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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一直做侍女模样的夭夜公主快步上前,接过信转呈给莫林。途中,她向我看来,眼中同意是疑惑和探究,显然无法理解这个计划。
我朝她微微一笑,心中却有些惊奇,这种会议她一介女子竟然也能参加,虽然只是旁听,但看来她是真的要当女皇了。
面对纳兰桀的信,莫林不敢大意,就像是纳兰桀亲手递给他一般,很郑重的双手接过。
打开后也他看的很认真,逐字逐句的看去,生怕会错了里面的深意,又怕这其中有什么“微言大义”。
细细品味过后,发现信中真的只是表明上的含义,他皱起了眉。想不明白纳兰家怎么会提出这么一个完全没有可能、甚至还极为荒唐的计划?
偏偏,狮心元帅还同意了……
这时,纳兰肃看出他的疑虑,再次开口说道:“陛下,我纳兰家此计若是失败,于帝国无损;若成功,则帝国可得大利。”
“陛下何不试上一试?”
莫林连忙摆手,说道:“肃卿此言在理,这计划自然极好,只是这执行人……”
他偏头看向我,连连叹气,焦急说道:“纳兰叶乃是帝国的英雄,乃是劳心者,怎么能亲身去塔戈尔沙漠那等贫瘠野蛮之地?”
“此行舟车劳顿,万一水土不服……逝去,该如何是好,帝国岂不是失去了一位英雄?”
我嘴角一阵抽搐,我好歹也是一位斗师,怎么可能因为水土不服而死?
不过我自然听的明白他话中深意,这是担心计划失败,我被蛇人族砍了脑袋啊!
我毕竟是纳兰家族的世子,身份尊贵,一旦身死,责任该由谁承担?
我面色一肃,上前朗声说道:“陛下,黄沙万里埋忠骨,何需马革裹尸还?为帝国效力,为帝国尽忠,此行皆是小子之意,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还带着一丝稚嫩意味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声音不高不激昂,只是中气十足,还有一腔热血。
此言,震的那几位重臣齐齐看来,莫林面色一变,夭夜也向我投来震撼的眼神。
小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但那双碧绿色眼眸流转,满是好奇与崇敬。
大殿内寂静片刻,莫林才沉声说道:“此事,我需上禀老祖宗,肃卿,你们随我来吧。”
他从座椅上起身,往大殿外行去,行至半途,他又突然转身,看向那几位重臣,沉吟了下,说道:
“诸君也一道随我来吧。”
那几位面色一喜,没想到只是一次简单的议事,竟撞上了这等机遇,纷纷向纳兰肃投去感激之情。
我倒不惊讶,此事关系甚大,莫林做不了主,肯定得上报给老祖宗——也就是加刑天·加玛!
一行人出了大殿,穿行在皇宫内,来到了一处幽静之地。这里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富丽堂皇,而是极为简朴。
花草树木压根没有打理过,随意横生。建筑物不再是高大精美的城堡,是用没有抛光、也没有雕刻纹案的大理石砌成的低矮平房。
而在一处庭院内,我终于见到了这位加刑天。
和传说中一样,他身材不高,穿着一件灰色麻袍,脸上皱纹很多,须发皆白,身上暮气沉沉,好像随时可能老死。
据说,他已经一百五十多岁。
斗皇虽说寿两百年,但就和普通人一样,有的普通人能活到一百一二十岁,但有的四五十岁就老死……
而这处庭院内,也不止他一人,还有另三人。其中一名少女我极为熟悉,正是与萧炎比试过后便不见了踪影的纳兰嫣然!
她站在一名老者身后,一副端茶倒水的侍女模样。
我忍不住细看去,那老头一身很眼熟的月白衣袍,正是云岚宗的制服。这位应当就是——云岚宗大长老,云棱!
而坐在云棱对面的,同样是一个老头。不需要再多猜,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出他又是谁。
如今的加玛城,有资格与加刑天、云棱坐一块的,除了米特尔家族的大长老——藤山·米特尔外,还能有谁?
我忍不住直挑眉,加玛帝国最大的五方势力,我家老大爷和云韵还滞留在北境,木家家主坐镇东线,剩下的三方最高首脑竟然都聚在了此处?
看来蛇人族与出云帝国的结盟之势,真的对加玛帝国威胁太大。这些平日里都趴在池底的老家伙,都被惊的浮出水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冠礼
“莫林,你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加刑天坐在庭院一处石桌旁,偏头看来,很平淡的问道。话语中完全没有一位斗皇,一位帝国实际掌控者的威势。
但我们诸人却全然不敢大意,莫林也一样如此。
他才四十岁,加刑天却已经一百五十岁。按二十年一代,他与加刑天已经隔了五代!
五代,这份血缘关系未免单薄了些。关系单薄,便难以亲近,便忍不住生出畏惧。
“敢告于老祖宗,是狮心元帅有计策报上。”
莫林躬着身子恭声说道。加刑天微微变色,纳兰桀的话,即便是他也不能忽视,他声音沙哑的问道:
“是何计策?”
莫林看向我,我上前一步,作揖说道:“纳兰家族,纳兰叶,见过老太上,见过云棱大长老,见过米特尔大长老。”
加刑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两二老也只是把目光看向我。三个老头的目光无疑很沉重,让我不得不低垂下头,再次复述起那个计划。
同时,莫林也将老大爷的信呈了上去,三老一边听,一边依次翻看着信。
相比起我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老大爷的信无疑才是他们的重点。
最后,那封信又回到了加刑天手中,他凝视着信,耐着性子听我说完,才开口问道:
“此策,可有具体计划?”
自然有,我和美杜莎讨论了半夜才完善好的具体计划,我本以为在族长纳兰肃哪里就得拿出来,但谁知道他会直接同意?
然后老大爷也莫名其妙赞同,又越过莫林,直到加刑天这里,我才第一次拿出这个计策的完整行动。
我不由有些感慨,在这个世上想发出自己的声音,实在是太难!
即便我是三大家族之一的世子,身份地位已经超过加玛帝国九成九的人,可还是太难!
父亲,族长,老族长,皇帝,加刑天,层层上报,只要有一环卡住,整个计划说不得就要夭折……
我尚且如此,何况那些出身卑微之人?
他们必定比我艰难百倍千倍,或许稀里糊涂便不知道在哪里被卡住,被随手扔进了垃圾篓中……
从纳戒中取出一份卷轴,我恭敬上前,双手奉上。
加刑天伸手接过,眯着眼细细看完,又递给一侧的云棱,才问道:
“纳兰叶,你要把楚杀蛇调离北境?”
我微微颔首,恭声说道:“老太上,我在石漠城见过楚都护,他对蛇人族的态度……”
“如果我的计划成功,帝国成功与蛇人族结盟,他待在北境无疑是个大麻烦——所以最好能先将他调往西境,去防备慕兰帝国。”
加刑天沉吟片刻,偏头看向云棱和藤山,此时他们也看完了纳兰桀的信。
藤山微微颔首,说道:“虽然不知道纳兰桀那老家伙想怎么做,但此事与前日定下的计划并不互相妨碍,可同时进行。”
云棱打量了我几眼,或许是因为云韵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嫣然姐的原因,他也没有反对,沉声说道:
“此策若失败,于帝国无害,试试也无妨。”
加刑天点点头,从藤山手中接过那份我那份写有计划详细步骤的卷轴,随意扔给莫林,说道:
“按着上面的办吧,楚杀蛇也调往西境,北境归由狮心元帅节制。”
我们一行人来的突然,走的也快。那几个跟着来的重臣一脸失望之色,还想着能和加刑天搭上话呢……
我心中则是长松下一口气,有了加刑天、云棱、藤山三老首肯,这计划终于算是顺利开始了!
至于结果如何?
想起关于青莲地心火之事,那可真是一波三折。计划想得再好,也顶不住意外横生,赶不上变化无常,如今还是得走一步看一步……
而这计划的第一步,则是从我的冠礼开始。
冠礼前,我只是“孺子、童子”,行冠后,则意味着我正式成年,拥有了参政、领军、受封、婚姻的权力。
想到着,我忍不住摸了摸头上扎的“总角”,咧嘴一笑。
这个发髻“很二”,我平时根本不会扎。可惜今天是我的“冠礼”,按照礼制我必须扎这个发髻。
站在戎车上,今日我的御者是莫忘,他正带着我向纳兰府邸内的宗庙而去。
我会在那里,迎来自己的冠礼,还有属于我的时代!
此时,离见到加刑天已经过去两日。这两日时间内,纳兰府邸打扮的喜气洋洋;而宗庙外,受邀的众多宾客也已经到来,人人一身华服,地位高的贵宾坐着,地位低者则站于两侧。
唯一的共同点,大概是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在宗庙百步外,我深吸口气,下了戎车,步履沉稳的走去。一旁有数十乐师敲起钟乐伴奏,极为郑重。
而在宗庙前,站着的却不是我父亲纳兰图,而是族长纳兰肃——为了将来能合理继位,我已经被过继给他这一脉。
他扶着美须,头上戴的是一顶玄冠,广七寸、长尺二寸的那顶“族长之冠”。
我在他身前数步停下,朝他曲身下拜,行稽首礼,连续三次。
纳兰肃则坦然受之,随后上前拉起我,拉着我走上台阶,步入宗庙。
宗庙是举行祭礼之地,所以建筑并不能奢华,必须节制而简练,装饰、色彩和花纹也尽量单纯而简洁。
按照流程,我们会入内祭拜诸位先祖。其实在这种重要时刻,作为父亲,总有些话要对即将成年的儿子说。
可惜我只是在昨日才匆匆过继给他,关系并不亲近。
所以我以为他会直接带我进去宗庙,但却没想到,他在宗庙槛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我。
这个在我眼中并没有什么特别,好似只是因为他父亲叫“纳兰桀”,才当上族长之位的中年男人,此刻却流露出了一丝让我害怕的气息。
“从初代族长立族至今,共计十六代纳兰氏先祖之灵在上,今日他们将一同见证汝之成年,但我还是有一事不解……”
他虎目凝视着我,好像是要将我看透一般。
“我虽非你亲生父亲,但身为族长,对家族内的年轻子弟却也多有关注。细细想来,汝自从出生以来,一向平平无奇,别无特点。”
“可为何三月前,你却能谋划出青莲地心火之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你能否告诉我,告诉在场的先祖们,这,究竟是何缘由!?”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来自石漠城的答案,同时还有一份叮嘱。
可他不仅是纳兰桀的儿子,还是纳兰家族的族长。他先前一直在挣扎,但走到宗庙跟前,面对十六代先祖,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无法接受,要将一个居心叵测、对家族有所隐瞒的人立为世子!
第一百三十章 冠礼(下)
面对纳兰肃突如其来的质问,我没有感到惊慌失措,只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声质问,总算是来了。
只是,来的好像有些晚。难道不该是在我提出计划时,就该质问我的吗?
如今我的计划加刑天都已经同意,宗庙外是众多前来观礼的宾客,纳兰肃怎么会选在这可时间发问?
我昂首看去,只见庙宇的回廊顶端,是几幅内容各异的壁画。或色彩华丽、线条飘逸;或色彩鲜血淋漓、线条写实;或色彩朴素、线条柔和……
不同的描绘手法,描述着一段段不同的往事和一位位纳兰家族长——它们在无声地讲述纳兰氏的历史和辉煌。
作为穿越者,在这种肃穆庄重的场合,面对纳兰肃直指人心的发问,往往会心虚和失措……
但我不同,我和小斗帝称兄道弟,我和古族千金做买卖,我和云岚宗主一同斩杀过六阶魔兽,我曾遥指千军、斩美杜莎于石漠城郊!
经历的太多,内心便格外坚定,面对纳兰肃一介大斗师,我微微蹙额细想,然后将编造已久的话说出。
“禀父亲,记得是去年十月之交,叶儿得了一场小病,病中曾做过一个梦。”
“叶儿梦里的去处,当真如同仙境一般:万丈高楼拔于平地,一座城池住着数千万民众。”
“那里的人都聪明至极,或在彻夜通明的殿堂听群贤谈吐,或肆意玩弄机巧之物——我平日里都驾驭着不用马力、就能日行千里的华盖温车;在加玛城吃过朝食之后,可以乘坐铁鸟,扶摇而上九万里,飞到乌坦城安排宴飨,观赏魔兽山脉的巍峨磅礴;那里的铁矢不用臂力和弓弦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