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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还是拿起了公司给每个人配备的手机，盯盘的话心脏总会不由自主跟着市场波动，还不如看看手机打发一下既无聊又令人煎熬的时间。
噔——
微信响了一下，是公司策划部每天发的荐股推广。
分析师杨逝水每天早盘会挑选出三只股票，再给设计李小冉做一个酷炫的背景，然后有张楚河一样的投顾把这个广告发给所有潜在客户。
所谓的潜在客户，就是公司从证券交易平台软件那边或者一些渠道购买客户资料。
投顾通过微信、QQ等聊天软件进行每天推送，吸引这些可能从事理财投资或者对金融投资感兴趣的人。
因为推荐的三只股票中，有一只是从某些私募基金那包月买来的连续打板票，也就是韭菜常说的牛股，所以往往会吸引到一些潜在的客户。
广告设计得很出彩。
分析师杨逝水西装革履抱着膀子一副很牛逼、很拽的样子站着，给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旁白配着一行介绍。
金牌分析师杨逝水：哈佛大学金融系博士，曾在摩根史丹利金融投资部任职，后在国内管理多只私募基金，曾经创下连续五年年化利润百分之一百五的收益。
擅长基本面选股，趋势性分析，结合中长线来达到最佳的收益预期。
格言：大势在手，天下我有。国家顺势赢国运，顺势交易赚利润。
以上，纯属瞎编。
杨逝水其实就是普通的大专学历，也就是炒股亏损的经验比较多，所以做起了分析师。
什么学历和任职，都是包装出来的罢了。
当然，亏了很多年也是很有经验的，忽悠忽悠小白，完全是足够的。
什么是小白？
呃。
这是福汇投资公司的口头禅，也就是想玩投机赚钱，却什么都不懂的白菜。
简称——小白。
杨逝水的照片下面，一只股票标注着“涨涨涨”三个大字。
‘5月15日杨老师推荐的‘豹疯科技’，累计收益达到百分之两百’
‘强强强’
‘客户收益＋2589247元’
配图，一张清一色炒股软件显示的个人账户资产。
总资产：8525687
浮动盈亏，＋2589247。
当日参考盈亏：＋758655。
总市值：7586557
豹疯科技，盈亏＋2589247，持仓/可用30000，成本252。2现价338。5。
如果不是内行，可能第一眼就会被这张逼真至极的广告给骗了。
事实上，这根本就是套路。
豹疯科技在五月份的时候，杨逝水确实推荐过，但事实上，杨逝水每天都会推荐三只股票，而当时豹疯科技已经涨了七八倍，根本就没有什么客户买。
所谓的盈利截图还有非常逼真的持仓，都是做出来的。
某宝有专门卖PS假证券持仓和期货持仓的软件，一键傻瓜式生成想要的账户资产。
只要曾经发过的某只股票大涨，所有投顾就用这种制作的盈利图跟着一起吹，总能忽悠到小白客户进来。
看了看眼策划发出来广告图，张楚河忍不住龇了下牙。
豹疯科技，从现在三百多块的高价，可是一路下跌到了后来的两毛多。
最终，光荣退市。
另外两只分别是万大影视、新发展。
后来具体走势张楚河不知道，但就凭现在万大影视两百多元的价格，想必不会太美好。
噔——
电脑版微信忽然响了下，图标在右下角一闪一闪地提示着。
张楚河拿起鼠标，点开了消息。
顺：“小张。杨老师说IC11530点做多，你怎么看。”
第五章 贼吉尔膨胀
张楚河看着‘顺’发来的消息犹豫了起来。
孙凯顺。
一个北方人，有炒股经验，被张楚河按照公司要求每天发的推荐广告吸引，就加了他的公司微信。
后来，此人陆陆续续入金了三十几万，还买了福汇总公司旗下的基金。
上一世，张楚河就是靠这个人带来的业务实现转正，并赚了一大笔业务提成。
但孙凯顺本人就惨了。
张楚河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在朋友圈看到孙凯顺发的一条留言：永别了，我的爱人。是我对不起你们，希望下辈子可以弥补我对你们的伤害。
后来，张楚河就再也没有看到过这个微信号有过任何消息。
自己也经历过赚几万到负债二十几万，张楚河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种从赚钱到负债的绝望。
从赚几万多到负债二十几万只用了短短半个月时间。
但半个月就让以为找到财富天堂的他从云端直接跌到了地狱，而且一沉再沉。
即使是春天太阳升起直射进房间的那一丝丝阳光，也让他无法感受到一点温暖，只有冷入心底的冰寒，比零八年百年一遇的暴风雪寒冬之夜更加冰寒。
天堂到地狱的那种感觉，张楚河早就明白，在金融市场这个毫无人性的巨兽口中，在这个不分敌我的多空绞杀中，根本就是一场战场。
一场无声无息，你死我活，而又看不到硝烟的战争。
张楚河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猜错，孙凯顺那时候恐怕是寻了短见。
零和游戏，没有亏损就没有赚钱。
做了六年韭菜，他早明白了这个道理，在参与到这场战争中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有人必然会亏钱。
孙凯顺既然想赚钱，那么就得承担亏损的代价。
不然，都赚钱，谁该亏钱。
两世为人，张楚河早已没了当初刚入行时忽悠人的良心谴责和愧疚之意。
这个社会讲的是物竞天择，要么往上爬出人头地，要么永远被人踩在脚底下，你就是一滩烂泥。
但知道孙凯顺破产可能会自杀，张楚河怎么都狠不下心忽悠他开始交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条命，而且上辈子也算是帮自己赚了一笔钱。
反正现在也不在乎转正不转正的，也不差这点佣金提成。
考虑了下，张楚河回道：“我觉得，你观察一下看看再决定也不迟。”
顺：“也行。那我先去忙，等明天看看情况再说。”
张楚河松了口气。
但同时，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不对。
人有贪婪之心，别人根本就无法阻止，只能希望孙凯顺明天看到市场崩溃，自己打消投机的欲望了。
很快，到了上午十一点二十五分。
张楚河忍着心里的激动，打开交易软件看了一眼。
上证指数，5075。25，跌幅…1。78％。
IF，价格5256，跌幅…1。79％。
持仓浮动盈利159000。
张楚河心头忍不住一阵狂跳，也有些口干舌燥，这才一会功夫没看就赚了十几万。
狗日的！
这么多钱，自己一天花一百块钱都能花很久啊。
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张楚河打开软件，出金了三万块钱。
噔、噔！
上午十一点半，市场数据定格在了界面上。
按照记忆中的市场走势，现在账户上近十六万盈利已经稳妥了，就算盘中再反弹也绝对不会被打到强平。
张楚河心情猛然一轻，跟着下班的同事一起出了公司。
联发广场就在市区，附近商铺林立，遍布各种餐馆和饭店以及超市。
张楚河习惯性走进一家拉面馆，开口叫了一碗拉面。
叮——
【工商银行】赵雪莲于6月15日11：40向您尾号6669账户完成转存交易人民币30000。00，余额30106。25。
可能是因为中午时间财务集体出金，张楚河出的三万块钱到账了。
“尼玛。老子怎么忘了咱现在不是穷逼了。”
钱是人的胆，没钱全身都发软。
看着银行的短信提醒，张楚河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每天口袋里都干瘪的穷光蛋。
一股豪迈之气油然而生。
张楚河昂首挺胸，朝饭店老板大声喊道：“老板，给我来两碗拉面！”
这货是北方人饭量一直很大，虽然拉面十块钱一碗，但量小总是吃不了很饱。
过去为了省钱，他一直都强迫自己吃个半饱。
现在？
有着市场上的韭菜送钱，何必亏待自己。
不过张楚河的叫喊落在四周食客们眼里就比较怪了，一个人吃两碗拉面，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一双双眼睛古怪看了一眼张楚河，似是在羡慕张楚河能吃两碗拉面。
嗯。
就是羡慕。
至少张楚河感觉是这样的。
有钱人，就要有有钱人的生活，绝对不能亏待自己。
“老板，再给我加五十块钱的牛肉！”
二十分钟后。
张楚河大放血吃完了七十块钱的拉面，这货看了看四周‘妒忌’的眼神，第一次感觉有钱人真是幸福。
好饱啊。
舒服。
摸了摸溜圆的肚子，张楚河付了钱，将三万块钱用手机银行转给父母，用微信留言后走出了饭店。
赚钱是为了生活可以更好一点，但生活却从来不是为了去赚钱。
上一世，自己拼命赚钱，赌上一切，初心是希望一家人生活可以更好点。
谁知道，却不知不觉就沦为钱的奴隶。
为钱哭，为钱笑，为钱疯，为钱癫。
明明初心是希望一家人生活可以更好点，却输掉了生活，赢来了灾难。
父母在农村受了一辈子的罪，为自己从出生操劳到死。
这一世，怎么也该让他们享享福了。
还有自己！
六月中旬，鹭岛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
张楚河在路上买了一杯从来舍不得给自己买的四果汤，摇摇晃晃吸着，准备回公司睡个午觉。
噔——
刚到电梯，手机就响了一下，有人发了条微信消息。
日天日地日空气：“刚才杨逝水把你手机拿去给廖总看了，小心点。”
手机？
张楚河有一种骂娘的冲动，不经过自己同意就翻自己的手机，杨逝水这个王八蛋还真不是个东西。
福汇投资管理咨询公司。
杨逝水阴恻恻靠在前台桌子上，眼里闪烁着快意的阴笑，刚才老总看过张楚河跟客户的聊天记录，脸色可是不太好看。
敢跟我斗，看我这次不整死你。
就在这时，张楚河推门走了进来。
杨逝水得意笑道：“张楚河，廖总让你上他办公室去一趟。”
第六章 互相伤害
张楚河知道杨逝水翻了他的手机，哪还不知道他为什么笑的这么得意。
客户想要参与交易，他却让人等等，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被开除那是没有任何悬念了。
坑我？
那就来互相伤害呗！
张楚河没有再搭理杨逝水，喝完四果汤，将杯子丢进垃圾桶，敲开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公司总经理廖天华正在闭眼假寐，看到张楚河过来，睁开眼，面无表情将一部手机推了过去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正是张楚河的手机，界面也停留在他顺的聊天的内容上。
就在这时，杨逝水也踏进了办公室。
“小张。不是我说你，你知道公司为了开发这些客户，投入了多少资源和精力么？不说我每天耗费多少精力去筛选股票，研究市场，也不如公司每个月三十万从基金那边买打板票，就这些资源一个就两百块。”
“现在，好不容易有客户想要交易，你却让人家等等，公司要承担多大的损失？”
杨逝水痛心疾首说道，语气里的心痛和脸上的不忿就像是被强奸了一样。
张楚河却没有理会杨逝水的意思。
互相伤害，谁怕谁嘛。
看老子不坑死你。
拿起手机看了下，张楚河朝着廖天华说道：“廖总，这个客户我跟很久了，有几百万资金。他说的话你也看到了，是准备试仓，但上午杨老师喊的是建仓多头，就中午跳水的跌幅，你觉得，人家刚建仓就大亏还敢跟着做下次么？”
顿了下，张楚河看了一眼杨逝水继续道：
“就像杨老师说的，一个客户开发出来不容易，公司又不是割麦子就割一茬子然后跑路。我觉得在目前这个位置大概率是要回调的，所以我才建议客户等等再说。”
这特么简直就是打脸。
任何一个分析师来说，都不可能接受有人跟自己的判断对立，更无法接受一个普通投顾居然敢质疑自己对市场的分析。
杨逝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猴子，再也顾不上摆什么风度，指着张楚河鼻子就呵斥起来。
“你一个连股票都没碰过的人懂什么？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市场？牛市。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牛市？就是多头趋势。多头不做多，难道做空？”
“廖总。最近我每天让他们联系两百个资源，别人每天都能做到的就张楚河经常完不成。他都来这么久了一个客户都没有开出来，现在有客户想入金，他却让人家等等，我看他就是存心混日子的。”
张楚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