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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工作多长时间？”
“早上九点，到晚上十点。”
行至永丰街中段，李明伸手指向一侧的楼体缓缓说道，“按理来说，你们当初那个人工凝固汽油弹，是造不成这么大的威力的，不过永丰街当初私搭乱建，很多布局在设计的时候就存在很大的隐患，而且沿街小饭店居多，在这样诸多的因素下，便造就了这番惨剧。”
虽然是李明一手造成的，但这话从李明的口中说出来，仿佛和他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我记得当初这个地点应该是你选的吧。”略作回忆之后，鱼青雨便开口讥讽到。
李明驻足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鱼青雨说道，“你在嘲讽我吗？”
“我说的不是事实么？”鱼青雨毫不退让的说道。
“我以求自保有错么？这些工人当中有一部分都是永丰街当中的遇难遗属，你回头看看是谁给他们提供了安身立命的机会？到底是谁该为这一切负责，而谁又对这些东西负责了？”
李明面无表情地看着鱼青雨说道，
“从永丰街的大火，到浪潮计划，我都在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可你们呢？带给人们的就只有伤痛。我让白叶市的穷人们重新有尊严的活着，而你们又改变了什么？”
一向只是听的鱼青雨，像是被戳中了某根敏感的神经一样，捏着拳头回答道，“这么说，你骗得那么多人倾家荡产，骗得人家破人亡，骗得人举枪自尽，骗得人跳楼都是对的吗？你把你的好友王博华欺骗了一次又一次，这也是对的吗？”
“欺骗？”李明呵呵一笑后，便没有作答，继续朝着前路走去。
沉默中，两人穿过一片灰色的水泥森林来到一幢楼体前，沿着楼梯一步步走了上去，直到站在了没有密闭的阳台前后，李明才缓缓说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们不能受到欺骗？为什么？是因为他们单纯吗？他们傻么？”
站在李明身后的鱼青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沉默以对。
“这个社会并不是非黑即白的，非彼及此的，善与恶的概念时常也会模糊。你所认知的善恶，取决于生活教会过你什么，不过作为一个人，你不让他知道生活的真相，那才是欺骗。”
站在窗台边，李明指着对面楼层当中捧着碗一边吃饭一边看过来的工人继续说道，“刚才他们吃的东西你看见了么？怎么样？”
“很差，几乎难以下咽。”鱼青雨艰难的回答道。
“为什么差呢？该给的钱我可一分都没有少啊。”李明转过身来看着鱼青雨问道。
鱼青雨似乎已经知道了李明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侧过头有些不愿意面对的说道，“我需要压缩成本，尽可能的给组织提供资金。”
“因为我的反抗，三一协会从我这里陆续的要拿走两个亿的利润，每一期项目款我都没有少打给你们。
我给那些受难者提供了救济制度，工作岗位，以及活下去的希望，而直接造成这起灾难的你们，甚至不愿意给为你们工作的工人提供一些肉食。从工资上剥削、从生活条件上剥削、从劳动时间上剥削·······”
顿了顿，李明看着对面楼层窗口站着的望向自己的男人，淡淡的继续说道，
“始终一心？不过就是动物庄园里的另一头猪罢了，你们以反抗和压迫为名义，可实际上仍旧在压迫和剥削，所谓的平等，不过是你们相对于其他人更加的平等罢了。
回到我们第一次讨论信仰的问题，你看看你们做的事情，再说说你的信念到底可笑不可笑。
鱼青雨啊，我们每个人其实都一样，不管外表再怎么光鲜亮丽，剥掉一层皮之后，只剩下一堆欲望。”
说话间，一阵清风扫过，对面楼层当中捧着碗探出头看热闹的工人莫名的失去了身体的重心，随即发出一声惊呼后，从楼上摔落。
有人失足摔落，顿时引起了工人们的哗然，一个个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后，惊慌跑去试图救治，可八楼的高度自然是没有任何生存的可能性了。
站在窗口的李明漠然的出声说道，“拿把破伞遮雨，还不如淋雨，这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行尸走肉的缓步上前，鱼青雨双眼无神的自窗口看向楼下，整个人蒙在了原地。
并不是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迷茫，而是李明所说的话在此时此刻完全打破了鱼青雨一直以来的信仰，而信仰崩塌的瞬间，鱼青雨觉得自己整个生命的意义都没了。
一阵冗长的沉默后，鱼青雨抬起头，木然的看着李明说道，“那我到底该怎么做。”
打菜妇女的哭声穿过了楼层的高度，钻入了鱼青雨的耳朵当中，让茫然的她一时间有些想哭。
“我不是你的上帝，告诉不了你应该怎么做，但你认为的有感受到的痛苦都源自于你没能力解决眼前的问题，你的信仰给不了你依靠，但是钱可以······”
李明倚靠在侧墙上，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淡然的说道，
“你看，归根结底还是钱啊。”
午后天空碧蓝万里无云，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在身上，让李明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这晴天碧日的，哪里来的风呢。
第五十六章 开仓放粮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所有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从第一次大会召开后，李氏基金会、蚂蚁信贷、居安业乐的主体架构已经在七天内完成了并入李氏金融，留在白叶市的只剩下了相关业务的办事机构，这就意味着李小姝等人的工作告一段落，即将踏着司司的足迹奔赴中政市。
临行前一天，一辆汽车在夜幕的街灯下穿行，没过多久就到了圣恩慈医院的停车场。
这间医院李白夜是熟悉的，因为当初李明为他进行的皮肤移植手术便是在这间医院做的，今时今日李白夜旧地重游，不免有些触景生情。
下了车之后，李白夜走到站在车旁一侧的李小姝身旁开口问道，“小姝姐，师傅说他什么时候过来啊。”
“应该快到了吧。”李小姝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自己生长了十几年的白叶市，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回答道。
李小姝说话间，将车辆停好之后的安仔走上前来站在车旁，仰头看着这间医院大楼顶部的巨大红十字，叹了一口气。
当初最开始跟着李明的三人，如今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小天死于自己之手，而余南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可至今还没能醒过来。
三个人带着三种完全不同的情绪，等候着李明的到来，可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之后，李小姝首先开口自言自语的问道，“中政市会是什么样子呢？会和白叶市不一样么。”
突然间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李明笑着开口说道，“新的开始，当然不一样了。”
三人听到了李明的声音后，随即同一时间转过身来。
李明带着跛腿的大庆，走上前来然后说道，“都来了啊。”
“哥。”“师傅。”“明哥。”三人一一打招呼到。
点了点头后，李明说道，“走吧，你们明天早上的飞机，临走之前去看一眼余南吧，这家伙真是倒霉，才享受了几天的好日子，就让人给崩成植物人了。”
三人听到李明的话后，都是一愣，不过只有李小姝开口问道，“哥，我们不回来了么？”
李明笑了笑说道，“向前走的路，哪有回头的道理啊，走吧。”
说罢李明便朝着住院部的大楼走去。
一行人来到了余南的病房后，示意让正在准备给余南擦脸的女护工离开，然后便走了进去。
护工将余南照顾的很好，虽然身形有些消瘦，不过由于十分精心的缘故，余南的脸色看起来还不错。
众人围着余南坐下后，李明从放在一旁的水盆中，拿过毛巾拧干，帮着余南擦了擦脸颊然后说道，“这次你们去中政市，要配合好司司小姐的工作，打好前哨。随后我们的重心将由中政市为核心，朝着整个联邦辐射，所以这一步是很关键的，但同时白叶市的根基也不能丢掉，······”
“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啊。”李小姝苦笑了一下开口说道。
“我相信经过这些事情的培养，你们手下也有了些能用的人·······”
一边擦拭完之后，李明将毛巾扔进水里，一边继续说道，
“任何能从白叶市平民窟中走到李氏集团的人都是有野心的，你们没必要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只需要激起这份野心，给他们画最好的饼，我相信在我来之前，你们能把铺垫工作做好的······”
在李明交代完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李小姝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哥，我们为什么不能····停下来。我的意思是，一点一点来呢？”
“我们是没有资格休息的。”李明开口到，“在这个大鱼吃小鱼的世界里，没有财富就意味着死亡。而世界经济史是一部基于家乡和谎言的连续剧，要获得财富的做法就是在公众认知到之前，投入其中，掠夺财富，退出游戏，再进入下一盘游戏。看似没有血腥，反而却是处处杀机，稍有不慎便会倾家荡产，尸骨无存。”
李明正说着，李小姝的电话铃声突然大作，抱歉的看了李明一眼后，李小姝便将手机放在耳边。
片刻之后，李小姝脸色大变，看向李明开口说道，“哥，基金会的财务说永丰街那边一笔钱被不合理的支出了，是鱼青雨取的······”
如今的基金会已经在李小姝和本杰明的努力下，有了完整的律师楼和会计师楼，因此在鱼青雨对永丰街的项目款进行挪用的时候，李小姝第一时间便收到了信息。
之所以判定是不合理的支出，便是因为资金并没有通过在册记录的账户，进行正常的资金变动。而这一财务警戒便是李小姝吸收了小天事件的经验，要求设立的。
警戒线被触动，便意味着某人对公司的财务有可能进行了侵占。
听到李小姝的话后，李明呵呵一笑，眯着眼睛说道，“总算没让我失望啊。”
“一千二百五十万。”李小姝皱着眉头看着李明问道，“前几日，鱼小姐找我要走了永丰街登记救济的名单，哥这是你的授意么？又要干什么啊，这可是永丰街购买下一批建材的专款啊。”
李明呵呵一笑，开口说道，“过度的在意金钱会让生活丧失美感，有时候花点小钱，看看世界酝酿出美好的事情，也是很不错的。”
·······
鱼青雨带着几个财务，每一个财务手中都提着一个黑色的皮箱，而皮箱里正是刚刚从银行里取出的钱。
走到一个破败不堪的房屋前，鱼青雨站在门口敲响了简陋而寒酸的木门。
片刻后，木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由各种衣物剪下布料拼接成的衣服的小女孩，而女孩的身后则是一个弓着身子的老妇人。
“啊，玉小姐。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坐。”老妇人看到鱼青雨后惊喜的开口朝着小女孩说道，“囡囡，快去倒水。”
玉小姐，便是鱼青雨的化名。
鱼青雨脸上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从身后会计的手中拿过一个准备好的皮箱，然后打开说道，“这是公司给你们这些在永丰街当中受害者的救济金，请您务必要收下。”
“这····这是干什么啊！”老妇人看着一箱子的钱，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鱼青雨从没有笑得像今天这么的开心，缓缓回答道，“开仓，放粮！”
第五十七章 一把零钱
【人们有时可以支配他们自己的命运。要是我们受制于人，亲爱的勃鲁托斯，那错处并不在我们的命运，而在我们自己。—威廉·莎士比亚《裘力斯·凯撒》第一幕·第二场】
办公室外鱼青雨想要敲门，但是举起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信仰的瓦解是一件很让人崩溃的事情，就像是你一直为了某个目的而努力，然后目的没了。
听了李明的话后，鱼青雨脑海中浮现的全是那些在大火之中丧命的无辜角色被自己剥削的场景。
那日过后，鱼青雨被内心的信仰与现实的冲突折磨得严重失眠，每当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脑海中变成了一片可怕的空白，一种直觉已经使她失去了思想、意识完全被摔落在地上工人恐怖的眼神死死的钳住。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心跳剧烈、胸口堵、闷气、发慌、绞痛···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怎么都不能平静下来。
一页页的日历被撕下，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