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把火光引上烛台,周围的光景在眼前展开,环顾四周,春秋看到前方不远的藤蔓里,还缠着更多破败的烛台,他走了过去。
扒开藤蔓的时候手边碰到了一个滑腻冰凉的东西,春秋本能的想缩回手,但已经来不及了,尖锐的疼痛在瞬间就刺穿了手腕,温热的血液顺着长蛇的毒液滴落在地面。
青色的长蛇死死咬住了春秋的手腕,他掐住冰凉的蛇头试图让那小东西松口,倔强的长虫却仿佛和他较上了劲,春秋无法,只得心下一狠,手上用力,青翠欲滴的蛇身就被猛然间甩脱了出去。
那青蛇被砸落在零碎的石块间,疼痛似乎让它有些眩晕,迷茫的扭动了两下细长的身躯,它迅速钻回了碧色的藤萝里。
春秋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什么蛇,他的大脑做不出任何反应,双膝一软已经跪坐在地。
黏腻的血液滴落在石板上,地面上纠缠不清的图纹在身下蔓延,春秋突然意识到,这里就是那个一再出现在他梦里的地方。
蛇毒已经开始蔓延,他试图勒紧手腕以上的地方,然而手上没有力气,他只能听见自己清晰而强烈的心跳声,在一下一下撞击着耳膜,剧烈的喘息回荡在空旷的深渊,他努力的想坐起身来调整呼吸,软绵的身体却已全完不受掌控。
眼前的烛火开始变得模糊,不知是不是错卷,他隐隐听见了头顶传来模糊的人声,他长大了嘴想要呼救,下一秒,冰冷的双手就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春秋看到了残破裙裾下赤裸的双足,苍白的皮肤上勾画着奇异的纹路,他想抬头确认那张脸,诡异的平静却已经开始在全身蔓延。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在意识消散的那一刻,心脏彻底停止了跳跃,他死了。
我们习惯了史书的记载,那些工整而严谨的字迹里描画着山河湖海的变迁,我们也习惯了口口相传的传奇,那些众说纷纭的版本里隐藏了太多的魑魅魍魉神魔妖佛。
但我们无法找到一种文字或语言,他能清晰的记述每一次的相遇离别,那些时候没有星辰流转没有山呼海啸,甚至没有人来人往花好月圆,那时候仅仅是我抬起了头,而你,就站在逆行的时光里。
那个时候,甚至连你我都没有察觉。
没有了生命体征的春秋仰卧在少女盘起的膝盖上。
少女的眼前蒙着一块红色的方巾,她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用柔软的指尖一寸寸抚摸着春秋的眉眼,摸到他微微隆起的锁骨,摸到他手腕上已经结成深褐色血痂的伤口,摸到他身边掉落的烛台。
利落的指尖突然翻转,烛台的利口狠狠的扎进了自己的手腕,她扎的很深,甚至用力的旋转着烛台,好让血肉分离的更加彻底。
鲜血滴落在春秋的锁骨和前襟上,少女慌忙的拔出烛台,她摸索着把手腕凑到春秋的唇边,然而就在烛台离开皮肤的刹那间,她的伤口开始迅速的愈合,顷刻之间,恢复如初。
抚摸着自己光洁的手腕,少女有些懊恼,它又一次拿起烛台扎了进去,这一次,她大口吮吸着伤口的边缘。
没有更多的时间,少女柔软的双唇贴合上了春秋紧闭的唇齿,锈噬的气息混合着血液的腥甜,它们从春秋的唇边落下来,滑过修长的脖颈,滑过清晰的锁骨,滑过平坦的胸腔,在那里,有一颗刚刚停止跳跃的东西,忽然间,惊醒了。
………………………………
第三十章 丢失的影子
醒来的时候,春秋依然躺在那个巨大的深渊里,安静的少女跪坐他的面前,纤细的手腕上盘着刚刚咬伤他的罪魁祸首,青色的头颅高昂着,眸子里透出冷漠的寒意。
春秋的蛇毒已经解了,大脑却仍是昏昏沉沉的,他勉强支撑着想坐起身,蒙着双眼的少女却像是能看到他的动作,她抬手摁住春秋的肩膀,然后突然一把掐住了蛇头。
小小的蛇身上吃痛,猛然张开了蛇口,在尖锐的蛇牙下,细密的血珠立马顺着少女的手掌落了下来。
一切发生的很快,春秋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少女伸过来的手掌,转瞬间由鲜血淋漓变成了光滑平整。
春秋愣住了,他没有明白少女这个动作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腕,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也不见了。
“你……你是神?”一句话问出口,春秋自己都觉得可笑。
很奇怪,他最初感应到那股巨大的破坏力不见了,在这个深坑里,只有一种柔和的,仿佛初生的气息在萦绕。
果不其然少女摇了摇头,春秋正要继续问些什么,头顶却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即是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像是有什么人在逐渐靠近。
少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别人的地盘,春秋乖巧的闭上了嘴,四周重又安静下来,天色已经半亮,他下来时并没有把整个石板重新覆盖上,借着落下的半白日光,他看清了少女淡如清水的唇色。
少女的衣裙已经破旧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裸露的锁骨暴露在空气里,春秋好奇的歪过头去,他仔细研究着少女眼前的红巾,试探着,想知道少女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一直看到少女的耳后,春秋找到了红巾的端口,那里藏着一个小小的符文,形状古怪,不像平日见到的那些。
春秋的好奇心更重了,他默默的在心底起诀,那小小的符文竟果真像受到了感应般闪动了一下。春秋心里一动,指节一勾,那一端红巾居然毫无阻碍的落了下去,飘飘然落在他的掌心。
两人皆是一般的愣住了,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的眸子里透着些许跃动的鲜红,春秋看到了里面深深的讶异,随即是掩饰不住的欢欣。
头顶的声音渐渐远去,少女惊奇的看着自己的身躯,她低下头,用手指在灰尘里写下了“谢谢”。
字体扭曲,竟是上古的文字。
“走吧,”眼见着深渊一点点明亮起来,春秋知道天色已经快大亮了,“我带你出去。”
没有拒绝,少女乖顺的站起身,春秋揽过她的腰身,轻巧到似乎没有重量,身形一跃,眼前的阳光正是明媚。
“所以……你就把她带回来了?”封城神情复杂的看着风尘仆仆的春秋,他身后跟着那个估约十六七岁的少女,残破的衣裙在寒意初显的年月里显得更加褴褛,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面容。
“差不多吧”前因后果解释起来太麻烦,春秋也不知道该怎么简洁的把一切说明白。“她不会说话,我是在赤黎族祭台找到她的,就暂时叫她赤黎吧。”
显然这个被叫做赤黎的少女,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无比的好奇,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房间里种种陈设,慢慢走到了床边。
床榻上谢衣依旧睡得毫无知觉的,赤黎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她想了想,眼瞧床边的烛火还剩了最后半截没有熄灭,抬手拿了过来,衬着烛火细细的查看。
看着她揽过谢衣的肩膀,虽是白天,仍然能感觉到跃动的烛火照亮着两人瘦削侧脸,封城和春秋停住了。
奇怪的念头刺穿了赤黎的脑海,她回身招呼着春秋,杂乱的手语却让春秋和封城都一片迷茫。
赤黎一把拉过春秋的手,掌心一笔一画的酥痒让春秋有些难熬,他忍不住想挣脱出来,却在突然间明白了赤黎的意思。
她写的是“影子”,灵光乍现,如果说谢衣的昏迷,早期是因为梦魇的困扰,而现在,只是因为她的影子,带着许许多多零散的记忆,不知去了哪里。
缺失了记忆的灵魂生了病,它需要无尽的睡眠修复自己。
春秋想起在封城最后的记忆里,轻盈的谢衣如同一张薄纸坠入了山崖,那个他一直觉得错乱的地方,不是梦境乱了,是在他施展术法修改谢衣记忆的时刻,相对于身体的顺从,影子做出了巨大的反抗,甚至不惜离开身体,跟随着封城跳落山崖。
在谢衣孤独的梦境里。
她已经在这片山崖下走了很久很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困在这里,四周是蒙蒙的白雾,她在迷蒙里一天天的行走着,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但也不是完全的孤寂,她有一管小小的尺八,每当她试着吹起,低低的乐声从唇齿之间流出,她就会看到光影里的京都,看到满城花灯照亮了河流,看到一双清冷如莲的眉眼。
可她也看不见更多的东西了,那些破碎的画面组不出完整的情节,她念着每一句断裂的词句,唯独拼不出一个姓名。
宿在青山荒冢里,她想无数孤独而又普通的山魂野怪,她忘了自己是谁。
春秋和封城终于在天虞山下找到了尺八,那连封城都快遗忘的尺八,谢衣丢失的影子就睡在那里,在逐渐枯萎的野草里,盘踞着咕咕作响的秋虫。
谢衣终于吹完了记忆里最后的乐章,四周的雾气开始散去,她看见熟悉的背影在山前的路口等着自己,她雀跃着跑过去,而后转身,看见了所有的前尘光景。
她终于醒来了,窗外的风雨遮蔽了黎明,仿佛有什么遥远的东西在慢慢流回身体,她偏过头,看见一管精巧的尺八卧在床头,眼泪突然流了出来。
壬戌年九月二十三,霜降,百草煞,备冬之始。
记忆里模糊的语句终于练成了圆满的结局,她试着念出来,她念作,“封城。”
——封城。
她都想起来了,即便她的眼中,再也看不见此刻窗外那个孤独的身影。
………………………………
第三十一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很多年后的故事也许会写,那一天,赤色的晚霞恰如万古的河山。
当遥远的天际终于卷起了黄沙扬起的层云,垂死的士兵蓦地瞪大了双眼。
他的眼前尽是折断的长枪和破碎的身躯,他挣扎着跪坐起来,黏腻的血水浸润了麻木的双膝,双掌的血肉渗入了浑浊的泥沙,他艰难的爬行着,活下去的信念支撑着疲惫的躯壳。
耳边仿佛已经听到了万马崩腾的嘶鸣,黄沙弥漫里他看见高昂的战旗,像一颗从不曾低下的头颅。
在这一刻,这经历过千万鲜血洗礼的老兵也终于落下泪来,他低下头,无力的双手摇晃着身边每一具躯体,他想告诉那些涣散瞳孔,告诉他们,醒来吧,援军来了,我们活下去了。
破碎的音节,低沉宛如嘶吼的野兽。
穿透了小臂的飞矢在此刻显得格外扎眼,淋漓的鲜血落在地面,它们汇入纵横的血海,天边妖艳的红霞仿佛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他咬紧牙关想要拔出箭矢,箭尾那尖锐的倒钩却狠狠的勒住了早已脆弱不堪的骨头,他甚至听见了,那是锯木般的声响,在剧烈挑衅着即将崩溃的神经,他猝然张开了嘴。
但他不会听见自己的声音了,沾满鲜血的长剑从胸口斜穿刺出,他感觉着心脏爆裂的声音在体内流窜,他挣扎着想回过头,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灵魂离开躯体的刹那,他看清了高举着长剑的修罗,正是他刚刚以为会拯救自己的援军。
他的瞳孔慢慢放大,他已经无法追究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生命的最后几秒了,天边的红云烧得越发厉害,像压顶的红绸,又像家乡漫山的海棠红。
他忽然很想喝一盏家乡的醇酒,他努力想从厚重的盔甲下拽出娘绣好的护身符,但他已经连移动手指的能力都没有了,眼前的光景变得飘飘荡荡。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看见高高的山谷上扬起了黑色的旗帜,巨大的黑色旗帜,像是无尽的深渊,深深的嵌在背后的霞光里。
突然放下心来,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只是巨大的声响穿不到他的耳膜,甚至连巨大的晃荡都再也震动不到他的心神,只有视线的最后,他看见陡大的落日如同阴间高高抛出的勾魂锁。
闭上眼的时候,他扯出了最后的笑容。
那一天,他们终有所葬。
夜雨秋声烦,天虞镇终于也到了秋雨连绵的时候。
还没到正式的农忙,衙门的季度报告在前两天呈了上去,春秋平日里就不大爱往衙门里跑,到了这两天空闲的档口就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当春秋赖在床上死活不起的时候,封城自然的在心里鄙薄着他这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只是想着他到底是个孩子,只能默许了他的翘班行为,自己去衙门口转悠。
春秋真正睡醒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远远的看着楼里的伙计们忙上忙下,心里觉得更加困乏,去前面的柜台和谢衣打了个招呼,就拎着茶壶自个儿上了二楼找地方坐下。
一盏茶不到的工夫,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了争执声,春秋探头去看,还不到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