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吴婶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是新年后不久的事,因为小姐中了毒,需要解药,少爷便服下了那些毒亲自试药。”
“试……药?”唐蜜愣愣地抬起脸,许久才能理解她的话,难以置信道:“你说,我中了毒?”
吴婶将要点头,唐蜜却道:“不可能的,我何时中的毒,为何我自己却不知道?”
吴婶看她神色,有些不忍,叹了口气道:“是真的,小姐若不相信,可以喊来大夫一问便知,那大夫是名神医,是少爷特意从药谷请来的,如今还在府中,刚才给小姐看腿的那位便是他的嫡传弟子,和冯少师出同门。至于那毒的名字,听闻是叫幻思草,说毒性不大,不会立即致命,却会损伤人的五感,轻者失去视觉、嗅觉、味觉、听觉、触觉,重者连大脑神识都失去,不能思考,肢体麻痹,不听使唤,形同花草,成为一具活死人。”
唐蜜手脚发冷,脸色煞白。
吴婶目色怜悯,却仍是接着说完:“至于小姐为何不知道自己中毒,因为那毒是太后偷着下的,当初您小产,还在宫里,尚且人事不省,小环又……哪里知道被什么人趁机喂下过什么,少爷也是费尽千辛才查到。”
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猛然想起什么,唐蜜艰难开口,声音却是发颤:“我问你,那解药……是不是一颗白色药丸?”当日回宫路上,他曾当街拦路,塞给自己一只瓷瓶,里面便盛着一颗白色药丸,指盖大小,味道很奇特,她毫不犹豫服食了,却一直不清楚那药丸是做什么用的,后来见到他,也一直忘记了问。
吴婶愣了愣,点头道:“是。”
缓缓闭上眼,全身上下一片冰凉,是的,她想起来了,当初小产昏迷之时,太后确实是有去过秀萤宫探望过的,因为是后宫第一个怀上龙嗣的,太后甚为关怀,亦很是痛惜,送了她许多补品,还命丫头们好好照料她,她当时人事不省,后来清醒时月芝却将当日情形如数转与她听了。
她真的好糊涂,被皇后陷害灌下落胎药打掉孩子不知道,被人下毒也毫无所觉!如今回想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征兆的,体寒嗜睡,双目模糊,看不清东西,夜间尤甚……当初在刘镇之时,她便有这些症状,却也只当是小产血崩,没有恢复好的缘故,原来竟会是中毒,竟会是中毒!!
“太后……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因为她要报仇,皇上杀死了她的孩子,她便要让皇上彻底无后。她幽居深宫多年,看似不问世事,实则后宫里头皇上碰了谁没碰谁,她比皇后还要摸得清楚。”
******
翌日唐漓晚归时,唐蜜正孤身立于窗前,望着外面幽幽的夜幕。屋里很黑,没有点蜡,只从窗口漏入几缕稀薄月光,模糊一片,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来:“漓哥哥,我的衣裳好看吗?”
他浑身一震,以为自己听错,第一次,这么多年,重逢以来第一次听她这样喊,他从不逼她,不勉强她,她却不知道,这一声三个字他等了有多少年,此时此刻,方觉得他的蜜儿是完完全全的回来了,回到他的身边。
心里激动,眼中一热,毫不犹豫地轻轻点头:“好看,蜜儿穿什么都好看。”大步就要上前,却被她摇头制止。
缓缓又问:“那你说,我今晚穿的是什么颜色?”
他愣了愣,站在门边遥遥地望她,似乎习惯性想眯眼,却又不愿被她看出吃力,略一思索,自信满满地笑道:“是浅黄色,对不对?浅黄色的裙子,浅黄色的鞋,浅黄色的丝带……”
“不是,”唐蜜摇头,盯着他的双眼:“不是浅黄色。”
他表情微微凝固了下,缓缓皱起了眉,随即很快化开,故作轻松地笑了:“哦,不是浅黄色吗?呵,光线太暗,哥哥刚才没看仔细,嗯……蜜儿,你过来些,让我看清楚一点,或者……让我过去好不好?”
“为什么要过来?”唐蜜道:“你看不见我吗?”
“怎么会,怎会看不见。”深吸一口气,手攥紧门框,眯起眼睛瞧了瞧,笑着道:“是红色对不对,蜜儿今日穿的是红色?”
“不是,”唐蜜目中无澜:“是橘色。”
他一僵,再也笑不出来,眼神闪烁,明显有些慌乱:“蜜儿,我……”
声音夹杂了一丝低泣:“告诉我,你失明了是吗?”
“没有,我很好!”他斩钉截铁地道,努力想要维持沉着,听到她哭音渐重,终是慌了,想走过去,却忘了脚下的门坎,身子一个踉跄前倾,所幸反应及时一手抓住了门框,才没有扑倒在地。
抬眼唐蜜已走至他的面前,喃喃说道:“你还要瞒我多久,你失明了对不对?”
牙关紧咬,双手紧紧握拳,他蓦地转身,却被她一把拉住,哽咽道:“告诉我,你看不见我了是不是?”
脊背僵了僵,他回过身来,俯身缓缓看着她的脸,漆黑一片的双目中一点一点渐渐攒满温柔的笑意来,温暖和煦,许久,嗓音带着颤意,却很坚定地道:“不是,看得见的,我看得见蜜儿。”伸出手来缓缓触摸她的脸,五官,头发……
“蜜儿的脸很小,蜜儿的头发很软,蜜儿的眼睛很大,蜜儿的鼻子很巧,蜜儿的睫毛很长,蜜儿的嘴巴很粉……”
“别说了!”唐蜜喃喃,松开他向后退去,痛苦低喃:“那不是我,我不是蜜儿,不是你的妹妹……”
他摇头,浅笑,言语肯定:“你是。”
“我不是!”唐蜜眼圈泛红,眼神坚决,冷冷地道:“我不过是白捡了她的身体和记忆,恰巧又和她同名而已。”
他只是摇头,眉都不曾皱起,眼神笃定,上前一步想要拉她入怀,唐蜜却快速后退到桌前。
他看她如一只刺猬般弓起身子,心中既疼又酸楚。
“蜜儿,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他低低哄她,耐心温柔,语调很轻,像是对待她幼年时闹脾气或哭鼻子似的耐心的哄:“蜜儿,来,我是哥哥……过来,到我这边……蜜儿……”
唐蜜捂住双耳,那声音却从指缝钻入,令心脏都不能承受,手扶着桌角,痛得弯下腰去:“别喊了,我不是她,求你别再喊……”
他的声音却益发温柔了,带了一丝轻颤,固执地道:“你是。”唇角一抖,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蜜儿……”
唐蜜却骤然失控,眼泪如珠子般往下滚,发了狠似的抬起头,望定他一字一顿道:“不要叫我这个名字!你可知道,我有多厌恶这两个字,多厌恶‘唐蜜’这个名字?”
“不,你喜欢的,”他语声嘶哑,缓缓道:“因为如糖似蜜,代表我对你的祝福。”
“如糖似蜜,祝福……呵,”唐蜜笑得讥讽,腮边挂着泪珠,看起来如一只可怜的幼猫,眼神却冰冷,带着深深的自我厌弃和悲伤,低低喃喃地笑:“如糖似蜜……定王可知道,第一个为我取了这个名字的人,她抛弃了我,她……是我的母亲。”
“不是,”他摇头,眼里细碎温柔,更正她:“是我取的,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因我希望你幸福,长乐无忧,如糖似蜜……”
“假的,不是祝福,我不相信……”唐蜜摇头,拒绝去听,拒绝相信,温柔的陷阱,她早已不会再相信,经历过那样一世,对于亲情早已丧失渴望,不再奢求。
“是……耻辱,是为了时刻记得她被父亲背叛的耻辱……”她坚持。
他也坚持:“是祝福。”眼神坚定,他向她走去,轻声低叹,温柔得仿佛要替她将碎掉的心粘起来,柔声抚慰,低低安抚,走到她身前,拉入怀中裹住,低了头,颤抖着去吻她的眼皮,一一吮掉她的泪水,仿佛要将她的伤心难过不堪往事一并吮掉,一边沙哑地重复说:“不是耻辱,是祝福,是我对你最美最好的祝福……蜜儿,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难过。”
那胸膛太宽阔,言语太坚毅,安全得仿若能够撑开天地遮风挡雨,温暖得仿若从前一切不美好不过是场噩梦,从此梦醒,呆在这方胸膛,再不会伤心流泪。
谁知道,她也是个脆弱的人,需要人怜惜抚慰,需要将所有的委屈和不快哭出来,不必坚强,假装对一切看淡,有也好无也好?
唐蜜靠在那怀抱中,渐渐不在挣扎,心疼的快要裂开,无数的眼泪争相往外涌,使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仍是不想认命,苦苦挣扎:“为什么呢,唐漓,为什么非要这样……你说我逼你,又何尝不是你先逼我,为何不肯放过我,我只不过是想好好的活着,为何非要逼我回来做蜜儿……”
“因我舍不得你。”他涩声道,手抚着她柔软的头发,双臂紧紧将她嵌入怀中:“蜜儿,不是我要逼你,是我舍不得你。”
唐蜜哭得越发伤心:“何苦呢,不过是一个妹妹,把一生时光都浪费掉值得吗?你原本可以过得很好,只要当她死了……”
他抬手专心为她拭泪,比牛还要固执:“可你没死,就站在我面前。”
眼泪越擦越多,唐蜜握住那手:“可我们没有可能。”
他几乎立即懂了她的意思。轻轻地笑,轻轻地道:“为何没有可能,我们不是亲兄妹,蜜儿,你忘了吗,今年你十九岁,不是十六,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想起来了。”
唐蜜挣扎道:“为什么要这样呢,我不过是你捡来的……”
“不是,”他摇头,眼中依稀有泪光闪现,却带着笑意:“是你捡来的我。”
“记得吗,那一年的秋天你娘病逝,你还不满一岁,刚刚只学会爬,将军不在府中,下人们偷懒也不管你,任你顺着廊子一路爬到了花园,那时候我正在给园子翻土,一转头就见你坐在土坑里,咧嘴朝着我笑,眼睛又黑又大,嘴巴里只有两颗乳牙,满身泥巴活像是从地里钻出来的泥娃娃,指着我不停地叫哥哥,我以为你是在喊我,哪里知道你只是想要树上的果子,喊的也不是什么‘哥哥’,而是‘果果’。”
唐蜜渐渐哭得累了,湮灭了声息,伏在他肩头。他低头看她一眼,眼中带了柔色,缓缓继续回忆:“后来我给你摘了个苹果,你张嘴就啃,却哪里啃得动,望着我扁嘴就要哭,我只得又帮你切开,喂了你一口,熟料那苹果还没长熟,酸得很,你哇的一声就哭起来,我哄了你半天,最后跑厨房去要了块糖才把你哄住,而后你便天天往园子里爬,粘着我找我要糖吃。”
那时候她还没有名字,因她生母只是一名低等舞姬,某日唐鹏醉酒意外使之怀上身子,事后虽接入府中,却一直没有给过她名分,更是将她丢在小院里不闻不问,不久后还领兵远征。她于府中生女、病逝,唐鹏远在边关皆不知晓,下人们势力,对这个舞姬生下的小姐自不上心,任由她每天在府里爬来爬去,像个小乞丐弄得满身脏兮兮,饥一顿饱一顿,还是他看不过眼,常常过去抱她,喂她吃东西,教她说话、走路。
她太小,又总爱哭,路都走不好,常常缠着他要抱,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教会她走路,教会她开口说话。
后来她便越发粘上他,认定了他,整天跟在他后面奶声奶气地喊哥哥,他去花园除草,她给他递铲子,他去塘边栽树,她颤颠颠一摇一摇地跟着,他与其他杂役一同修院墙,她便在旁边玩沙子,有时候活太多,顾不上她,只要给她一块糖,她便会乖乖的在树下坐着,一动不动地看他干活,糖吃完了也不哭闹。
那时候她还不到两岁,他九岁刚满,他多了一条尾巴,她有了一个哥哥。
不久后唐鹏归来,始知自己得女,不喜不恶,反应平淡。反倒是看见他忠厚伶俐,有耐心,能吃苦,根骨佳,人也稳重,收了他当义子,对外则称是早年遗落在外的亲子,如今回来认祖归宗,因为唐鹏当时已打定主意不再娶,而唐家却不能无后。自此他脱掉奴籍,从一名奴丁成为将军府的少主子,上族谱时唐鹏才想起她也还没名字,却也不晓得该取个什么好,他提议说不如就叫“唐蜜”,唐鹏立即允了,大笔一挥就定下来,从此他成为了她的哥哥,真正的哥哥。她给了他身份,他还了她名字,如此之好,唐蜜,如糖似蜜,那是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名字。
他缓缓说完这些旧事,低头却见她已经睡着,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如两扇蝶翼,面容秀致,乖巧如昔。
拦腰将她抱回床上,替她脱去外衫鞋袜,唐蜜却蓦地睁开眼,软软地叫:“漓哥哥。”
他俯身,吻一吻她的额头,她从凉被中伸出手,牵住他的衣角,猝不及防出声道:“带我走好吗,我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