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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脸臊得跟紫茄子似的,硬憋出一头汗。
还是金鱼一样,光张嘴冒泡,没蹦出一个字儿来。
这就更把李福气着了,直骂他没规矩,数落他不懂事。
倒是水清和洪衍武挺理解,分头劝着李福别计较。
一个说,“孩子是实诚人,抹不开面子正常,别难为他了。再说,您也得替孩子想想。店里还有别人,要是就他辈儿低,也怪不好意思的。”
另一个也说,“李大叔,您就别这么古板了。要非让这么一大小伙子叫我叔,我心里也别扭。干脆,丙生,咱们还是平辈儿论,要不就彼此叫名字吧。”
这么说着,尴尬才消减多了。
不过对方丙生而言,这时候仍旧有点两难。
因为尽管他心里对洪衍武和水清感激,却不敢真顺着这么叫,怕他姥爷打他啊。
可要是不叫人呢,光跟老实头一样傻戳着,还得招他姥爷来气。
于是这时候,他表现出了机灵的一面,竟然懂得趋利避害,悄么声拿起凳子进屋蔫溜了。
现场呢,也就洪衍武注意到了这点。
他在暗笑的同时,也不禁替李福高兴。
因为他完全能看出,这孩子厚道而已,但却不笨。
好好培养一下,是个好苗子。
真要是能历练出来,李福也就后继有人,老有所依了。
所以他不但没揭破,还主动帮着转移李福注意力。
这样也就问起他和水清刚才琢磨了半天的问题来了。
“李大叔,这屋檐底下什么意思啊这都挂的什么玩意”
果不其然,李福是不会让他们失望的,开口就给了他们真正的答案。
“嗨,小武,你这么聪明的人,居然看不出来这是咱们买卖的幌子啊。一个管喝,一个管吃。”
“这个酒葫芦能瞅明白吧表示咱们这儿卖酒。旁边这个呢,上面的圆桶子代表着面锅,下面细纸条代表是面条。”
“这就是告诉人家,咱们这儿也卖煮面条儿啊。看见是红的没有,这就说是汉民的。因为要是清真的买卖,挂的条子就是蓝色的了。”
这么一听,还没等洪衍武说话,水清先惊讶上了。
“哎哟,您的意思是这都是老年间的讲究只要咱们挂上这两样,别人一眼就能知道这是酒馆是饭铺要这么说,还真不用挂招牌门匾啦”
李福笑着点头。
“是这意思。按规矩就是这样。你们年轻人不知道,可上岁数的一看就懂。”
水清不禁赞叹不已。
可洪衍武遇事爱琢磨,一转眼珠,他却表示了自己的质疑。
“大叔,这不对吧要按您这说法,那衍美楼还要什么字号啊,都挂酒葫芦得了。再说了,咱开买卖,也不能光指着上岁数的人光临啊。”
“我觉得,年轻人也爱喝酒,花钱还痛快。现在谁还认识这个啊所以咱还是得来块儿匾才行啊。”
“对了,水清有个主意不错,觉着咱买卖要叫红葫芦挺好,和我们洪家的洪也谐音。您觉着怎么样”
哪知道,他这些话一下就让李福给撅了,全盘否定。
“怎么样不怎么样这红葫芦真要能让人当成别号,口口相传的叫开,那当然不错,可你要非把这仨字摆在明面当字号就落了下乘了。大外行一个。”
洪衍武肯定不甘心啊。“李大叔,瞧您说的,有字号还不如没字号,我不信”
“我跟你说啊,做买卖得有规矩,你不能乱规矩。这招牌和幌子干嘛用的谁都知道是招揽主顾的。可他们有什么区别,怎么个用法,都有讲究、用现在的话说是具有科学性,你要乱来可不行。”
这下算是扯开了话匣子,李福索性就在外边对着俩幌子,给洪衍武和水清好好上了一课。
“说是一句招牌幌子,其实细数起来种类可就多了。字号、幌子、招牌、牌匾、抱柱、楹联,全在其列。而且各行各业,各有不同,样式也是千奇百怪,什么新鲜的玩意都有。像药铺的爱用膏药样式的,理发的爱用转幌,旅馆在外头必得按玻璃电气灯,这就叫行业属性。”
“为什么会这样呢说白了,纯粹是它的用处决定的,它相当于现在的户外广告啊,所以还有个统称叫市招。”
“你们想啊,真正繁华的街市,那都鳞次栉比地矗立着大小不一、各色各样的商店。为了招揽生意,让人记住自己,下回再来。那招牌幌子当然就得明显啊。所以过去的各行各业店家们无不是拿出了看家本事,在招牌、幌子上下功夫。有的粉壁书写,有的木刻,有的铜铸,或悬木罂,或悬锡盏,缀以流苏。是一个比一个鲜艳,一个比一个有料。”
“可话说回来,即使花样再多,但因为约定俗成的规律自有其合理性,顾客不会认错。各个买卖行里的商家,更是绝对错不了也乱不了。不管愿意不愿意,谁都必须遵照着行业特性和买卖的规模来安排招牌和幌子。”
“我干脆以咱们庄馆行当来举例吧。要说规模上从大到小排,是堂、楼、居。一般来讲,这些能有正经热炒的地方,幌子形式是比较统一的。”
“几乎所有的堂、楼、居,门前上方全都固定扁铁伸出房檐,前端向上卷成数朵花形,其向下弯二尺处挂上两块或四块木牌。汉民的是漆黑或红色地,浮雕立体金漆字,牌下坠红布条。清真的漆黑地金字,下系蓝布条。这就是庄馆行的幌子,绝不会走样。”
“而最大的区别其实是在招牌的规模和字样上。如堂字号饭庄,招牌最多,材质最好,下坠流苏,上刻喜庆宴会专应外会川鲁大菜或南北全席等字样。要是酒楼招牌就要少一些,字样也变成了喜庆宴会应时小卖随意便酌、四时佳肴等。要是到了居,那就多半成了以招牌菜为主的字样了,招牌下头也换了红色幌绸。”
“再往下一等呢,就是二荤铺了。这些小店门匾上也有名儿,可连居都称不上,也就叫个什么河柳深处、千里香、海天春之类的。不过相应的,门首悬挂的幌子就开始变得有意思了。通常都用布的,其形如幡,中间一条宽约八寸,白心蓝边,两旁各有一宽约三寸的窄条,均长约二尺余,白心中书诗四句,太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每挂一句,一共四挂,越能吹越好。”
“那再往下就是没名儿没字号酒馆饭铺了。可幌子也就更绝了。就像这酒葫芦,就像这罗圈面锅,都是过去的通例。甚至你还可以满可以发挥想象力,弄出些别出心裁的来。像卖烤肉的吊个羊腿,卖包子挂个蒸笼,甚至善做鱼菜的门口吊条铜鱼的。只要和买卖内容相关,能够吸引人目光就够了。有字儿没字儿根本无所谓。”
“为什么呢其实从上到下这么一排列,道理已经很明白了。首先大店铺的门面够大啊,能通过字号、幌子、招牌、牌匾、抱柱、楹联,综合性全方位的宣传介绍自己。小铺子经营种类少,要不了那么多招牌和幌子。门面也小,相摆也摆不开。”
“而且大商号注重的排场和庄重感,越守规矩,越懂规矩,客人越信任。小铺子却恰恰相反,由于门面狭小,很容易被人忽略,为了突出自己的存在,就必得下另类心思,弄得惹人瞩目。你们看花市的大烟袋锅子天合成烟袋铺,和鲜鱼口的黑猴儿毡帽店杨小泉毡帽,全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可就是没几个人能说出店铺本名来的。这就是典型的例子,靠幌子扬名的小铺子。”
“最后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那就是主顾也分层次高低。过去,不是人人都认字儿的。大商家主要做阔主儿买卖,客人有文化的多。而小铺子是给穷老百姓开的,客人层次低,好多人都是睁眼瞎。所以小铺子弄招牌给谁看啊没必要。”
话到这里洪衍武和水清几乎全都听明白了。
他们实在不能不在心中默叹一声,这过去的买卖可真是讲究啊。
不但合理,还有意思,充分体现出了民间智慧,乃至艺术性。
真比如今门口随便挂几个字儿强多了。
可即使如此,也似乎仍有瑕疵可寻,像水清出于政治觉悟和阶级感情就表示了异议。
“李大叔,您说的对,可也不绝对。毕竟那是过去了,扫盲都多少年了。白字,别字的现象有,可彻底不认字儿的人可不多了。那干嘛不再弄个招牌呢要是能让年轻人也来不挺好嘛。”
没想到李福的道理依然充足。
“嗨,我当初也跟你想的差不离儿。可后来就被老掌柜给说服了。他说干买卖,先得有自知之明,认清楚了自己的位置才行。要想不赔钱,就得先想清楚赚的什么钱。想明白做什么人的买卖。”
“老掌柜的意思,咱们赚钱就得靠精打细算,从货真价实上来。不浪费一分钱,还要薄利多销。而主要的顾客毫无疑问还是老年人,年轻人可没有大中午来喝酒的,真要喝也得是晚上下班,去有炒菜的地方。所以呢,过分装饰店面,或是挂招牌,纯属是浪费。而且也显得不懂行,倒让酒馆的真正主顾犯疑,别扭。”
“老掌柜还说了,现在所有的店家都要讲究装修,讲究名字,反倒沦为了平常。这是背着唢呐上飞机,非往天上吹。回头弄个名不符实,倒成了笑话。反过来,咱们按规矩老老实实来,却成了以奇取胜。”
“你们想啊,买卖没名字,你们都觉着新鲜吧那别人也一样。要的就是这个,估计用不了多久,通过口口相传,附近的人就都全知道咱们这个小店了。这不,没名字也就成了最大的优势,反倒会把没见识过的年轻人引来。咱们做买卖实在,不怕留不住人,新客往后也就成了老客”
嘿,还用说什么啊
水清听完没话了。
倒是挺不好意思地回身看了洪衍武一眼。
她真服了。t21902181t21902181
第984章 变魔术
外面的新鲜算是瞅够了,几个人也就该进屋了。
果不其然,跟陈力泉说的完全一样。
洪衍武和水清跟着李福刚一推门进来,就看见屋里正当间儿,是整整齐齐均匀分布四个大深坑啊。
直径约莫一米,深度得有半米。
要不是因为提前有了泉子的话,这两口子非得吓一跳不可。
不过除了这几个坑让人捉摸不透,屋里其他地方就相当普通了,甚至可以说让人失望。
因为只能用“简陋”二字形容。
墙是四白落地的,白得晃眼。
可太空洞了,连个油漆的墙围子都没刷。
地呢,只有刨大坑这屋是青砖铺的,其他的屋子还全是水泥地。
房顶上顶棚就是纸糊的,灯也不算多。
每一个屋里就那么两盏简单的吊灯,连个灯帽子都没有。
桌椅板凳都是柴木的,压根不上档次。
就这些家伙什儿,坐上几年,一准儿得“哗啦啦”。
要说屋里唯独气派点的,也就是那个后面能摆东西,前面能算账,账台上头还能放酒坛子的的大柜了。
那应该是出自洪衍争的手艺,用的是核桃木的。
漆刷得油亮油亮的,算是唯一能看出点气派的正经东西。
嘿,别说,真跟李福说的似的,老爷子没浪费一分钱在装修装潢上啊。
可这也忒抠儿点儿啊,哪儿还有个做买卖的样儿呀
洪衍武和水清对视一眼,忍不住齐齐摇头。
他们也不跟李福见外,有话就直说了。
洪衍武先开口。
“李大叔,这屋里可太寒碜了点,白不呲咧的。干净倒是干净,可跟仓库有什么区别啊别人能乐意在这儿喝酒吗”
没想到李福却满不在乎的摇头。
“此言差矣。你这就不懂了吧。咱们京城的酒馆儿就是这个样。咱们京城人在酒馆喝酒喝的是什么呀就是个热闹的人气儿。这地方穷富都来,穷人图得是进得起,富人为的是不拘面儿。”
“只要酒菜滋味足,温酒自得其乐,在这儿有人能陪着聊天,嘻嘻哈哈逗个闷子,图个散漫自在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谁要在乎环境,讲究贫富贵贱,有的是大饭庄子大酒楼何必来这儿呢”
嘿,这倒是事实,洪衍武被堵了嘴,一下没话了。
剩下的也就轮到水清提问了。
“李大叔,那您能告诉我,这几个坑是干嘛用的吗我实在琢磨不透,我还真没见过在屋里刨坑开酒馆的呢”
李福听她这么问,倒是一乐。
“哎哟,看着新鲜吧那我倒要问问你,咱京城的酒馆为什么要叫大酒缸啊这大酒缸大酒缸,没几个酒缸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