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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三年立碑栽树
王德发走了快三年的这段时间里，马秀娥逐渐习惯了没有王德发在她身边气她、和她斗嘴的日子，一个人在王德发留下的老院子里过着日子，菊花不知道在马秀娥跟前所了多少次，让她跟着她们两口子一起过，一个人的饭，是最难做的，完全没有必要，马秀娥没同意。
一个人一直过到了王德发烧三年纸的时候。
一年纸，是白事，因为最亲的人离开一年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三思念，积累下的无尽想念，谁能不悲伤？可是到三年纸，就不一样了，活着的人，已经开始接受了现实，活人的日子还要过，对死去的人来说，三年的时间，其实也意味着，与病魔和死神早已划清了界限，没有了疼痛，没有了折磨，如果与病魔和死亡持续斗争三年，那是什么情况？想必大家都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吧，所以，三年纸，看似是个白事，其实是件喜事，活人好，死人也好的喜事。
阴阳上门门道道的事，贵生清楚得很，三年纸最重要的事，就是得去故堆上立碑。这样的乡俗，从何而来已经无从考究了，贵生自己的理解是，经过三年的风吹雨打，那一捧黄土，早已从松软的新土，被打磨的与天地一色了，三年纸儿孙们来给逝去的亲人们立个碑，这碑立在了故堆的前面，其实也是立在了活人的心里，人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逐渐在在乎的人心里，慢慢消逝无踪影吧。
贵生给在外面的三个姐姐挨个打电话，希望王德发烧三年纸的时候，都能回来，这可以说，是以王德发的名义，最后一次能把大家聚在一起了，烧了三年纸，恐怕想要聚在一起，都得看各自的时间了。
姐弟四人都没有任何问题，都能回来。
成龙在电话里倒是和贵生商量了几件她想做的事，除了立碑，她想借着这次机会，给她爸妈的坟修个院墙，做精致一点，坟前栽两棵柏树，不管春夏秋冬，眼前都是一片绿色，也象征着树底下的王德发和马秀娥永远活在他们孩子的心里。
贵生同意了，只是吱吱呜呜的，让成龙觉得贵生好像有什么难处一样。
“贵生，你要觉得有什么不妥，你就告诉我，这些事，你比我懂，我只是按我的想法而已，不像你考虑的那么周到。”
成龙追着问，贵生才说这个时候，要在镇上找两棵柏树，恐怕不好找啊。成龙反问贵生，别人家同样也有栽柏树的，都是从哪里来的，贵生说，能给坟前栽柏树人家，少之又少，柏树也都是从省城或者其他大地方的苗圃里拉回来的，很费周折。
“我知道了，贵生，你就把这件事考虑进来，柏树的事，我和你姐商量，让她们也从省城给咱们找两棵最好看的，咱把树拉回家里。”成龙说。
这边和贵生挂了电话，成龙重新提起电话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来弟，话里话外，都是想把这件事干成的渴望。
“姐，能办成呢，我让天鹏去找，他搞建筑的，绿化上的人有认识的呢，要是有顺利的工程车，咱就把树拉回去！”
来弟的一句话，成龙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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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千里运送柏树
来弟让吴天鹏去省城的各大苗圃去找树，两口子都不懂，打电话问贵生什么样的柏树好，贵生说这树，既然是三年纸栽的树，当然是和小树，长大的过程就是陪着王德发的过程。
来弟和天鹏在城里转着，最后选好了两棵树形看着不错、大小刚合适的柏树，说着树小吧，天鹏的车里还装不下，说大吧，也不大。
两个人把树放在了后备箱，后备箱门也没关，就拉着回家了。
“天鹏，这树我们怎么拉回去啊？”来弟有点犯难地问天鹏。
“路上还有距离，不然的话，一棵放在后座，另一棵装在后备箱，挤一挤应该还是可以的，就怕这一路颠簸过去，就彻底把树给弄死了。”
“就是说啊，那你想想办法，到底咋弄，看看最近你们的工程车有没有顺路的，给拉回去吧。”
“嗯，行呢，今明两天，我问问。”
“还有，天鹏，我想着这次咱们全家既然都回去，要是车能联系上的话，我们一家四口，也给你爸妈买两棵柏树栽上，让贵生挑个好日子，也算是我们的一片心嘛，咋样？”
来弟说的很自然，可天鹏心里听地暖暖的，是自己的媳妇啊，到底是自己的媳妇，到底吴家的媳妇。
其实这个事呢，天鹏也想过，在买柏树的时候就想过，如果买四棵的话，他都想好了，就让公司的车跟自己一起回家，专门把四棵树送回家，只是，是去给自己老丈人烧三年纸，不能喧宾夺主了，吴天鹏就没有把他的想法说出来。
“你这么说啊，也行啊，反正都是要把树带回去呢，要不就一起给我爸妈也带两棵，我就怕你姐，贵生和玉婷有意见。”
“那有啥意见，这是三年纸，某种程度上说，是喜事，再说了，你爸妈也走了这么多年了，你作为儿子，我作为儿媳，有什么不可以的，大家肯定还支持我们的。”
“行，那就不纠结车的事情，我让公司的工程车，跟着咱们一起回，专门拉一趟，明天我就去再选两棵。”天鹏说。
“行呢，没问题，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选。”
来弟和天鹏一家四口，和玉婷两口子商量好，就带着四棵常青柏树，往家里赶。
每当要回家的时候，成龙才深刻的感觉到，自己走的太远了，这么多年，她身为老大，的确因为距离的问题，对家里的照顾少了许多，她心里还是有些内疚，现在想要挪动，可能性不大，孩子都多大了，就像树一样，跟已经扎在祖国的边疆了，以后要说挪动，那也是等着孩子长大成人后，她才会考虑的问题。
家里烧三年纸的准备，贵生已经准备齐全了，既然是以王德发的名义，最后一次让亲朋好友聚在一起，排场就是面子，王家的房下都想着，在家里招待来的亲朋好友就行了，贵生自己坚持要在镇上最好的饭店吃酒席，以示感谢。
儿子要表孝心，替贵生着想的亲朋好友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同意了贵生的安排，大家从坟上烧完纸回来之后，就直接进馆子吃席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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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铭记才是永生
王德发三年祭日的前一天，四个孩子带着自己的小家庭，聚在了一起，有说有笑，当然也是在陪马秀娥，这三年的时间，马秀娥似乎从这地方走的很艰难，也很痛苦，甚至在觉的孤单的同时，郁郁寡欢，有时候甚至在家里好几天都不出门。
晚上的时候，前来帮忙的人，已经回去了，王德发家依然热闹不停，许久不见的孩子们，自己玩着，成龙姐弟四人，围坐在茶几旁，和马秀娥聊着天。
没有王德发，大家谁都觉得还是有点不适应，往常，这样的场合，王德发在的时候，总是一边抽着自己的旱烟，一边给大家指点江山，一家之主的身份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就能看得出来。
以前的沙发，沙发中间的都是王德发，而现在，那中间的位置，空着，马秀娥坐在旁边，所有的一切，都刻意被大家安排成王德发依然在他们中间的样子。
马秀娥不像王德发，还能四个孩子的工作和生活有建议和意见，坐在沙发上，也只是坐着，有时候，几个孙娃子跑过来，马秀娥就赶紧心疼孙子，还能稍微自在一点。
“贵生，明天还有没有要干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成龙。
“好，好了！”贵生回答的很简单。
“那就行，最后一次以咱爸的名义，把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咱们不能怠慢了大家，饭馆的酒席，也不能太单薄了，选的菜都咋样啊？”成龙问。
“姐，都好着呢，贵生把菜单给我看过了，荤素搭配的可以呢。”水宽赶紧说。
贵生在把酒席的菜定下来的时候，就打电话咨询了水宽和玉婷，他们两对餐饮那就太熟悉了。
“那就好，其他要是没落下的，明天呢，我们都客气的点，把亲戚们，替咱爸照顾好，就行了，妈，你就别操心里，有我们在。”
马秀娥点头应承着，自从王德发走了，的确很多事她都不怎么过问，孩子们都孝顺，该做的事，她还没想到，早就已经办妥了。
贵生看好烧纸的时间是早上十点，太阳升起来，暖洋洋的，刚好，九点的时候，前来烧纸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但凡是来的人，都夹着一沓纸，给王德发的，在礼部上把自己的名字写上，纸留下。等要出发的时候，光是要给王德发要烧的纸，就装了满满的一三轮车。
从家里到坟上大概要二十多分钟，烧纸的队伍，提前半个小时出发了，浩浩荡荡的队伍，王德发可能都不会预料到这样的情景，可能有他活着的时候攒下来的人气，也有可能，大家也慕名王德发家现在如日中天的家道，这两种猜测，一个人是对死人的，一个是对活人，活人的原因可能更多一点吧，谁也说不上谁会在什么时候需要谁的帮助。
坟前，三轮车拉来的纸，燃烧着，灰烬随着火焰，直冲天际，跪着的人们，没有以前两年那么悲伤，都默默不语，此时此刻，他们在想什么？是否也在想象着如果有朝一日，躺在地底下的是自己，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情景。
此时此刻，王德发离开这个世界三年了，以后，也永远不会再醒来，他们子孙后代记多久，就能在他们心里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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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生死轮回一瞬
烧着的纸，最终化成了一堆灰烬，王德发的三年纸，烧完了，从此，沧海桑田、海枯石烂，都跟土堆下面的王德发越来越远。
饭馆也要人招呼，不能怠慢了大家，烧完纸，贵生就让三个姐跟着大队伍一起回去，也能在饭馆帮忙端茶倒水。玉婷和来弟搀着马秀娥，往回走了，成龙让李双喜带着孩子也跟着一起回去，自己想在坟上再待一会。
离开春不远了，天气虽然没有冬天那么刺骨的冷，但在这一片川地上，风吹过来，依然冷飕飕的，成龙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缓缓转着身子，看着这片川地。放眼看去，远处四面环山，近处，脑子里闪现的是曾经在地里帮着王德发和李月萍干活的情景，一晃，已经物是人非了，这片熟悉的土地，因为离开的人，突然却变的这么陌生，一切都只能靠脑子的记忆，感觉很真实，又感觉很虚无。
成龙在她爸妈的坟堆面前，停下来了，席地而坐，她不想离开，就想在这，多陪一会他们，刚才人多的吵杂，让她根本就没法静下心来好好和他们说说心里话。成龙知道，等她要再回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她做不到像贵生那样，有什么话，就直接对着坟堆说出来，成龙把自己想心里想说的话，全都在心里假装和王德发、李月萍对话，无声的自言自语，更让她悲痛不已。
天底下的父母，就是连死亡，都是亲自告诉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什么。
死亡到底是什么？成龙此时此刻站在两个坟堆前，才真正明白了。
死亡是什么啊？死亡就是百人送一人，却都在百年之后都成了灰。前来给王德发烧纸的人，别说百年了，几年、十年后还在不在，谁都说不清楚，人都有一死，从出生的那天，就在走向王德发今天的这一步。
王德发已经是睡在黄土下的人了，他的容颜、身材、性格、品格、生平，终将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旁人的心里逐渐成为空白，留不下任何想象的一句了。可是，年复一年，风吹雨打，这鼓起来的坟堆，也会变得越来越低矮，甚至会被野草淹没，人们也只能凭着这稍微隆起的土包判断，还有这样一个人，在世上来过，医生，坟堆就是他留给这个世界唯一的痕迹了。
成龙越想心里就越伤心，眼泪沿着脸颊，仿佛要把所有的悲伤都冲刷掉一样，疯狂地往下掉。
“爸妈，你们再也没有痛苦了，活着的时候，该受的罪，该吃的苦，受尽了，吃尽了，现在，就好好睡着吧，我们会好好的。”成龙在心里说。
返回的大队伍已经看不到踪影了，成龙起身拍了拍自己膝盖，回头又看了看坟堆，就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成龙不知道自己到底把死亡有没有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