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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他就被上级免职,成为了被改革大潮淹没的一个符号。
就连海盐衬衫厂也因此背负上了重大的负债,再也没有缓过气儿来。
而这件事悲哀的地方恰恰在于,没有人知道,如果没有这么高的荣誉和名声,步鑫生是否会成为一个更了不起的人物,他能否真的把海盐衬衫厂带到世界的范畴。
同时,这件事还让大家突然醒悟过来。
明白了企业家是个很特殊的偶像,也是个很功利的一个职业,因为他们只以成败论英雄。
企业好的时候你是偶像,但你企业一旦不好,你所有偶像的意义全部会被颠覆掉。
说起来巧合的是,步鑫生所犯下的错误,几乎全都是洪衍武曾经郑重提醒过杨厂长,要极力避免的问题。
从这个角度来说,杨厂长虽然个人能力有些不足,算不上什么具有魄力的开拓型领导。
甚至还有点官老爷好面子,爱讲大道理的毛病。
但反过来也正是这些缺陷,才使得他在工作里加倍的小心翼翼,谨慎的对待每个重要的决定,唯恐走错一步给公家造成损失。
所以他才能从善如流地听从洪衍武的建议,从而避免了步鑫生所遭遇的这些“暗礁”。
这还真的不能不说,是他个人的一种幸运,也是“北极熊”全体职工的一种幸运。
当然,在这个英雄辈出的年代,其实大多数能冒头的人,都不是怂人。
即使是所谓的“幸运”,也必然需要个人拥有一定的素质和操守,才能得到、守住。
就比如杨厂长也具有一片公心的优点。
他不但严于律己,很能正确对待手里的权力。
而且还是个务实的人,能够酌情变通,并不是完全死心眼的人。
这也不是一般领导干部所能及的。
有意思的是,如果说到和杨厂长处境比较相似的人,具备同样福份的人,其实还有一个。
那就是洪衍武的表哥,身在龙口村的兆庆。
他们村办工艺品厂之所以能创办,当然也是靠了洪衍武给予帮助和指点。
而他身上的优点,却显然比杨厂长要多出不少。
或许真是和洪家沾亲,首先兆庆和洪衍武在基因方面就有诸多相似的地方,他也同样生了个精明透顶的脑瓜。
要不他怎么能做第一个进京卖鸡蛋的人呢也是第一个靠鹌鹑发财的
其次是兆庆有个好父亲。
允泰经历过人世沧桑,肚里又全是好东西。
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从下就在兆庆身上下功夫。
知识还是其次的,关键是为人处世的哲学,还有对政治的理解。
这就让兆庆的心胸眼界,对人性和世界认知都非同凡响。
而且最关键的是,兆庆不亏是曾经考上大学的人,他自己特别好学。
除了看过的书多,他特别愿意跟长者讨教,和比自己强的人切磋。
别的不说,每次进京他就最愿意跟洪家上上下下聊天。
特别是洪禄承和洪衍武,跟他们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忘了吃饭。
哪怕是在龙口村,当上这个厂长以后,他也经常打电话跟洪衍武讨论问题。
而且他还有一个很好的日常习惯。
就是每天早晨六点三十分准时收听广播新闻,晚七点定期收看新闻联播。
此外他给图书室订阅的报纸,也是他饭后必不可少的阅读消遣。
正是通过这些种种信息来源,他始终保持着对外界变化的敏锐。
这就彻底打破了他身居山村的局限,甚至拥有了自己对商业经营的领悟。
因此实际上,哪怕厂子上了正规之后,洪衍武几乎没为村办厂再上过心。
兆庆凭自己,也一样把厂子管理的井井有条,红红火火。
他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就是既懂经济,又懂政治。
这不,这两年在厂子里他严抓质量,同时培训人手,还买了汽车。
这就让供给京城的货源越来越多,越来越好,越来越方便。
收入当然也是同步增长。
要说到具体的实惠,龙口村不但早成了“三转一响”彻底齐备的村庄。
而且还成了房山第一个家家户户都有电视的村庄。
尽管大部分是黑白的,没法跟“华西村”全体都是“彩电”比。
但在京郊也是首屈一指,很了不得了。
连带着本村的年轻人们说亲都容易了。
现在谁家不是可着自己心意的挑对象
这些能说不是兆庆的功劳
官面儿上也一样。
兆庆子从开始带领村民致富的那一天起,他就高举“集体主义”的旗帜,目标便是共同富裕。
而且通过分配制度的巧妙设计,保证村里既没有贫困户,也没有亿万富翁。
既不拉仇恨,也不扩大贫富悬殊,简直没有比这个更符合当下社会和人民群众的需要了。
直至今日,他打着“搞两条腿走路”的幌子,靠雇来的人增加农业和手工业力量。
龙口村不但有了十里八乡最有名、最赚钱的乡镇企业,也完全实现了粮食产量自给自足。
而且还捎带手帮助周边村子不少人脱了贫。
这怎么能不让县里的林书记时常把龙口村挂在嘴边,引以为豪的捧为掌上明珠呢
所以哪怕需要面对和步鑫生比较类似的处境,可就凭兆庆的个人素质和这份聪明劲儿,也足以应对的很好了。t21902181t21902181
第949章 清醒
必须承认,兆庆也是典型。
虽然他这个典型的成色比步鑫生要差远了,影响仅限于京郊的一县之地。
他的一举一动,能牵扯到的范围更少,只有一个乡和附近的几个村子。
但是,这样的典型也是典型。
说到底,只要人出了名,有了荣誉,所需要面对的问题就相差无几。
这不,随着村子和厂子越办越好,兆庆的应酬也越来越多。
首先,他要帮着林书记撑体面,时不时就得接受县报采访,或是去县里参加会议、作报告。
其次,乡里的领导们也要来参观,时常要下基层来进行工作指导。
此外,还有不少村子要来学习,或是邀请兆庆去传授管理经验、致富心得的。
而这样的声望,这样的热闹,这样的宾客纷至,是龙口村从未有过的。
自然从上到下,人人振奋,与有荣焉。
就像海盐衬衫厂的全体职工曾以步鑫生为荣一样,他们也把兆庆当成了龙口村的脸面。
尤其是安书记,那叫一个高兴,真比他自己露脸都美。
为什么因为他这把子岁数,还能干几年啊
没什么比看见小辈儿有出息,让他更欣慰的事儿了。
真要是兆庆能获准入了党,他不就后继有人了吗
村书记的宝座也就能名正言顺传给女婿了。
就这样,龙口村的全村人都陷入一种为名所惑、心绪混乱的境地里。
连工厂的人都有点飘忽,导致工作状态不那么踏实了。
不过幸好和步鑫生不一样。
面对这样的烈火烹油和花团锦簇,兆庆本人却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
他不但按照父亲的话,真的做到了荣辱不惊。
反倒还找了个时间,好好规劝上了自己的老丈杆子。
“爸,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啊咱们的“典型”,那就跟走马灯似的。往往兴也一时,败也一时,说过气儿就过气儿了。”
“何况上面为什么给我这个荣誉啊,还不因为咱们厂子的利润在托着吗我要天天都去忙和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正事全耽搁了,那厂子还能好啊”
“厂子要办不好,那可就麻烦大了。您看到时候还有谁搭理咱们就连咱们村自己的人,一到年底发现没钱分了,也得骂娘。”
“所以啊,说一千道一万,什么典型都是虚的。最重要的还是把咱厂办好啊。这才是咱们整个村子的根基,咱们所有人过好日子的基础,甚至事关咱们村的未来发展。您得帮我啊,不能让这种情况再恶性发展下去了”
得,这一番话,总算把安书记给说明白了,他也赞成。
“对对对,再这样下去,可能企业你就没办法管了。其他的人哪行啊那早晚出问题。”
只是安书记虽然琢磨过味儿来了,可到底该怎么办,他可没招儿。
人际关系上的事儿最麻烦,他脑子里完全是一团浆糊。
好在兆庆已经想好了应对办法。
他的意见就是订出一个接待的规格标准来,好让村干部门一起帮忙分担接待任务。
如果是县里的林书记有事,兆庆一定得亲自出面应酬。
这个没办法,因为他和洪衍武不一样,没法做到闷头发大财。
去年厂子面临政策管控,还是靠林书记保驾护航才有了优惠的税率,而且白得了一笔无抵押贷款。
所以无论是为了这份人情,还是为了今后的发展,他都得不打折扣的让林书记满意。
可乡镇级别的领导就不一定了,兆庆觉得自己只需要露个面就行了。
具体的接待任务和工作,安书记完全可以代劳。
毕竟名义上他才是一村之主,也不算怠慢。
而且其实说破了,中午那顿饭才是关键。
乡里领导下基层说是为公事,其实还不是吃大户、打秋风来了
只要不怕花钱,把这顿酒陪好了,再带点东西回去,应该就能让他们满意了。
最后对于其他村子来的人,最简单。
兆庆会抽空录一盘讲话的磁带,刊印一些资料,然后就交给其他干部去应付了。
来学习的可以安排他们参观工厂,奉送一本资料。
至于去传授管理经验、致富心得的要求一律拒绝。
真遇着不依不饶的,干脆就把磁带给他,让他们带回去自己放录音。
还甭说,有了这“上中下”分三档的对策之后,情况确实大大好转。
兆庆的压力是大大减轻啊,他又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实际的工作上了。
工厂的生产和人心也随之逐渐稳定。
只不过这事儿到这儿还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完美解决。
因为人身上存在着两个劣根,一个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另一个就是仇富情结。
像兆庆这么区别对待,有的心胸狭窄的人,心里可就不是味儿了。
村里的比乡里,乡里的比县里。怎么都有不满意的地方。
于是慢慢的,兆庆这个典型还有龙口村,都开始被人诟病。
有人说他们的成绩是假的,所以不愿意接待外客。
有人说他们太势利眼,净看人下菜碟。
还有人说他们自高自大,牛气冲天。
稍有点成绩,巴结上了县领导,就不把乡里的、村里的干部放在眼里了。
总之,酸话四起啊,十里八乡议论纷纷。
但这还算好的,除此之外,还有个副作用是让兆庆绝对接受不了的。
那就是接待酒宴太勤了。
他倒是不怕乡里的干部吃,关键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负责接待的人受不了啊。
就为了陪乡里的干部,安书记有一回连着喝了三天,人都喝到医院去了。
要不是村里已经买了汽车,送医院洗胃及时,弄不好就出大事儿了。
为这事,兆庆都挨他爹大耳刮子了。
允泰骂他混蛋,居然拿老丈人当挡箭牌。
说安书记也是五十岁的人了,能受得了天天这么喝吗
那兆庆一下就急眼了。
所以接待对策,他再次做了调整。
他跟村里说好了,除了乡里干部,其他访客一律不再管饭,资料和磁带也要收钱。
至于陪酒呢,他也想了辙。
既然安书记喝酒喝进医院的事已经宣扬出去了,那再接待乡里干部,索性让安书记就以喝出了毛病当借口,请别人代陪。
如果碰上缠人的,真推不开。
等到喝过几杯,便说身体不舒服,然后就在席间当着乡干部的面儿掏出药瓶吃点药,想来也就过关了。
当然,药瓶是真的,那药却不会是真的,故作姿态的障眼法而已。
可要是这样还不行哪,兆庆还有个最终方案,那就是让人赶紧借口上厕所打电话通知他。
他会安排个村里人跑到酒席宴间,向安书记“急报”,说村里有重大突发情况。
比如谁家死了人,谁干活摔断了腿。
这样,安书记也就借机脱身了。
不过对兆庆这两个办法啊,一开始安书记还真有点想不明白,也有点不安心。
当时他就问了,“人家已经说咱们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