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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惋惜地摇摇头,踏着月色走出了药王院。
另一边,禅房内。
沉羿又睁开双眼,思索道:“这一下,雷大壮该把注意力放在无尘身上了。就是不知无尘是怎么被怀疑上的。”
雷大壮注意到无尘,在沉羿看来是必然的,因为当时在场的人当中,唯有即将拜入药王院的无尘最有嫌疑。
至于出身百草谷的古木道人,其本人倒是不善医毒,加上他是抓出沉羿的老前辈,所以嫌疑反倒是最小的。
但是,雷大壮在沉羿和无尘刚刚过湖之时就凑了上来,这说明他可能在毒杀发生之前,就觉得无尘可能有问题。
如此一来,问题就出来了,无尘为何会被怀疑。
沉羿想来想去,结果竟是只能想出一个可能。
——因为无尘本身就身怀血仇,他有着极大的动机。
而沉羿,他也有着这样的动机。
雷大壮之所以凑上来,可能不仅是因为无尘的出身,还是因为沉羿自己的出身。他们二人都是幽州大难之后幸存的难民,两者走在一起,嫌疑曾曾曾地上涨。
‘也就是说,雷大壮在知客院事件之前,就已经查过所有难民出身的弟子,其中也包括我还有无尘。出身的烙印,一开始就打在我们身上了。’
因为难民出身,所以被人警惕,被人调查。
哪怕本人表示没有报仇的意愿,估摸着也是无人会信。你说不报仇就不报仇,谁信啊?
那么大的仇恨,不是本人说抛却就能抛却的。
仇恨的锁链连接着两方,即便己方不动手,对方也会为了自身安危而先下手为强。
沉羿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只觉自己过去确实是想得简单了点。
不过好在他现在人设已经立起来了,至少在灵龙铁刹自己人眼中,他沉羿和复仇无关,能够获得出世派的好感。
而在暗地里,沉羿和陈天元产生了联系,完全可以吃完这边吃那边,两边好处通吃。
‘我只需要不断变强就行了。’
沉羿抱着这样的想法,再度沉浸入太虚幻境之中。
刚刚收获了上官沛的残魂,需要多加努力熟悉增长的内气,顺带抹除这凭空收获所带来的虚浮感。
我沉羿有今日的实力,可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的。
························
月上中天。
大雄宝殿已是褪去了无遮大会的热闹,长明的灯火照耀下,四分五裂的肢体被安置在白布上,铺在大雄宝殿的正中。
一如当日,还未离去的各派中人以及灵龙铁刹方丈、首座皆是在场,只不过少了如今在戒律院享受单间的齐九渊、祁拓海、冼星君,多了一个身着麻衣,长发以一根小木棍束起的陈天元。
顺带一提,陈天元身边还跟着一条小毛驴。
“陈天元!”
古木道人叫出了这一位的名,在场众人看看,再看看地上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眼中皆是难掩狐疑之色。
这一位终究是出现了,在无遮大会之后,在上官沛被杀之后。
这怎么看,都和他难脱干系啊。
“正是陈某。”
陈天元应了一声,然后面色平静地道:“莫要看我,人不是我杀的。你等都该知道,陈某向来以诚待人,从不说谎。”
第四十七章 善
“咳!”
灵门轻咳一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可以作证,陈施主在此前一直在和老衲对弈,没有离开片刻。”
但是,他陈天元杀人,又何需自己亲自动手呢。
众人心中狐疑不减,脸上倒是恢复了平静,都聚焦在那具尸体上。想来灵门方丈不会为了向大家告知陈军师的前来,而将众人聚集在大雄宝殿之内。
“深夜请诸位前来,不为其他,只为二事。”
灵门开门见山地道:“这其一,便是上官施主从知客院潜出,悄然下山,以致于失了性命。”
不是“为他人所害”?
深谙语言艺术的众人,皆是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已经不是撇清关系了,是要把上官沛的死钉在罪有应得上。
“其二,也与上官施主有关。据连夜赶来本寺通知的善信告知,上官施主乃是被一个黑袍刀客所杀,其人面无五官,诡异至极。并且从上官施主的身上,老衲发现了这个。”
灵门从袖中取出一枚玉质的令牌,展示给众人。
那令牌边上凋饰着龙纹,看上去像是一条玉龙盘绕,龙首便在令牌上边正中。最重要的,是那令牌的中心位置,有一大字——善。
那字体笔锋凌厉,转折圆和,不似凋刻而成,倒似有人直接写在令牌之上。
“善!”古木道人忍不住低呼出声。
这一个名字,在一众代表各派的高手之间掀起了波澜。
虚行双眸紧盯令牌,眼中有精光直射而出,落在令牌之上。
“呃。”
他的头突然后仰,双眼连连眨动,似有忍不住的酸涩,同时出口确认道:“错不了,贫僧曾经观阅过那位大离师相的笔作,两者笔记一般无二,且内含其人之意。”
虚行所在的大慈恩寺,归属于禅宗之外的另一派别,名为“法相宗”。此宗派着眼于佛法,修行之法乃是深挖人心之识,最是擅长识意辩意,虚行既然说一般无二,那就是一般无二。
“善的令牌,为何会在上官沛身上?”众人之中的一个中年道人问道。
那道人头戴七星冠,身披太极袍,一派纯正的道真风范。其人正是来自于道门三派之一的玄清宫。
由于佛道有别,所以此前这道人一直在默默旁观,从不出言,只当个吃瓜群众,和同样为道人,但并非归属于道门的古木道人迥然相异。
但是如今出现了那位大离师相的令牌,便是连作为吃瓜群众的道门中人也坐不住了。
为何?
只因大玄皇室崇道,而大离以大轮寺为国教,拜龙象大宗为国师。两方高手这些年可是交锋不断,积怨已久。
道门方面实力雄厚,远胜佛门三宗之一的大轮寺,但道门的天元强者行踪缥缈,少有人见,如今扛鼎的真武掌教萧抱月虽是白榜第一,但比之龙象大宗来还是力有未逮。
再加上有大离的鼎力支持,大轮寺竟是和道门斗了个半斤八两,双方互有胜负,互有伤亡。
毕竟是一个刚刚开朝的王朝,正处于最为鼎盛的时刻,而反观大玄这边,却是有江河日下之相,且大玄也不可能鼎力支持道门。
“莫要看我,我也不知,”陈天元见到那道人的眼神又往自己身上瞄,澹澹道,“若是早知上官沛身上有善的令牌,那他也等不到参与无遮大会的时候。”
即便是有再大的背景,和那位大离师相搭上边,也是一个死字,没有例外。要是陈天元知道上官沛和善有所联系,他早就送其归西了。
这个理由,有理有据,但亲耳听到某人说上官沛已死的老僧却是止不住的惊疑。
“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
陈天元突然一笑,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众人,“那就是——战争要来了。”
先前冼星君曾言,大离再犯乃是陈天元所说的谎言,但现在这令牌的出现,却是代表着此言非虚,大离很有可能会再度进犯。
不,不是很有可能,是一定。
所有人看到陈天元的目光之后,都笃定战争即将再度到来。就算大离没有南下的企图,陈天元也会让他们南下。
陈天元一向是以诚待人,不说谎话,只因为他说的话都会成为现实。他并不能算定未来,但他能够促成未来。
他就是这么一个百无禁忌的人。
“阿弥陀佛。”灵门双手合十,带着悲悯念道。
这战事一起,又不知多少人会受难,边关之地即将再度染血,只是这一次,却是不知大离的铁蹄还能否踏入擎天关。
知晓部分内情的灵门方丈想得更多,他知道陈天元在追查幽州大难的罪魁祸首,也知道陈天元已是有了怀疑的目标,以陈天元的性子,若是确定了目标的嫌疑······
那结果,便是灵门这已经年过百岁的佛门高僧,也是不由心生战栗感。
现在也只能祈求最后的真相没有涉及到那一位了。
························
幽幽楼阁,一盏青灯,照亮了一席卷帘,映出一个飘渺的身影。
一道黑影,半跪在卷帘前的黑暗之中,低头禀报道:“禀师相,灵龙铁刹无遮大会已结束,陈天元坐镇镇魔洞,弥平异变,令法会顺利进行。事后,灵隐自尽,空明重伤被擒,已被关入镇魔洞。至于无嗔,则是被一小辈弟子无妄所杀。”
“但那一位,未曾暴露。”
“事后,灵门宣布,灵龙铁刹将会招收俗家弟子,并向铁策军开放入门武功。”
“另外上官沛在发现斩杀于风波渡前,身上搜出了师相的令牌。今夜就在大雄宝殿之内,他当场预言,大离即将再度犯境。”
明明是发生在另一个国度的事情,黑影却是如亲眼所见一般,将其一一道出,甚至于连上半夜发生在大雄宝殿之内的对话都被其
“善。”
卷帘后传来了悠然之声,隐约可见一人在内盘坐,一只手合拢折扇,轻轻击在另一只手的掌心。
第四十八章 模仿
次日清晨。
只睡了半宿的沉羿依然精神奕奕,他闭目感应了下内气,精纯的太阴之气已是可以充盈丹田,距离内气如江海还远,但较之同样年龄的武者,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至于龙胤铁布衫和虎啸······沉羿想想自己运行金钟罩时的画风,自觉地把“虎啸”二字替换成“虎伥”。
那怨魂呼啸的卖相,当真是和虎啸无缘。
铁布衫没有细致的层数划分,只能以力来计算。沉羿修炼铁布衫的时间最久,如今已是通过这门外功具备了近七百斤的肉身力量。
而金钟罩,则是已经练就第五关,如今初步具备铜皮铁骨之能,若是和铁布衫一同叠加,全心防守,便是开脉巅峰武者也难伤他。
数日时间里精进至此,《玄君七章秘经》可说是功不可没,要是没有那些令人伤脑筋的副作用,那就完美了。
‘我怕不是在想屁吃。’
沉羿自嘲一笑,起身略作洗漱,便要出门。
推开房门的同时,清晨的阳光给他披上一层澹金的色彩,也让某只毛色灰白的毛驴格外显眼。
那毛驴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十分违反常理地做抱胸状,斜靠在院墙上,坦坦蛋······没有蛋。
这毛驴竟是没有鞭的。
“别看了,这就是一张用来封印本座的皮囊,没那玩意儿。”
毛驴吊着眼睛斜了沉羿一眼,站直身子哒哒走着,“跟上,姓陈的那家伙要见你。”
沉羿跟着毛驴走出所在小院,沿着石板铺就的小径前行,不多时就能见到一座假山。
陈天元便在假山旁的小亭子里。
他正坐在石凳上,腰背挺得笔直,有种一丝不苟的气质,身前石桌上摆放着楠木所制的棋盘,上面空无一子。
见到沉羿前来,陈天元澹澹问道:“懂棋艺吗?”
“只知道基本的规则。”沉羿道。
出生在前世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沉羿是什么都了解一点,哪怕从未下过围棋,也知晓基本的规则。
但令人悲伤的是,他也就是只了解了一点,不管是围棋还是其他,都是一点,论见识是比古人广,但论知识水平的话······只能说,沉羿能够完美地融入这个时代。
“知道规则就可以了,”陈天元说道,“棋道便是计算之道,你没学过棋艺,反倒能更明白地看出你的智慧,坐。”
沉羿在陈天元对面坐下,身前的棋盒装的是白子,他知道这是让自己先行的意思。
黑子先行是前世那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隔壁邻居处传来的规矩,在这个和前世古代类似的世界,白子先行。
也没有宋代以后的座子制,棋盘上空无一物。
陈天元没有让子,沉羿也不多说,直接抓起一子,放在棋盘中心位置。
落子天元。
这是将陈天元的惯用路数给堵住了。
陈天元见状,目光微动,捻起一子落右上角星位右侧。
在他落子之后,沉羿竟是毫不犹豫,在左下角星位左侧落子,两个位置以天元为中心,形成完美的对称。
陈天元再落子,沉羿也是随后跟上,依然是以天元为中心,形成对称。
这是模彷棋。
沉羿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