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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韩晚楼脑部血液疾往下冲,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扑上前想要接住断玉,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钗跌为碎片。
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傻傻的坐在地面,已经忘了愤怒。她仰起头看着侯雪城。床上的人慵懒的靠着床头,深黑的眼睛盯着她,像是多情,又像是无情;像是讥嘲,又像是在探究着她的反应。
“为什么?”她喃喃的问。只是一种呓语,并没有想要回答,但是床上之人却意外的回答了。
“为什么吗?因为很有趣啊,我想看你哭的样子。”侯雪城盘膝坐着,双手放在膝上,俯下身凝视她。黝黑的双瞳第一次映上了她的身影。
韩晚楼怔怔的盯着他,忽然发现这个人的眸子,竟然如大海的最深处般,冰冷而悠远。里面含着莫名深邃的黑暗,达不到底端。似乎有种可怕的漩涡想将她吸入,紧紧攫住她。
她想退后,极力想挣扎着,心脏却不受控制的狂跳,她没办法呼吸,几乎以为自己要窒息了。那种如恶魔般的男性魅力,让她不断的颤抖起来。
心脏强烈的鼓动着,连她自己也听到心跳的声音,连全身的血液都奔腾起来,冰冷又狂热。那是地狱的鼓声,那是恶魔催魂的声音。她知道,却无法转移自己的视线。
她只能痴痴的望着他,深深沉沦在他冷淡却又魅惑的眼眸中。她不能,也不想离开他视线的润泽。冷汗已经浸透她的衣襟。
侯雪城盯了她一会儿,冷冷的移开视线,轻蔑的吐出三个字。
“小女孩。”他的眼睛没有再望向他。
韩晚楼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羞辱和自我厌恶占据她的心,一瞬间,她只觉得被羞辱是应该的。明明那么喜欢靖哥,为何又轻易被这人随意一个眼神所撼动?难道自己真的那么淫荡下贱?
她涨红了脸,又立即惨白了脸,泪水迅速的涌入眼中,她努力不让它落下,想保持仅剩的破碎自尊。她努力想要站起身离开,却已双脚发软,无法动弹。忽然间,她觉得屈辱至极,却一点都不想示弱,尤其是在这个男人面前。
侯雪城手一伸,地面上的碎玉又被吸起,聚集在他的手套中,他淡淡的看着手中的碎片。“跪下来。”
看着韩晚楼震动惊愕的眼神,他的语声柔和。“不是说为了这只钗,你可以牺牲一切吗?跪下来,我就把完整的玉钗还给你。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韩晚楼从震惊中恢复,怒意上升。她咬牙切齿,声音从齿缝中迸出来,“侯雪城,你不要欺人太甚,想折辱我吗?”若不是忌讳他还是个伤者,她会冲过去将此人痛扁一顿。
“你不是说没有那只钗,你会比死还痛苦吗?看来还是有选择性的是吗?”侯雪城纳罕的说。
“你将它摔碎,又说要完整的修好还给我,即使如此,那也不是我原来那只钗了!”韩晚楼恨怒交集,觉得这人根本是个没感情的怪物,以玩弄他人为乐。想破口骂他,但却已经无法如初识般毫无忌惮的痛骂了。因为她知道,这个人不是不会受伤害的。
侯雪城的眼睛又恢复了那种讥诮之色,“这只钗,代表的是什么?你的回忆?若是钗碎了,表示失去了回忆吗?你大脑里的记忆,是因为这劳什子东西而存在吗?”
韩晚楼哑然。想要驳斥他,却震惊的发现自己竟无可辩驳。一直以来,这只钗是最重要的,她一向认为没有它,就等于自己放弃了这钗所见证过的事情。但是,靖哥的存在,会随着这只钗的破碎而失去吗?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软弱而迟疑,挣扎的道:“这是靖哥唯一送我的东西……,我们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光……”
“是吗?”侯雪城的手收紧,碎玉在他的手中化为细砂,成为一条砂线,从他的指缝漏出。他淡淡的看着地面,“你在朱靖心里的价值,需要由这只钗来认知吗?自己存在的价值,不能由自己来决定吗?这就是你对自己存在的骄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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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晚楼像是被他击了一掌,看着他冷漠而尖锐嘲讽的眼神。这人犀利的言辞让她激愤,但又无法驳回他任何一个字。
“这东西不过是个器具,让你来使用的,若是你反被它代表的回忆所控制,是否可能会失去更多呢?”他低下头稍微凑近她。“告诉你一个秘诀。若你有重要的东西,那么就必须马上破碎它。因为,当你没有重要的东西,敌人就抓不到你任何弱点。”
侯雪城目光掠过张目结舌的韩晚楼,黑色的瞳孔中不再倒映出她的存在。他挺直了腰,淡淡的说:“怜怜,送客,我想出去散散步。”他需要新鲜的空气,顺便去除一下霉气,他想。
韩晚楼却听而不闻,她握紧了拳头。“人活着,难道只是为了自己而活吗?若是一生都没有重要的人,不是太悲哀了吗?别人又怎么会把你放在心头?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守护自己重要的人?难道你不是如此吗?你保护我是为了靖哥,差点牺牲了生命,难道靖哥对你不重要吗?难道你忍的下心杀害靖哥哥吗?”
侯雪城身躯一僵,他不再回头,把韩晚楼丢在房内,自己走出房门。
这是他这两个月来,第一次走出屋子。他缓缓的下了楼,没走几步,已觉气促心跳,便伸手按住回廊边的扶手。怜怜不敢相扶,怕他不悦,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
走了两步,他身体晃了一下。“侯公子……”怜怜心中担忧,欲上前搀扶他,他看了她一眼。怜怜被他冷峻的凝眸所威摄,不禁退了一步。侯雪城有些厌烦。“你回房去,我只是随意走走。”
“是。”怜怜嘴上虽然答应,却只是退开几步。
侯雪城不再理她,迳自走入后花园。他知道朱靖一向偏爱清晨,此时已值末冬初春之际,天气仍极清寒,春花却已盛放。
脑里想着朱靖,他轻轻的在树下的草地上站定。再过两天,等走路不再头晕目眩,他便该离开此处。若再留在此处,日日看见朱靖,难免动情,到时只怕连剩下的武功都要失去了。
朱靖一直以为自己功力下降,是为了救他的关系,其实,真相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真力不断流失,只是因为动了情。
“大静神功”虽然厉害,却须断绝七情,如果克制不住,便会泄尽真力,呕血而亡。在赶去救朱靖的途中,他便隐约感到会发生的事,可是他并不迟疑。即使是现在,他也不曾后悔。
一旦动情,便是必死一途。虽然从未在意过死亡,但是,让朱靖陪着他经历这些,对他却太不公平。自己必须离开,离朱靖越远越好,绝不能让他找到。
但是,回去天山后,再见朱靖就遥遥无期了吧?动了情的自己,注定活不了几年,他放的下朱靖吗?忍受的了不再看到那男人对他温柔的微笑吗?侯雪城轻轻叹息一声。
这时,他感到微微寒意,抬头一看,天上竟有雪花飘落。
这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吧?他牵动嘴角的线条。身侧有株梅树,淡香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株梅树的花朵已经谢了大半,只剩下孤傲的劲枝,骄傲的挺立在天地间。
一阵风吹来,梅树微微摇晃,最后一片花瓣脱落枝头,朝他飘来。侯雪城伸出手掌,让花瓣停歇在他掌中,淡粉色的最后一瓣梅仍然柔嫩清香,却美丽的几近凄厉,那是最后一抹残红。
这是这场冬天的最后一场雪,最后一瓣梅吗吗?侯雪城凝视着手中的梅瓣,若有所思。
“公子……”一个怯怯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的思绪被打断,微感拂然。“什么事?”
怜怜怯怯的说:“开始下雪了,公子的衣裳单薄,如果着了凉便不好,请公子移驾回房好吗?公子若闷,我替公子念书解闷可好?”
侯雪城强忍住不悦,朱靖说在他府里不能杀人,真是麻烦。“我再站一会儿,你先回去。”
怜怜踌躇着,想跟又不敢跟,生怕触犯眼前的男人。看着侯雪城单薄的衣裳,她柔声道:“倘若公子执意如此,那么……那么让小婢替公子拿一件衣裳披上可好?”看到侯雪城已经不再理会她,怜怜敛衽一礼,快步离去。
侯雪城等她走了,不想让她再来打扰,便向花园深处行去。逛了一会儿,看到一道矮墙围起的一个园子竖立在不远处。园中有一栋两层高的楼房,屋身通体雪白,两侧种满了奇花异草。整座园子被密集的樱树包围着。
他忍不住越过矮墙走进这座樱林,这样深幽雅致的处所,不知道是谁住在这里?自从和朱靖在梅林的清晨相遇,他便喜欢梅花尤胜樱花,梅花是朱靖喜欢的花,孤傲而高洁。
但此时见到樱花盛开,灿烂奔放,满林飘扬,像是合唱般的热闹,也不禁神为之夺。樱花不如梅花的孤洁矜持,却有着说不出的丽娇柔,满林樱花飞扬飘舞,占满了整个视界。美丽的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他情不自禁的走近樱林,在最大一棵樱树下站定。此时才一月初,这里的樱花竟然盛放的如此灿烂,简直叫人吃惊。他由怀中取出玉箫,静气凝神,轻轻的吹奏起来。
冰雪孤城…09 赤子
樱花精?大将军燕野怔怔的站在树后。
那个披着白衣的精灵静静站在浅红色的花雨中,清风吹起他翻飞的衣袂,在丽的花丛中,他沉静深郁的神情,简直叫这一片花丛都相继黯然失色。
年轻人静静凝视天际,像大理石雕出似的脸庞有一种成熟的沧桑,寒郁而深沉。但他的眼眸却是温柔的,像是寒冬中天际最后的一抹蓝。在他身边的时光是静止的,花雨不断的落在他的肩上、衣上,更衬的他俊美的不似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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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野远远凝立,倾听着优美的箫音,竟然痴了。
他远远听到箫声,察觉声音传来的方向竟是王府禁地,身为靖王手下第一员爱将,他立即赶了来。
是谁那么大胆?王府的人没有不知道这禁地是王爷严令过的,擅闯者死,竟有人胆敢在此处吹箫?难道是新来的下人乱闯至此?原想上前拿住这胆大包天的吹箫人,但一见到这人,竟然再也一句话也说不出,一步也动不得。
这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和气度。燕野在官场已久,遇过许多王公贵族,王族和大官都看遍了。却没看过有人如这男子般凛然不可侵犯的清贵。
虽然在满林的樱花中,该有着说不出的春意,但是那男子彷佛遗世而独立,有如深山幽谷中的一道清瀑,那种清冽的孤高,让美丽到让人失魂的樱林都在他面前失却了颜色。
因此,林中便形成了一个奇特的景象。一人在园外枯立凝视,另一人伫立樱树下吹箫伴雪,竟过了半个时辰。
燕野心中十分挣扎,这美的不似真人的年轻人,他委实下不了手取他性命,但是王爷的禁令又不能等视之,这人究竟是谁呢?
三日前,他从太原赶回,便连日与王爷开会商议大事,实在没有听说府里来了什么客人,而这年轻人具有如此气质,绝对不是等的人物。
便在他迟疑之时,年轻人的眼光落在他身上。燕野承接了他的视线,那种凌厉的气魄和威势锋锐如刀,让他忍不住退了一步。这人究竟是谁?燕野不禁惊愕。
箫声静止下来,年轻人显然非常不悦,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整个林间,朝他身上压迫过来。燕野握紧自己的兵刃,知道有这样如利刃般的气势之人绝非泛泛之辈,必是绝世的高手,若是朝自己动手,生死只在一瞬。
年轻人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眼中现出讥嘲之意,正想发言,忽然胸口一痛。林间弥漫的杀气忽然散去,他手中的箫落在地上,修长的身躯也顺着树干滑跪下来。
燕野看他他按住胸口,像是很痛苦的喘息着咳嗽。不禁大是惊慌,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担心,还不及细思,已纵身至年轻人身边,“小兄弟,你还好吗?”他伸手相扶。
那年轻人咳嗽不停,也不抬头,手中已捡起玉箫,反身直点他胸口七处大|穴,攻势甚是凌厉。燕野一惊,飞身疾退。年轻人一招逼退敌人,也不再进袭,以玉箫支地,冷冷道:“别碰我。”
燕野仍记着这人刚才凌厉的一击,不禁暗自心惊,这人武功高强,又身处禁地之中,实在太过可疑。“阁下是何人?请报上身分来,不然莫怪在下无礼得罪。”
那年轻人并不回答,轻轻靠在树干上喘气,白玉般俊雅的脸上有一抹病态的嫣红。燕野见他似是极痛苦,忍不住向前一步,想探视情况,但那年轻人又玉箫一指,不让他碰触自己。
“小兄弟,我没有恶意,你是王府的客人吗?我是镇远将军燕野,让我看看你的情况吧?你是受伤了,还是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