趟进人群;一会儿一群带着诡异面具,旋转不停的舞者将人群划开一个口子。大家为他们叫好,他们也耍得格外卖力气。广场喷泉中此刻喷出的不是清水,而是血红的葡萄酒,许多人在用美酒陶醉自己,麻痹自己,一些人甚至把头扎进酒池痛快地饮起来。
广场边上还有很多卖小吃的商贩,他们趁着此时,向人群兜售一种被炸成金黄|色的脆皮面包,有的里面裹了巧克力酱,有的里面裹了奶油,还有一些灌进了醉人的美酒。
我也要疯了,这种带着面具的狂欢真是太刺激了。此时没人会认识你,不管你平时多么矜持,现在也能完全放纵起自己来。当我们戴上面具时,也相应摘下了那副可以扭曲我们本来面目的道德社会的假面。除了吃喝舞蹈,我竟发现广场角落中,有些大胆的年轻人竟然旁若无人地公开做起爱来!
没用多少时间,我就被一群人强行拉入了我到队伍,傻傻地跟着这些人跳啊,唱啊,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和舞伴们分手时,我却发现,伯爵不见了!
我想应该是刚才的舞蹈把俩拉冲散的,就在我呆呆地站着,思考下一步怎么办时,一个戴着黑面具的男人走到了我身边:“夫人,有人在船上等您。 ”
会是谁呢?我很奇怪,难道是伯爵?弄不好他要跟我开玩笑或想给个惊喜。嗯,一定是这样。
于是我跟着那人穿过狂欢中的人群,向码头走去。一艘布置奢华,船头上镶着铜质镂空龙头的贡多拉停在岸边,船上紫色靠背前坐着一个戴着纯白面具的贵妇人。她穿着一件被异常华贵称为华托服的白色长裙,裙边的褶皱优雅地顺着她婀娜的体态折出,略微保守的领口布满蕾丝花边,轻轻遮住她丰满圆润的胸部。宽松的袖口自然下垂,露着里面衬衣的袖口,同样白色的饰边和她的手浑然如一,让人无法分清哪是白如雪的蕾丝,哪是凝如玉的素手。
“亲爱的,能和您聊聊吗?”她的声音宛如天籁,我甚至觉得我面前的就是一位天使,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威尼斯贵妇。
“……我,我在等人。”我的眼睛已经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嘴上推辞,身体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