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顾泯眼眶湿润,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老人继续说道:“陛下心里若是还有心结,大可不必了,顺着自己心意活上这么一世就好,只要心里没忘了南楚,去了什么地方,都不重要。”
顾泯缓慢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道:“不会的。”
老人点点头,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指了指屋里,笑道:“陛下,老臣还有两坛子酒,以前舍不得喝,如今见了陛下,斗胆和陛下喝一场酒,这样等到去了地下,遇见先帝,也有些谈资,先帝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喝酒,也更没有和陛下喝过酒,老臣这一次,要好好气气他。”
顾泯走进屋里,找到那两坛子上面灰尘只怕也有一指厚的酒坛,然后又找了两个酒碗,拖着一条长凳走出来,就陪老人坐在那棵老槐树下。
打开酒坛,倒了两碗微黄的酒水,老人颤颤巍巍接过,有些贪婪的闻了闻,这才小酌一口,脸上神情满是满足。
顾泯端起酒碗,也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老人也不急着说话,只是断断续续将这么一碗酒喝完之后,才借着酒意问起顾泯这些年来的经历。
顾泯先替老人满上酒,之后才缓慢说起这些年自己练剑也好,还是做别的事情也好,反正有那么长的故事,一时半会儿,还是真的说不完。
不过,正好可以就着酒来说,就权当是下酒菜了。
顾泯的故事自然算是精彩,他这短暂的十来年修行生涯,比大部分修行者一辈子经历的还要多。
老人安静听着,表情随着故事变化,听着顾泯修行顺利,在咸商城的试炼里夺了第一,他就笑起来,说了句不愧是陛下,后来听说在咸商城差点死掉,他就有些生气,说是这世上的修行者,没几个好东西。
之后万里归柢山,老人恨不得跳起来大吼一声,说陛下该是南陵年轻一代第一,也该是世上最好的年轻人。
再往后,去传信,去南海,老人有些沉默。
听着那个老和尚和南楚的某位先帝是故交,老人的思绪飘远。
片刻之后,他才缓过神来,缓缓说道:“这就该是那位先帝了,他飘然远去,应该是去追寻长生了。”
南楚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是谁,这不好说,但说起境界最高的帝王,就该是他了。
顾泯也有些了解,但并没有多说,只是继续讲述,之后说着说着便说起了后面帝陵的故事,讲完帝陵之后,便是北陵之行。
老人点评道:“那位大祁皇帝,其实说一声雄主,完全不为过,虽说如今看来,也有些太过于追寻所谓的自在了,但恰恰是这样,才更让人觉得有血有肉。”
说完这句话,老人喝了口酒,转头微笑道:“陛下,历代帝王,不论南楚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的,大多工于心计,当然了,那些个读书人更喜欢用帝王之术来作为夸赞,但实际上,工于心计不是不行,但不能丢了自己本身的人情味。”
“若是做皇帝对人没了真心,那就一定是个孤家寡人,不说能不能治理好国家,但反正后人谈及,和他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都会不是滋味。”
顾泯安静听着,并未反驳,也没有附和。
老人又喝了一口酒,脸上有些红润,他张了张口,忽然就停了下来,摆摆手道:“这话本是想着陛下在老臣活着的时候,还再做皇帝的时候说的,那会儿老臣想着,有和先帝的这层关系,更有陛下年幼时候吃过老臣的鱼脍,腆着脸来说一说,陛下肯定也不会不听。”
老人看着顾泯惆怅道:“不过这会儿没什么好说的了,不管陛下之后如何,老臣都看不到了。”
顾泯喝了口酒,笑着说道:“以后的事情说不准,但您这番话我听进去了,以后会记着。”
老人点点头,示意顾泯继续说。
说完北陵之行之后,便是回到柢山做掌教的事情。
老人笑道:“实际上做掌教和做皇帝,没有太大的区别,都一样麻烦。”
当然,要是让世间的修行者来选,是做南北两座王朝的皇帝还是做某个宗门的掌教,肯定都会去选前者,但要是以南楚这种小国作为选择,只怕好些大宗门的掌教之位,要对这些修行者的诱惑更大。
那这么说起来,柢山掌教比起来南楚皇帝,现在来看,半斤八两。
要是柢山能够成为世间第一剑宗,那么顾泯做柢山掌教,就要比做南楚皇帝更令人羡慕了。
老人赞叹道:“不愧是陛下,在何处都如此出类拔萃。”
顾泯摆手苦笑道:“您总是说这些好话,几乎都让我当真了。”
老人不解释,只是端起酒碗和顾泯一碰。
这一老一少,一饮而尽。
眼看着这喝着,第一坛子酒就已经见底,顾泯打开第二坛,又各自倒满。
他其实有些担忧老人的身体,只是老人直白道:“反正都要死,还不如今日就醉死,那对老臣来说,是最好的死法。”
顾泯摇头道:“活着才最好。”
老人嘿嘿一笑,喝了一大口酒,缓声道:“借着酒意,老臣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陛下可否回答?”
顾泯说道:“有话直说。”
老人笑道:“那就不要怪老臣开门见山了,老臣想问问陛下,这一路走来,陛下只怕是也要迈入而立之年了,这要是还在南楚,早就已经有几个妃嫔了,如今虽说不做皇帝,陛下也有好几个女子在左右,最钟意哪一个,可否告诉老臣?”
顾泯一时间愣住了。
说起身边的女子,总归和顾泯有些关系的,除去大小两个师姐之外,还有别的女子,也就是柳邑和白粥。
两个女子,各自和顾泯有过一段同行的路程。
世上的女子这么多,真顾泯说得上关系的,也就这么四个。
不过这四人,顾泯除去最开始初见柳邑的时候有过恍惚失神,其余的,大概还是没什么感触。
他摇头道:“没有。”
老人追问道:“当真?”
顾泯点头道:“不骗人。”
老人觉得有些可惜,摇摇头,叹了口气,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于是之后,两人只是喝酒,鲜有开口。
喝着喝着,就连第二坛酒都要见底了,到了这会儿,要是还不说些什么来下酒,那么等到之后酒水没了,就真的是寡淡了。
顾泯说过了这些年的经历,转而说起年少时候,在这郢都城里的所见所闻,一言一句都无比真诚,让老人听了,分外舒坦。
这是顾泯的回忆,老人也很清楚,因为那些年里,他其实也在郢都城里。
老人忽然说道:“鱼脍这些年也没多少南楚人喜欢吃了,腐乳也是,等到过些年,或许南楚的百姓们就要忘记曾经有个国家叫做南楚了,时间的伟力,就是如此,谁也无法抗衡,谁也无法扭转。”
顾泯点头,然后说道:“其实没那么简单的,想要让南楚真正在人们心里消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老人对顾泯的乐观不置可否,只是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交给顾泯,嘱咐道:“他们要老臣的店铺,老臣本来可以给他们的,只是老臣想着,这南楚没了,鱼脍也不如之前了,怎么也得把自己的店铺留着,以后也有个念想,但实际上这个念想是给陛下的,老臣活不了多久,正想着怎么才能交到陛下手里,这会儿好了,陛下您来了,那就这样。”
顾泯接过钥匙,他倒也没有推脱,那家鱼脍店对他来说,意义也不一般,那毕竟是曾经自己和父皇一起吃过鱼脍的地方。
“我会让人看着的,您放心。”
顾泯做出承诺,说是让旁人,但实际上不就是自己吗?
天色渐晚,老人感觉自己的眼皮也越来越重,他费力的睁着眼睛,看着顾泯,看着郢都,忽然发出一声感叹,“陛下,老臣就要去陪先帝了。”
顾泯看着他,眼里满是感伤。
老人艰难开口问道:“陛下此生,能够成为剑道第一吗?”
“梁照这个人,应当是很有心计的。”
老人到了这个时候,也还在担忧顾泯。
顾泯说道:“别的我不知道,但要是说在剑道上,他不如我。”
老人轻声道:“他毕竟是庚辛剑主,不可掉以轻心。”
顾泯靠在老人耳边,轻声说道:“忘了给您说了,实际上我才是庚辛剑主,那星海里最为璀璨的剑星是梁拾遗的,但最特别的那一颗,是我。”
老人先是皱眉,然后眉头舒展,然后笑了起来,“陛下,您真是很有趣的人啊,和先帝一样,看起来单纯,实际上一肚子坏水,不过那些个坏水,都不是什么大的事情。”
顾泯微笑说道:“您说,有点城府好,还是没城府好?”
老人这会儿说话已经很费力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缅怀,他这一生,当然说不上什么波澜壮阔,也说不上是一段传奇,他和世上的大多数人一样平凡,平凡没什么不好的。
只要自己认为自己是自己故事里的救世主,也就够了。
老人的呼吸渐渐放缓,那是生机流逝的征兆。
顾泯看着他,竟然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这一次回到郢都城,想过很多美好的事情,但唯独没想过有这一顿酒。
当然,这顿酒是在意料之外的,但已经是比天底下所有事情,都要美好的多了。
不过世上绝对没有完美的事情,比如这会儿,就要有伤心的事情了。
眼看着老人的生机渐渐流逝,他也安静的等着死亡到来,忽然,老人好似回光返照一般,那只枯瘦的手,用力的握住顾泯的手腕。
老人浑浊的眼睛再度睁开,那双眼睛里,满是热泪,“陛下,老臣多想再看到南楚河山,多想再看一次那皇城里的早朝啊!”
顾泯的眼泪也藏不住了。
老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也不等顾泯说些什么,就无力的倒了下去,眼睛再度合上,手也松开了。
就连气息,也彻底断了。
只有身体还是温热。
顾泯握住老人枯瘦的手,轻声说道:“我真的不想做个让你们都失望的人啊。”
然后年轻人,背起老人,提起那还没喝完,大概也就剩下不过一口酒水的酒坛,缓缓起身。
缓慢前行。
顾泯满脸通红,其实有了些醉意,但眼神却无比清明。
他走出小院,很快便在长街里消失。
仿佛是在这个人间也消失了一般。
——
梁拾遗和女子剑仙的世间游历,并未结束。
一路走来,要看够这百年未曾看过的景色,其实也难,所以他们走得虽然快,但看过的景色,到底还是不够。
梁拾遗陪着女子剑仙从西海一路走,如今已经到了南疆。
紧挨着古蜀地,南疆原本是一个蛮夷之地,当初有王朝建立的时候,曾经对这里进行过攻伐,最后攻占下来,那位皇帝在谋士们的建议下,并未将这么些个蛮夷尽数屠戮,而是让不少百姓和他们通婚,数代之后,才同化过来。
但有少部分的蛮族还是藏进了深山之中,世代同族繁衍,还保留着无数年前的传承和习惯。
后世有不少王朝都知道此事,但大多不以为意。
因为那些藏在深山里的蛮族并不多,而且他们从来不曾从深山出来,扰乱世间,因此大多数王朝皇帝,并不在意有他们的存在。
至于真的兴兵攻伐过的那些皇帝们,则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这些蛮族擅长养蛊,又擅长施毒,这深山之中,无数的毒虫,更是得天独厚,每一次进山剿灭他们的军队,最后都会死在深山里。
久而久之,那么一片深山,不仅人迹罕至,就是历代帝王,也不会再想着兴兵攻伐的事情。
直到千年前,那些藏在深山里的蛮族,不知道怎么的,似乎是势力自以为够大,发动过一次叛乱,甚至于那里面的蛮族头领自立为王,号称南越国。
但这场动 乱,在大宁的铁骑下,短短数月,便已经解决了这事情。
后来这蛮族再度藏于深山,千年不曾出。
当然,这一千年,这里也无外人打扰。
两人一鹿如今深入此山中,看着那些迷雾毒瘴,都不以为意。
梁拾遗抬头看了一眼,凭借他的眼力看去,数百里开外都还是树木,实在是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就开始发起牢骚。
女子剑仙瞥了他一眼,挑眉道:“不愿意就赶紧回去。”
梁拾遗啧啧道:“怎么个不愿意,就是不知道你来这里做啥,光是想看这些个树木?还是对这些毒瘴情有独钟?”
这当然都是打趣,但梁拾遗是真的不清楚自己身侧这个女人来这里的想法是什么。
女子剑仙问道:“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剑道第一了?”
梁拾遗理所当然的说道:“那不是我是谁?”
女子剑仙冷笑一声,“梁拾遗,你这辈子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