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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烈摇头道：“对大金皇帝来说，是很遥远的事情，对于老夫来说，却绝对像是昨日的事情。”
言罢一扬手，一柄玉斧已然出现在完颜烈的手上。
众人凛然。
金甲护卫倏然挡在完颜晟身前。
第1437节 开疆斧和量天尺
皇帝面前的人突然掏出一把斧头，作为护卫，第一个念头自然想到的是对方要行刺。
完颜晟却是淡定道：“退下。”
那些金甲护卫如同机器人般，闻言闪到一旁。
完颜晟看着完颜烈手中的玉斧，缓缓道：“这难道就是赵匡胤贴身的玉斧？”
众人闻言，不由好奇的看向那柄斧头。
斧头很是小巧，通体晶莹，看起来更像是信物，而非杀人利器。
完颜烈笑道：“大金皇帝好胆量、好眼色，一眼就看出这就是赵匡胤的随身玉斧。”盯着金帝，完颜烈缓缓道：“皇帝就不怕我蓦地出手害你吗？”
完颜晟淡然道：“杀了朕，对颜先生而言，有何好处？”
完颜烈叹道，“大金皇帝果然想的明白，老夫处心积虑百余年，就为寻到长生地的秘密，当年赵匡胤在时，我还是个极为年幼的孩子，不想须臾间百余年如白驹过隙般。”
韩企先不由道：“颜先生高寿？”
他身为大金丞相，头脑自然是有的，感觉完颜烈如果在赵匡胤的时候就活着，那实在是个神话，这般询问只为提醒完颜晟。
完颜烈掐指计算，喃喃道：“老夫年龄已然一百六十有余。”
众人大惊。
韩企先满是不信的表情，缓缓道：“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完颜烈冷笑道：“听闻韩丞相也是个人杰，今日一见，却感觉言过其实。”
韩企先不语。
完颜烈却不放过韩企先，缓缓道：“今人往往三十才立，四十就亡，年过半百之人都算是长寿之人，是以韩丞相听闻老夫活了一百六十年有余，自然不信。”
韩企先沉默不语。
完颜烈沉声道：“但韩丞相岂不闻远古神人黄帝有云——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黄帝内经亲载此事，难道韩丞相以为是古人在骗你？”
韩企先终于道：“颜先生一席话实在振聋发聩。韩某不才，从未见过活过百岁之人，是以听闻先生所言，难免诧异，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完颜烈却是咄咄逼人道：“你未见过，令先祖难道没有见过？”
韩企先突现讶然之色。
完颜烈随即道：“令先祖的量天尺，如今早就不在，但你作为韩家少见的杰出后人，想必听闻过此事。”
韩企先眼皮微跳，如同见鬼般喃喃道：“不可能，绝无可能！”
完颜晟不由道：“韩丞相，颜先生所言何意？”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完颜晟听闻“量天尺”三字，虽不知道何物，可却知道这一定又和神仙有关。
沈约却知道完颜烈所言半真半假。
假的是，完颜烈或许百余岁，但不见得一百六十多，而且完颜烈在很长的时间，不是活在百年前，而是活在八百年后。
这是完颜烈谎言巧妙的地方。
因为除了知道真相的沈约，旁人一定认为人的存活的时间是线性的。
完颜烈刻意误导众人，一方面是因为除了他沈约外，没人能揭穿此事，二来世人对这般有近乎神仙年龄的人，更会相信。
完颜烈在编织着一个完美的谎言。
但他的谎言中却有极多的真相，宋太祖的玉斧，韩企先祖先的量天尺，均是完颜烈查得的真相。
韩企先听皇帝发问，不得不说道：“皇帝，这是臣族中的一件秘事，臣只是听闻，只因太过荒唐，是以从未向皇帝说之。再说，量天尺早不知去向，臣只怕节外生枝。”
完颜晟笑道：“说说无妨。”
韩企先闻言不敢再隐瞒什么，垂头道：“听闻当年韩家先祖韩公德让得到一把奇特的尺子，这尺子竟可丈量世间万物大小。”
众人都有些迷糊，暗想丈量尺寸的尺子是常见的，但世间万物有大有小，很大的东西又如何丈量？
完颜晟喃喃道：“还有这种神奇的东西？”
韩企先苦笑道：“皇帝不信，臣也是不信的。家族秘传，韩公德让本来就才华匪浅，得到这量天尺后更是如虎添翼，屡次击败宋太宗赵匡义对辽的不利企图，甚至杀得赵匡义落荒而逃。”
微有凝顿，韩企先又道：“辽宋澶渊之盟，亦是韩公一力促成。听闻那时候辽之名将萧挞凛被宋高手射杀阵前，辽人军心浮动，韩公算定辽、宋终将平和百年，这才建议的萧太后定下澶渊之盟。”
轻叹一口气，韩企先惭愧道：“小子无能，对先祖往事所知亦是寥寥，但听闻韩公在世的时候，量天尺已然不见。”
“你知道韩德让的量天尺从何而来？”完颜烈问道。
韩企先默然片刻，缓缓摇头。
“颜先生看来是知道的。”完颜晟很有兴趣道。
完颜烈一字字道：“量天尺和开疆斧本出同源。”
韩企先微有错愕。
完颜晟惊奇道：“难道说，这两件东西都是从神仙地传出的？”
沈约凝目完颜烈手中的开疆斧，入定微观，就见玉斧内果真有白点环绕。
这的确是高科技的工具，只是被常见的外表伪装。完颜烈拿的真是赵匡胤的随身玉斧？完颜烈说的有关赵匡胤等人的事情很像是真的。
完颜烈赞道：“大金皇帝果然英明，很快想到这点。”
“这么说……”
完颜晟沉吟道：“那所谓的量天尺，本是耶律阿保机随身之物？”
完颜烈抚掌赞道：“正是如此。五人之中，只有耶律阿保机最是聪明，绝口不和别人谈及命运簿和量天尺一事，这才得以善终。而他死后，量天尺并没有和他葬入墓中，反倒留在辽宫大内就是个明证。”
看向韩企先，完颜烈缓缓道：“韩丞相的祖先韩德让深得辽景宗信任，被景宗赐予宫中玉尺，示意称赞韩德让有规守矩，国之栋梁。那时候景宗自然已不知道量天尺的来历，不然怎会将尺子赠给韩德让？”
韩企先脸色微白，不想这人比他自己还了解韩氏的历史。
完颜烈又道：“但韩德让得到量天尺，却激活了它的神用，自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屡次击败失去开疆斧的赵匡义。韩德让虽不明量天尺从何而来，却难免敝帚自珍，不敢公示，以免被皇家要回。”
“但尺子还是丢了。”韩企先皱眉道。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韩德让如何会丢失量天尺。
“并非丢失，而是被神仙索回！”
完颜烈沉声道：“因为使用仙物，本有代价！韩德让无法承受的代价。”
第1438节 舍命做赌
殿外灯火通明，更有头顶大河照得此间亮如白昼，却又诡异非常。
众人听到完颜烈提及“代价”两字时，如同念着古老咒语般，倒有大半不寒而栗。
韩企先忍不住道：“要使用仙物，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是哪个神仙索回了量天尺？”
泥菩萨也有土性，韩企先身为大金丞相，终究也是有骨气，眼看完颜烈对他韩家先人似有诋毁，不由得认真分辨。
完颜烈嘴角反倒露出丝微笑，“韩德让付出的代价就是此生不能泄漏这个秘密，若秘密流出，当事人就有绝后的可能。”
韩企先怔了下，随即哂笑道：“韩家并未绝后。”
“因为韩德让和耶律阿保机均是聪明之人。”
完颜烈凝声道：“他们也真正的让秘密烂在肚子里。而宋太祖泄漏秘密，落得诸子命运悲惨的下场，而李继迁因为泄漏此事，遭遇英年早逝，被人伏击，乱箭穿心的下场。”
看着韩德让，完颜烈缓缓道：“韩家祖先韩德让做到了守口如瓶，让人完全不知道量天尺和神仙地的关系，这才得以保全后人，但韩德让内心终究不服，使用量天尺多年，他误将量天尺的能力等同于自身的能力，是以在被神仙索回量天尺后，做了一件事情来证明自己的成功绝非依仗量天尺，结果却证明他大错特错。”
“是什么事情？”韩企先神色似有异样。
“韩德让主动请缨讨伐高丽。”
完颜烈缓缓道：“却因为他的决策失误，导致辽人精兵大丧，韩德让多年来屡战屡胜，竖立的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威望蒙受致命的打击，遂变得一蹶不振，归国途中，就抑郁而终。”
韩企先冷笑道：“听颜先生这么说，家祖韩公倒和江郎才尽仿佛。莫非说……南朝江淹，亦是从神仙地获得神笔？”
见完颜烈直勾勾的看着他，韩企先有些发毛，“不才说错了什么？”
完颜烈沉声道：“你没有说错，相反，你说的恐怕很正确。”
韩企先反倒发愣，“我哪里说对了？”
完颜烈肃然道：“江淹本南朝人物，以别赋的‘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闻名天下，但他后来却是词彩匮乏，判若两人。世间流传他被索回神笔，导致才华骤降，但难辨真假，可据我所知，他的确有可能从神仙地取得了生花笔，才让他文如泉涌。”
微有沉吟，完颜烈又道：“其实这世上见得神仙地、取得神仙地仙物的人着实不少，可终究有聪明克制之人对此守口如瓶，这才让神仙地的很多事情不为世人知晓。”
沈约饶是见多识广，闻言亦是惊奇，暗想完颜烈说的历史记载的事情，偏偏能和神仙地暗自吻合，着实有着编故事的本事。
可所有的事情若是真的呢？
沈约陷入沉思，琢磨其中的可信度。
韩企先不由笑了起来，“承蒙颜先生讲了一个很好的故事，可颜先生却不小心露出了极大的破绽。”
殿前火把熊熊，照得众人脸色明暗不定。
完颜烈脸上深刻的皱纹挡住他太多的表情，黑暗中，只见他眼眸中光华大盛，“看来韩丞相并不信我。”
韩企先凝声道：“颜先生若能圆上那些破绽，韩某才会信服。”
完颜烈盯着韩企先，一字字道：“难道韩丞相想要效仿合剌方才的举动，和老夫赌上一赌？”
一言落，众人肃然。
合剌悲惨的下场并不遥远，众人甚至可以认为合剌的人生已然完结。
有些人，本是不成功毋宁死的。
韩企先身为大金丞相，若是赌输，极可能会变得一无所有，这样的赌注，谁能承受？
不想韩企先居然道：“颜先生有意，韩某倒可以和颜先生赌一次。”
他突然向完颜晟深施一礼道：“臣本辽人，辽国灭亡后，微臣是得皇帝赏识才不但幸免于难，还能入仕京城，侍奉在皇帝左右，韩企先的官职和这条命，本是皇帝所赐，如果做赌，还需皇帝准许。”
众人听韩企先说的言辞真切，不由微有动容。
韩企先和合剌都曾请示过皇帝，可合剌是想拉个垫背的，韩企先却想一力承担所有的事情。
两者作为，本是高下立判。
金帝神色复杂，望了韩企先半晌，终于道：“韩丞相自入大金以来，兢兢业业，贤德公正，朕是极为欣赏的。”
哂然笑笑，完颜晟缓缓道：“无论我们如何尔虞我诈，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对于真正节操高尚的人，还是心怀敬仰的。”
他这般言论，无疑是给韩企先极高的评价。
韩企先目露感激之意，低声道：“谢皇帝赞许。”
“但这些年来，韩丞相所为均是为了大金、却少有为自己考虑的时候。”
完颜晟轻声道：“朕有感于此，就让韩丞相做一天自己。今夜，无论韩丞相做了什么，朕都赦你无罪。”
见韩企先微吁一口气，完颜晟又道：“但因为是你自身的赌约，亦不会和金人再有什么关系。”
韩企先双手抱拳施礼，“遵旨。”随即转身对完颜烈道：“颜先生，韩某跟你赌了。若是韩某有幸揭穿你这个故事的问题，还请颜先生为韩某做一件事情。”
完颜烈竟然沉默片刻，这才点头道：“当然没有问题。但韩丞相若是输了呢？”
韩企先斩钉截铁道：“你自然可以让韩某做一件事情，包括去死。”
众人微惊，都感觉韩企先并无绝对获胜的把握，却有赴死的决心。
完颜烈淡然道：“我让你死有什么用呢？一个人，活着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不过……韩先生可以发问了。”
他这般称呼，自然是说这个赌约只是两人的私人恩怨，和朝廷无关了。
完颜宗磐听得头大，暗想你们在说琴画书棋和长生地的关联，为何又扯不相关的事情。
他就是喜欢听个结局，但见父亲凝神倾听，倒不敢造次多言。
韩企先沉吟道：“今夜有幸听到颜先生讲的一个故事……”
“是事实。”完颜烈纠正道。
韩企先淡然道：“事实不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