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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对洪衍武,他光握手还不算,更是用力的拥抱了一下,嘴里还连声称谢。
说要不是他,恐怕他们今天还见不着面呢。
洪衍武和陈力泉当场就尴尬的愣住了,谁都不明白这话从何说起。
可大家显然已经知道了内情,见他们没头没脑的迷糊样子,都不由轻笑起来。
直到洪衍亢又解释了一次,洪衍武和陈力泉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随后不由也乐了。
这话啊,还得从洪衍亢从香港动身的时候说起。
敢情自打定下了要来内地寻亲,洪衍亢在香港那头就开始仔细关注大陆这边的政策和消息。
但实话实说,由于许多信息来源相互矛盾,而且总体上负面的消息和报道居多。
这样一想起他父亲下的“统战宣传不可信”的论调。
还没动身,他心里就已经有些含糊了。
而事实上呢,当他处理好家族事务,办好“回乡手续”,真正动身之后。旅途中的亲身感受也是十分不好。
要知道,当时启德机场和首都机场还不能直航。
必须先到花城,从白云机场转机才能飞往京城。
结果洪衍亢就在等转机的过程里,亲眼目睹了一个与同机的香港人,就因为回乡介绍书的副页与实际携带的东西有所差别,直接就被大陆方给硬性遣返了。
特别是大陆方工作人员的态度相当冷漠,根本不听解释,这让他觉得十分不近人情。
结果飞到了京城呢,住宾馆也受了一回气。
他定好的饭店居然出了问题,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日期给他错后了一天。
最可气的是,仅剩的一间套房,酒店方居然当着他的面儿,给了在他后面来的一个欧洲客人。
而即使他为遭受的歧视去找酒店管理方投诉也没用。
因为店方居然告诉他是上级指示就是这样,要对外国宾客优先照顾。
所以他最后不得不窝着火,转而坐出租车去了其他地方投宿。
可就是坐车这么短的过程里,得到的信息,也让他吓了一跳。
因为他跟司机一聊起来才知道,像他遇到的这种情况居然已经成了京城的普遍现象。
到处都是白种人第一,日本人第二,海外华侨第三,港澳同胞得排第四,人们都见怪不怪了。
本地的京城老百姓更惨,轮都轮不上号儿。
而且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京城的老城墙竟然早几十年就全都拆光了。
理由竟是让他完全不能理解的“打破旧有封建桎梏,才能更好的发展”。
再之后,等他好不容易在饭店安顿好了,想出个门去银行办事吧,也一样别扭。
他印象里的京城人应该是最讲礼貌,重礼节,彬彬有礼,和和气气的。
可一出饭店,到处都是冷冰冰的面孔。
别说那些在服务台的职工,面上看不见笑容,尽是面口硬崩崩的,给人印象就是不屑与你交谈。
就连大街上的老年人也凶得很。
像他不过擦鼻子偶然掉落的一张白纸,都会被人罚款。
罚他那个带红袖章的老太太,不知什么职务,脾气简直比香港的茶博士都要暴燥几倍。
而且那许多墙壁上的大字标语“为人民服务”、“无产阶级万岁”,更是够让人触目惊心的,时时刻刻在提醒他阶级敌人的身份。
特别是长安街附近,还总有一些目光炯炯的子弟兵来来往往。
这些帽子上有一颗红星,衣领上还有两个红领章,这都是他过去只在电影上才看过的。
第一次近距离出现他的眼前,让他总想起他父亲曾说过的这些当兵的能喝血止渴的事儿。
心里自然吓得“砰砰”跳。
更没想到的是,一次在南礼士路,他还被一些军人叫住,仔仔细细盘查了一番。
后来才知道,他这样的人,活动是有范围的。
一旦出了外国人止步的牌子,进入了禁区范围就不行。
这样他回去就因为心惊胆战,开始动心思了。
觉着这地儿忒邪性,京城真的已经不是他小时候所了解的样子了,就连随意走动也不行了。
那又该怎么办呢
他就真的琢磨起父亲给他换装的建议了,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那么显眼,才好去找京城亲人的下落。
这样呢,他就买了一身大陆人的“人民装”穿上了。
可人的气质是改变不了的,他又穿得不伦不类,反倒更容易招来警惕和审视的眼光。
就像5月27日这天,他虽然找到了老宅,偏偏又说巧不巧的遇到洪家大门紧闭。
这天李福不是去小洋楼帮忙去了吗
可洪衍亢不知道啊。
结果拍了半天门,他也没把门叫开,反倒把街对面的几位邻居给招出来了。
而这几位一见他这模样,都觉得蹊跷可疑,自然就过来盘问。
更荒唐的是,这些邻居们还几乎都是建国后搬过来的,都不太清楚洪家人的底细。
好不容易搞清楚他身份之后,听说他来寻亲,打听里面住的什么人。
这些人就自以为是的告诉他里面住的是大官儿。
说这家平时不在这儿住,可能家里房多。
不过头两年这家人的子女结婚声势浩大,门口停满了汽车。
想来怎么也是个副部级别的。
这下好,吓得洪衍亢也不敢再敲了,他真以为自家的宅子被夺了呢,赶紧溜溜走了。
后来没辙了,他也只能剩下最后一招,通过政府相关民政部门帮忙寻找。
没想到得着信儿倒是挺快。
因为洪家几年前领过一笔外国银行归还的存款,京城民政部门有留底,这样他就有了福儒里的公用电话,顺利和洪家联系上了。
可谁成想啊,阴差阳错的洪衍争居然又挂了电话,这下洪衍亢又胡思乱想上了。
他就瞎琢磨啊,是不是二叔这边怕受牵连,不敢认我啦
我回来是不是给他们惹来麻烦了
他相当的迷惑啊,还真起了不能拖累二叔一家,打算先回香港的心思。
要不是洪衍武随后在电视台上做了短讯一样的寻人广告。
让他给看见了,去了疑惑。
他还真没有这个勇气再登门了呢,弄不好已经在回去的飞机上了。
这岂非洪衍武的功劳吗
总而言之,这事既是因为好多巧合都赶一块去了。
也是因为洪衍亢太过草木皆兵。
纯属心虚,自己吓住了自己啊。
幸好虚惊一场,最后总算归到了正途。
否则那可真成了一个让人遗憾又无奈的大笑话了。t21902181
第二百九十二章 闹笑话
用自嘲的口气说完这一切,身在眷眷亲情之中的洪衍亢感到非常庆幸。
虽然他对自己险些犯下的错误有些不好意思。
可说到底,毕竟内地和香港隔绝太久,是两种社会体制,产生一些误会在所难免。
他又不像那些有社团背景来大陆淘金的冒险家,敢于把脑袋系在腰间求财。
他只是个正经的普通商人,身在红党首府,怎么可能心里不打颤悠呢
所以这样的情况也属正常,不能全然算作他的过错,在他心里满可以交代得过去。
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臆断到此可并没有全然结束,反倒只是个开始。
而且就因为太主观,太自以为是了。
后面发生的一切,才真是闹出了一场让他无比尴尬,很长时间想起来都会脸红的笑话呢。
怎么回事啊
敢情洪衍亢刚才一直光顾着答洪禄承和王蕴琳的话,介绍自己怎么来内地的经过,介绍香港那边的情况了。
他还没来得及细问这边的情况,就连老宅还姓洪,他都稀里糊涂,压根没明白过来呢。
所以他对二叔一家寄身于这个南城“姑子庵”的处境,产生了严重误会。
他还以为洪家二房身居内地生活困窘,已经沦落到了要被迫和贩夫走卒做邻居的地步。
再看看洪家屋里,摆设压根就没什么出彩儿的东西。
虽然说有了电视机,可那是用电视机罩子罩上的,并不让人一目了然的知道那是彩电。
另外,出于取东西做饭,和连接上下水方便,洪家的洗衣机和冰箱又放在了洪衍茹那屋儿。
所以在洪衍亢的眼里,洪禄承一家实在凄凉,经济情况算不得好。
于是一种心酸中,他就拿定了主意,不论怎样,先得改善二叔一家的经济条件才行。
所以他眼见亲人们,能回来的都回来了,就开始给大家发红包。
孝敬老两口的早已经准备好了,厚厚一沓,包了两万块港币。
给洪衍争的是两千,其余亲人他并不知道具体情形,只能是估计着包了八个一千块的。
好在洪衍文和洪衍茹今天未曾见到,数目到是够了。
这样一来,洪家人手一个大红包,连孩子们都有份。
至于洪家二房这边,自然也要回礼。
虽然事来仓促,可这事儿对洪衍武来说不愁啊,他就越俎代庖了。
只见他人去了西院,不多时,便取了一副卷轴回来,要作为礼物回赠洪衍亢。
洪衍亢倒是吓了一跳,怕是二叔仅存的家底儿,当然极力推辞,不肯接受。
偏又洪衍武看出了他的担心,声称这不是古董,只是一副近代书法。
取的是“花好月圆”这四字应景儿罢了,拿来相赠,仅图个全家团聚的好彩头而已。
如此,洪衍亢便只能遵从好意收下了。
按说呢,对这样的礼物,本应该现场打开看看才是。
可巧不巧的,洪衍亢肚子又闹了意见。
“咕碌碌”的一声激烈抗议,登时让大家都愣了。
敢情洪衍亢虽然吃过了饭,可他最近一直未亲人难见的事儿闹心火,吃什么都吃不下去。
晚饭不过随意扒了几口罢了。
这如今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那肚子也就觉出了饿来了,还有不叫唤的
这么一来,看字的事儿就耽搁了。
洪家人好笑之余,立刻张罗着给洪衍亢弄饭。
这自然又成了洪衍武和陈力泉的差事了,谁让他们是厨子呢
而洪衍亢面红过耳之下,本觉着不好麻烦两位兄弟,可肚子又是实在是饿。
于是也只能是说随便弄一口就好,等明儿他在外面包桌酒席,好好请请大伙儿。
还甭说,洪衍武和陈力泉确实不亏专业人士,不多时,就弄好了吃食进来。
也不是别的,就是他们最擅长的“锅塌豆腐”,和一道“海米冬瓜”,以及一大碗炸酱面。
而这又恰恰真合了洪衍亢的意了。
应该说,海味山珍。龙肝风髓,他在外头吃了不知多少。
其实他最想吃的就是家常便饭,不折不扣的京城家常饭。
所以他一看都是素的,绝对没让亲戚们太破费,也就安了心。
再一看呢,肉末黄酱炸出了油,顶花的小嫩黄瓜和黄豆当面码,外带晶莹的京东紫皮蒜,正是不知多少次,魂牵梦萦之物啊。
也就真不客气了,动筷子就招呼。
结果没想到这个香啊。
在融融的灯光下,炸酱面不但让他吃出了家的味道,一气儿下去两碗。
那两道普通大众菜,更是让他耳目一新,体味到了从未感受到的饮食新境界。
真是席卷一空,赞不绝口。
他说自己这俩兄弟的水平,足够去香港开真正的大酒楼了。
跟着听闻两个兄弟,居然师承御厨。
他更是又惊又喜,由衷说如果他们愿意,他真的可以投资。
弄得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一场。
而洪衍武一句,“大哥,去香港开酒楼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惦记的是尽快学好手艺,先把咱家衍美楼重张才是真的”
这一下让洪衍亢意识到了眼前的现实。
他也不禁感慨一声,“对对对,这才是真正的正事啊,这件事我全力支持。弟弟,你不好高骛远让我很吃惊,年轻人能做到这点不容易啊”
总之,这一顿饭让洪衍亢是真正的吃痛快了。
那已经不是单纯味觉的享受了,而是发自心里的感动、踏实、安全与舒畅。
这样的亲人相处,可以说打他从京城老宅离开就没有再感受过了,是他内心一直渴求又难以得到的东西。
他真的对二叔一家感到羡慕,更为自己有这样的亲人感到宽慰。
他由衷认为,哪怕身居陋室,过着清贫日子。
只要亲人间能永远如此相守,互相眷顾,那就是最大的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