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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道玉符。
第94章 今夕何夕
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出人意料。
他们做好了要在宫殿里九死一生的准备,就是为了寻到那道玉符,可谁也没有想到,这才开始,便已经寻到了那玉符的踪迹。
似乎是轻而易举。
如果和南楚国君一道的是梁照以及知禅,只怕这会儿应该想得更多,但现在是顾泯,他不知道那个故事,没办法想太多。
他看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在看着他。
片刻之后,顾泯重复道:“你好。”
他没有看出那个女人有什么问题,甚至在她身上,连半点修行者的气息都没有感受到,但是身在这个地方,即便对方再怎么完美,再如何没有问题,都是有问题的。
女人忽然低下头,重新开始哭泣,一边哭泣一边低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顾泯没出声,在这么古怪的地方,遇到了这么古怪的女人,所有回答似乎都不太妥当。
“你丈夫怎么死的?”
想要不回答对方的问题,最好的办法便是自己也提出一个问题。
很显然,在这么个环境下,那女人最为关心的便是那个躺在灵堂里的男人,所以当顾泯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那女人哭得便更大声了,她泪如雨下,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我夫君是得病死的,他待我很好,是个教书先生,城里的人都很尊敬他,但谁又知道呢,这样的人,竟然就这么得病死了,老天爷一点都不讲道理!”
“他明明那么有学问,谁都觉得他是好人,他甚至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自责半天,要不是我逼着他,他甚至连鸡鸭都不吃,这样的家伙,怎么能死?”
“城里这么多罪孽的人,他们怎么不死,为什么死的要是我的丈夫?”
顾泯耐心听完这些,温声说道:“世上的事情本来都不是公平的,就算真有老天爷,说不定也很忙,偶尔出些纰漏也很正常,说不定他这个时候也很伤心。”
安慰女子,顾泯没做过,但听着这些话,他略有所感,尤其是这件事还牵扯到所谓的命运。
说起命运。
他觉得自己的命运不太好。
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心去了,但她始终没有开口。
顾泯问道:“我们可以去看看他吗?”
这又是一个问题,这两个问题,彻底让女人忘记了自己之前的问题。
女人点点头,被哭泣声弄的开不了口。
她不停哽咽,顾泯甚至有些担心她就此哭死过去。
进入灵堂,柳邑问道:“咱们不拿玉符,来这里看什么?”
她声音很低,很怕惊动那个女人。
顾泯说道:“我打赌,你这会儿要是想抢她的玉符,大概咱们马上就会遇见麻烦。”
这句话没有什么依据,而是直觉。
其实伴随着直觉的,还有在胸前的隐隐发痛。
自从年幼时起,顾泯胸前便每当遇见那种触及生死的凶险,就会发痛,那种痛似乎来自心间,没有规律可循,只有在真正危急生命的时候,才会如此。
凭着这么个事情,顾泯至少已经避过了几次杀身之祸。
这一次探索大能洞府,之前遇见青蛙的时候,他没感觉,进入这座城之后,他反倒是在胸前出现了痛感。
虽不明显,但这在警醒着他。
顾泯来到灵位前,只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男人叫做宝昌,然后便把头转过去,看向了那停在灵堂当中的棺材。
顾泯缓步走了过去,柳邑和李乡站在原地,不知道顾泯要做些什么。
走到棺材前,顾泯伸手拖住一角,轻轻抬了抬,然后便缩回了手,回到了两人身前。
“怎么样?”
柳邑问道;“我觉得搞半天,最后都是要打,还不如这会儿痛快一些。”
顾泯摇头,但是没有解释什么。
走出灵堂的时候,那个女人也没有开口说话,好像是太过悲伤,所以都没做什么。
这座庭院不小,顾泯在一处长廊下坐下,然后便开始发呆。
柳邑一直都觉得莫名其妙,她完全不知道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同行者为什么这么古怪,她想开口问,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起来。
李乡一直沉默,是因为他觉得这会儿不该说话。
坐在长廊下,柳邑觉得有些无聊,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长廊尽头,那边竟然走过来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作文士打扮,看着像是个儒生,年纪不大,大概也就年到中年,和那女人年纪相仿。
顾泯没有抬头,柳邑已经失声喊道;“宝昌!”
是的,不知道怎么的,她就认为自己眼前的男人就是那个女人的丈夫。
那个男人先是一怔,随即答道:“是我。”
柳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死了的人,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就在这个时候,顾泯抬起头来,他看向这个男人,说道:“果然是这样。”
之前他抬了抬棺材,发现那棺材太轻,根本不像是有人在里面。
棺材里没有那个所谓的死人,那便说明有很多种情况,但最大的可能还是,那个人还没死。
宝昌带着歉意说道:“我夫人前几年因为孩子早夭,得了癔症,一直都这么疯疯癫癫的。”
顾泯嗯了一声,丧子之痛,对一个人的伤害实在是很大。
“几位客人从什么地方来?”
宝昌看着他们,又问了一个问题。
顾泯看着他,这一次他很认真的回答,“我们从城外来。”
宝昌听着这话,忽然生出了极大的怒意,“几位想要蒙骗我吗?”
柳邑不明所以,但还是坚持说道:“我们的确是城外来的。”
“胡说!”
“照天早已经被围困,你们怎么能穿过那些大军来到城里?难道你们就是那些不要脸的叛军的人,是细作?”
宝昌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用手指着顾泯三人,看着愤怒到了极点。
柳邑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常年在海岛上生活,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至于李乡想到了些什么,却也一团迷糊。
只有顾泯,他抬起头,问道:“这里是照天?”
宝昌冷笑道:“你们从城外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柳邑拉了拉顾泯的衣角,小声问道:“照天是什么地方?”
在大祁和大应两座王朝雄踞南北之前,这世间经过了很多年的征战,无数国家在这里建立和消亡,而在这些小国之前,最后一座一统世间的王朝,叫做大宁。
甚至如今的世间有南陵和北陵的说法,都是因为那位建立大宁的帝王身死之后,所建造的帝陵。
那座帝陵将南北分开,便有了南陵和北陵的说法。
只是虽说大宁王朝分崩离析,那座帝陵却还是没人能够进入其中,据说那位宁启帝是这个世间前后千年的第一强者,修为通天,有秘法将自己的帝陵封存,导致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其中。
而照天城,便是大宁王朝的帝都。
而在大宁王朝分崩离析之后,这座帝都便早已经荒废。
怪不得之前走进这座城的时候,感觉这里面的布局有些咸商城的影子,这会儿才知道,哪里是这座城有咸商城的影子,反倒是咸商城才有这座城的影子。
论起来繁华程度,全盛之时的照天城,强于任何一座城。
顾泯从宝昌的话里可以推断,他生活的时代,应当是大宁王朝最后的光景了,当时大宁衰败,乱军四起,数年后,他们攻入照天城,彻底结束了大宁王朝的时代。
史书记载,照天城其实也不是外人攻破的,而是城中粮食断绝,方才被攻破。
那段历史史书只有了寥寥几句话描绘,但知道的人却是知道,这绝对没有这么轻描淡写。
就比如说照天城早在数月前便断粮,为什么会是在数月后才有城破一说。
想到这里,顾泯忍不住又去想,如果这座城是真的,那么那位大能又是什么身份?
难不成那人也该是某位大宁皇族?
顾泯对于大宁的皇族,也算有过接触,别的不说,光是他学的剑经,便是晚云真人留下的。
晚云真人就是大宁的皇室子弟。
“此刻是什么时候,中平七年末,快到腊月了?”
顾泯读过史书,知道那场最后的叛乱,开始的时候便是中平七年的下半年。
宝昌皱眉,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说这些作甚,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开口回答道:“马上就腊月了。”
顾泯点点头,这样时间便对得上了,这个时候,叛军才围城不足一月,城中尚有余粮。
“你觉得你们能够胜利吗?”顾泯小声问道。
这个时候的大宁十三州府全部丢失,仅剩下这座王朝最后的帝都,如何能够抵御那数十万的叛军,以及说不清楚的修行者。
“如何不能?只要我们坚守下去,北边的御北军很快便会南下驰援的!”
顾泯不说话,在史书上,那支御北军有二十万人,军中大多都是修行者,但在中平元年便因为抵御作乱的乱匪而远赴北境,此后直到大宁消失,都没有再出现。
那二十万大军,从未驰援。
他们像是从来都不存在一样,就这么消失了。
第95章 故事讲完了,没用
他算是明白了,如果不是宝昌保持着中平七年的记忆,一直到如今,那就是这只是个幻境。
而幻境的年代,便是大宁王朝的中平七年。
如果是前者,那便不得不佩服洞府的主人,他的修为竟然如此通天,不仅将一座照天城都搬到此处,甚至还能将城中居民一直以某种形态长存。
顾泯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宝昌真相。
作为过来人,顾泯感同身受,一旦宝昌知道了真相,或许便会很癫狂。
但若是自己不告诉他真相,该怎么办,出路在这庭院里,要怎么打开?
杀了这对夫妇,还是别的什么?
李乡忽然低声说道:“再残酷的真相终究也是真相,他应当会想知道的。”
他不知道是对谁开口,但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柳邑想着他是南楚国的最后一个国君,显然很能够体会宝昌的心情。
顾泯说道:“你来说吧。”
他是对着柳邑说的这句话。
柳邑先是一怔,随即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我对那段历史,一点都不了解。”
这不是假话,她出生在海岛上,前面的那么多年,每天关心的最多的就是修行,偶尔她的师父会给她讲些故事,但那些故事,也都是关于修行的,关于那些修行强者的。
至于这陆地上的王朝更替,她真的不太了解,那些历史,她没见过。
除去那些王朝的史官,以及那些学富五车的夫子先生,还有谁会知道这么多?
顾泯想了想,发现也只能自己来说了。
他看着宝昌,平静说道:“没有驰援了。”
“你说什么?!”
宝昌一双眼睛瞪得很大,就像是铜铃。
顾泯认真说道:“那支在北境的御北军,失踪了,那位军侯,没有出现在这里,大宁会亡,柢山剑修死伤殆尽,大宁的国土上会建立起许多其他的国家,然后会是一个乱世,但不管如何,都和大宁无关了,因为大宁没了。”
史书上的文字最为直接,一般都不会有太多修饰。
顾泯也没有说什么废话,每一句都相当直接。
“你放屁,军侯勇冠三军,要不是被奸佞小人谗言,他不可能去北境,即便如此,军侯也绝不可能不领军杀回来,军侯是我大宁的战神,怎么会没有办法?”
宝昌眼里满是怒火,他看着顾泯,很想知道顾泯之后要给出一个什么答案。
顾泯沉默了一会儿,那位冠军侯,的确是勇冠三军,也的确是一位强大的修行者,有他在,虽然仍旧不能改变局面,但能让大宁再维持几年,应该不成问题,但问题是,他消失在北境里,不知所踪。
“我没有骗你,他或许在北境遇到了什么未知的强敌,也或许被人暗害了,但不管如何,他没有出现,这是事实。”
顾泯想着某件事,忽然对眼前的宝昌有些怜悯。
“好好好,就算你说的军侯没来,那柢山呢?”
大宁王朝和柢山是不可分割的双方,在当初宁启帝建立大宁的时候,柢山为其做了很多,到了大宁建立,柢山成了世间第一剑宗,也是世间第一宗门,双方的友情甚至还在利益之上,柢山时不时也会出现皇室子弟,而皇宫里的,也时不时会有柢山的剑修前来传道。
就在那册史书上,柢山倾尽最后的力量,也为大宁而战。
那个时候,本来就不是鼎盛时期的柢山,便更受重创,从此一蹶不振。
这份情谊,已经无法用物质来衡量。
顾泯说道:“柢山剑修尽出,留在山上的不过是些老弱,前辈们都死了,但改变不了大势。”
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