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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丫头太过聪明了,她知道自己对男人有多么大的杀伤力,也善于利用这一点,他实在不知道能不能相信她的话。
没想到“糖心儿”也同样很认真地对视着他,眼神里没有犹豫、心虚,很清澈,像一潭秋水。
最终,洪衍武没再说什么,叫上陈力泉离开了。心里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1978年6月3日,周六。
这一天早上,话匣子里播放了一条新闻,原全国文联副主席、京城文联主席、人民艺术家老舍的骨灰安放仪式在京举行。
而家住东单“协和胡同”的郑浩,却根本没受到这条消息的一点感染,打早上一起床,就喜气洋洋开始忙和开了。
他拿着黑市里换来的票证去副食店里一通采购,香烟、点心、水果、熟食、汽水、白酒,还特别买了二斤好茶叶,钱真没少花,一共三十来块。
这可不是他家里有什么喜事,也不是要请客,而是晚上又要撮大牌局了。
郑浩二十来岁,绰号“耗子”。他原本是“镇东单”麾下的一个“佛爷”,这个绰号也很适当地体现了他的特征,这小子脑子精明的很。
他看准了京城的玩闹,好赌的不少,仗着爹妈留下的一处三间房的小院儿,及时从“佛爷”行里抽身而退,改为组织赌局为生。
由于他服务周到体贴,一直以来也给“镇东单”留了份儿进项,因此凡是北城的玩闹儿渐渐就都知道他这里既规矩,又安全如壁垒。
时间一长,牛气更加冲天,他这儿竟成了京城里最顶尖儿的一个赌窝。
附近知名“玩主”、“佛爷”,只要玩儿麻将牌的,基本上一缺人手都往他这儿来凑局。而且因为趁钱的主儿越聚越多,每周四、六日晚上,也就成了固定开大局的日子。
尤其是周六晚上,基本是一些老客来耍大牌。
比如说西四的“把子”“军犬”,西单“大佛爷”“大虾米”,隆福寺的一霸“歪脖儿刘”,来的基本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台面金额也得往七八千走。
水涨船高,这种局流水抽喜儿也得往上。
一圈儿五十,一宿至少混个五百块。再加上还能加价儿卖些烟酒食品的,弄好了七八百。
不过说来也有些心疼。“耗子”最好的一个老客前天刚“折”,还是被他自己出卖的。
过去,只要有“糖心儿”掺和的局,当着这位姐们儿的面儿,所有老爷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玩的圈儿数多,买烟酒摆阔是特别大方。轻而易举,“耗子”的收成就能上千。
今后这景儿当然是没了。可“耗子”也很无奈。
打心里说,他真的不能不“卖”她。别说他惹不起“明王爷”了,他自己现在实在缺个新靠山。
“镇东单”一完,这家伙的手下就都把他当成了随便敲的竹杠,他要再不找个硬主儿给自己拔闯。别说老底子守不住,这局早晚有人闹事儿,也就别吃饭了。
这就是没办法的事儿呀
“耗子”对“糖心儿”的怀念仅在这么一念之间,也就过去了。其实没怎么当回事,然而,就是没当回事酿成了大错。
江湖大忌,在刀口上行走,一个闪失足以致命
这小子万万没能想到,当天晚上,“明王爷”这个新主子不但一点没能罩住他,惹了这位姐们儿的报应却上门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军犬”、“大虾米”、“歪脖儿刘”齐齐到来,为了补“糖心儿”的缺,“耗子”特意为这几位又张罗了一个新的牌搭子,“镇东单”手下的一个“队长”“二和尚”。
可正当这几位摸到第四圈儿,“军犬”刚糊了一把二百五十六的大牌,正准备收钱的时候。小屋的门突然被踹开了。
从外面冲进来七八个人,带着口罩,手里全拿着家伙。眼神全冒着绿光,杀气外泄。
就这场面,谁都知道碰上“摁牌局”的了。这种“黑吃黑”其实是难免的,或许就是因为“耗子”这儿名气太大,才会把人招来。
但屋里的人毕竟都经历过很多场面,江湖上又讲究什么事儿,一般要盘盘道”聊一聊。
于是,“耗子”首先作为“窝主”,当仁不让就得站出来。
只见他不紧不慢,颇有些“老大气质”地说,“这儿我说了算,哥儿几个缺钱说句话,多少咱们聊聊”
可哪知对方却根本没“聊聊”的意思,一个人上来直接一个大嘴巴就给“耗子”扇墙上去了。“老大”一下成了三孙子。
跟着有人把刀往牌桌上几个人脖子上一架,动手就去拿桌上的钱。还有人对牌桌上几位爷下令,“都把兜翻了,一个钢镚儿不许剩”
要知道,所有人里,“军犬”最特别。他可以西四的一方“把子”,真要乖乖听话,那人可就丢大发了
所以为了面子,他就特横地说了一句,“兄弟,我是西四军犬,都想清楚了,碰我什么后果。今儿能走出去,你们几个未必有明儿”
得,就这一句。那带头的竟然乐了。“你就军犬啊听过”
然后再无其他,闪身而上。
“噗”一刀直接扎他大腿上了
“军犬”疼得就是一声嚎。
“碰上吃生米儿的了”
那另外三家一看,脸儿顿时全白。
“有话好说认倒霉,给给给”
就这样,十分钟之后,这伙儿人连“耗子”的老底儿都给掀了,一共“卷了”一万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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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t21902181t21902181
第309章 后悔
抢钱的人虽然走了,但“耗子”家里的乱局仍在继续。
第一时间,“军犬”赶紧给自己裹伤,其他人更关注各自的损失。
这一盘算,他说抢走了一千八,那个说被抢了两千二。反正最后还是“耗子”经济损失最大,近年攒的底子整四千,全没了。
俗话说的好,出来混,就没有不翻船的
来“耗子”家里打牌的这几位,这一天晚上全都深刻地体味到了这句话。
谁能想到,在这块儿地面上还能出事儿
别说这一桌上就有这块地面儿的地头蛇,“耗子”家里还养了俩“看场子”的兄弟呢。
一个守前门,一个守后门。就这么无声息地让人家给拿下了,都捆得跟粽子似的扔院里晾着呢。
情况明显不对。怎么琢磨,怎么让人觉得蹊跷不是
“军犬”脾气最爆,份儿最高,吃亏又最大。
直接就说,“姓郑的,你他妈必须给我一交代我在你这儿玩牌,居然就被抢了。钱不钱的先放一边。还挨了一刀,你叫我脸往那放”
隆福寺的“歪脖儿刘”,斜着脖子一瞪眼,也把矛头直接对准了“耗子”。因为这种事本来就该“局头儿”负责。
“耗子,局是你组织的,你说怎么办吧大爷也不跟你多要。来这儿带了两千二,你给个整儿就行”
“耗子”的脸色简直比得上锅底了。哭丧着脸告饶,“两位大爷你们这是逼我呀论理,在我家玩出了事儿,是该我给大家一个交代,可问题是这需要时间啊再说了,各位不都看见了吗我的钱也让人抢了,赔我也赔不起啊不过各位放心,我现在上面是明王爷照看,明儿我就去禀,一定把事实查清”
“镇东单”手下的“二和尚”当然对“耗子”知根知底,现在最烦的就是他另投“明王爷”这件事儿。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趁机就扎他一针儿。
“查,一定得查我看这是有内鬼,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他们怎么知道咱们今天耍大局呢还对这里情况这么门儿清,开门没声儿,拿人顺当,连叫唤一声都没有,怎么做到的都他妈成了天兵天将了”
可没想到这话反倒引火烧身。“老瘪”座下的“大虾米”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
“是得查,谁都看出不对。不查怎么行可问题是谁查,怎么查。我可知道有句话叫贼喊捉贼,二和尚,你今儿是第一次来吧你和耗子过去还在一块儿,这里又是你的地界儿,我怎么就觉着你的嫌疑最大呢”
“二和尚”当即大怒。
“我就操臭孙子,你丫敢怀疑我往我头上扣脏屎盆子姥姥土语,音译源于满语,表示强烈不服、不信,并非字面含义”
得,话没说几句,“二和尚”和“大虾米”差点没咬起来。跟着“歪脖儿刘”想劝架,还闹个里外不是人。
反正是一团乱麻,都成一锅糊涂粥了。
眼瞅这气氛越来越紧张,这伙儿人都恨不得自己要先干上一架了。“军犬”看着不是事儿,一拍桌子才算镇住了场。
“好了好了。都他妈别吵吵了争来争去管个蛋用我看先这样吧,就给耗子三天时间,让他给家一交代。三天后我们所有人在这儿开会。耗子要是查不出来,先让他赔钱,我来接手。但有一条,假如今天的事真是屋里的人捣鬼,那他就给自己找个坑吧。”
听“军犬”这么一说,大家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们知道这位爷说话算数,言出必行。
就连“耗子”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没辙,惹不起。根本不敢当面反对。他的如今之计,也只能求“明王爷”想想办法了。
可他们哪儿能想到啊,这里面根本就是个连环计。后面儿的招儿,“糖心儿”也早给定好了,这才是刚刚开始。
当天晚上,就在各人散去之后,“军犬”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由他的小兄弟送往临近的“协和医院”,想去给大腿的伤口缝针。
可没想到,就在刚过马路路口的时候,也不知从哪里冲出一辆自行车,直接就把他们的车给撞倒了。
但这可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因为紧跟着就从暗处冲上来好几个人,照样全是带着口罩的。他们拿出几个麻袋一捂,就是一通拳打脚踢的猛凿。
临了的时候,这帮人不但侮辱性地,拿棍子狠狠楔了“军犬”他们屁股几下,还对麻袋里的“军犬”加以警告。
“癞皮狗,有人给你带个话。别他妈总以为就你说了算人该装糊涂时候就糊涂点儿,否则你没的可就不止是钱了”
就这样,伤还没治,在路上,“军犬”竟又阴沟里翻了船。委屈的是,挨通儿胖揍不说,就连对方几个人都没搞清楚。
最后好不容易来到医院,更倒霉的是,因为兜里没钱打麻药,还不得不让大夫直接给大腿伤口缝合。疼得“军犬”汗珠子流水似的往下掉,嘴唇都发白了。
所以当“军犬”回到西四后,越琢磨越憋屈,真他妈连杀人的心的都有了。
而照他看来,捣鬼的人无疑就在屋里那几个人里。否则要不了解情况,反应哪儿有那么快又哪儿会有这个胆子,抢完了牌局不跑,还敢再堵他一次
至于是谁,“歪脖儿刘”跟他有交情,不会“耗子”没胆儿惹他,也不会思来想去,也就“二和尚”最可疑,“大虾米”话虽不好听,可确实挺有道理,先问问很有必要。
就这样,“军犬”钻进了牛角尖,第二天也不等了。直接就指派人手,把“二和尚”给绑了。
可他这一莽撞动手才是真真正正的糟糕了。暗中盯着他的人,等的就是这个。
于是接下来,就在“二和尚”落在“军犬”手里的当天晚上,“大虾米”在西单的一条胡同里,也被人从后面拿麻袋罩住了。
挨了一通棍棒后,脑袋还在麻袋里,腿上就被插了一刀。跟着又被扔在了他大哥“老瘪”的家门口。
等到“老瘪”发现,把人放出来时,“大虾米”的头一句话就是“大哥,军犬这狗杂种疯了”
而之所以如此,其实是因为对方打完“大虾米”,还留下了一句话。
“二和尚已经证明自己清白了。既然不是他,那就是你。回去跟老瘪好好合计合计,把钱吐出来算完否则,老瘪也得跟你一样下场”
“老瘪”一听,当即暴怒,立刻撒出兄弟们去打听“军犬”的行踪。
等到打听消息的人回来后,除了带回来“军犬”的下落,还有一个紧密相关情况。说“镇东单”手底下,几个“二和尚”结拜兄弟,也正为这小子被绑的事儿,跟“军犬”戗着呢。
那还有什么怀疑呢“老瘪”当时就派人联系了那几个“镇东单”的手下,结果双方一拍即合,集体对“军犬”的人实施报复行动。
很快,“军犬”的手下纷纷遭殃,两个“大佛爷”的手被刀子穿了。一个“战犯队长”连同几个兄弟,在家喝酒的时候,也被人堵在了小平房里。
当一通砖头雨猛砸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