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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天查访,联军摸清了鹿鸣泽的底细,将八十余驾战车分散开来,围住各处屯点抓人搜粮。
元司马和吴升亲自带兵攻打邑庄,小小的邑庄哪里挡得住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伙,几位申斗克门客带着几十庄丁登墙守护,被一个照面冲垮,大队联军蜂拥而入。
一边搜刮财物、抓捕人口,吴升一边让董大进入扬州,联络崔明。
做下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崔明哪里还待得住,连夜来到鹿鸣泽,见了吴升后唉声叹气,感叹世事无常。
见他没有大吵大闹,吴升便问:“知道我为什么要打鹿鸣泽了?”
崔明点头。
吴升道:“是不是一家人?”
崔明无奈,只得继续点头。
吴升道:“说说吧。”
崔明道:“接到州来急信,虎邑已经动了,应该是在三天前,扬州这边也在聚兵,准备策应。”
虎邑是楚国在虎夷山北设立的军镇,常驻兵车百乘,专门监视四国和百越,虎邑动了,意味着要对四国直接下手了。
崔明又道:“我可是派人去芒砀山了,绝没有瞒着你的意思。”
吴升拍了拍他的肩膀:“够意思。”
崔明道:“干了这一笔,你就赶紧逃吧,芒砀山也不安全,还得向南才是。”
吴升反问:“你知道楚军放弃州来了么?”
崔明点头:“前日传来书信,令尹病重,大军退往鸡父。”
第一百三十五章 岂顾眼前小利
关于令尹屈完重病一事,崔明解释道:“去年楚军与晋军战于方城,战况激烈,晋国上军佐范鞅和令尹亲自交手,双方大战三日,令尹将范鞅击退,我楚军保住了方城。但令尹也因此受伤,至今未曾复原。此番出征州来,算是抱病而往,如今看来,伤势应当很重。”
吴升问:“你说他会不会死?”
崔明摇头:“怎么可能?堂堂炼虚,就算受伤较重,顶多是闭关恢复的问题,需要什么灵药楚国没有?不至于。”
吴升道:“我觉得他恐怕会死,否则楚军怎么会退往鸡父,连州来都不要了?”
崔明完全不信:“绝无可能,你多虑了。至于区区州来,尺寸之地,改日就能拿回来。”
吴升也不敢打包票屈完会死,因此转换话题:“所以屈完在东征之前,就已经打定了灭四国的主意了?”
崔明道:“我真不知晓,但如今看来,当是如此。”
吴升问:“虎邑楚军现在行进到哪里了?”
崔明道:“大竹,这是右徒范子垣的封邑。大竹向南一百三十里,便是庸国北界。”
吴升道:“虎邑楚军行进很慢啊。”
崔明表功:“有些军缁我押了几日,他们当然慢。但毕竟是军务,我这里也不好太过,你既然回来了,还是要抓紧时间,芒砀山虽在庸国之南,这次也一样逃不掉的,我看了军令,芒砀山也在征伐之列。”
吴升点头:“知道了,一家人就不提谢字了。”
崔明忽然又叹了口气:“原本我还想帮你转圜一二,干脆投入申左徒门下,如今你把鹿鸣泽打了,这还怎么投效?唯有逃命了。”
吴升笑问:“你来鹿鸣泽见我,就不怕申斗克知道?吃罪得起么?”
崔明正气凛然道:“我孤身亲入贼穴,凭借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救下左徒门客,这是大功啊,哪里有罪?”
又小心翼翼问:“你不会一个门客都不给我吧?还是说都被你杀了?”
吴升道:“放心,五个门客和他们的家小,全给你……再帮我拖上几日。”
崔明苦恼着摇头叹气:“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吴升忍不住一阵鸡皮疙瘩乱掉。
当夜,崔明带着感恩戴德的申斗克门客和家人离开了鹿鸣泽,吴升则与元司马商议,迅速清点缴获。
鹿鸣泽缴获的物资很多,虽然不及在楚人州来大营埋藏的灵材、法器、灵丹和战车价值那么高,但数量实在是相当庞杂。吴升和元司马进行了一番清点,单是在邑庄之中,就有稻米二十万斤、肉脯两万斤、绢帛一百五十匹、牛十二头、马三十匹、羊六百只,起获爰金八十镒、灵材一百三十斤、灵丹七十余瓶、各色法器三十余件,蚁鼻钱七万余个。此外,还有大量日常所用的器物。
到了夜半时分,出发占据鹿鸣泽几座野人村落的亲信门客都被叫了回来,听说要立刻启程,一个个脸露为难之色。
吴升见他们不愿启程,对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苦口婆心的劝诫:“我知道你们善财难舍,见了吃的、穿的、用的,一个个都走不动道了!可是诸位,国家有难,我们眼里就只有这点小利了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啊诸位!我们有那么多车装载吗?带着那些人、那些牲口,走起来有多慢?国都没了,眼前这点东西值当什么?想想诸位的家人、亲朋,想想我们的家园,哪一个重要?”
冬笋上人毅然举手拥护:“既然大夫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下定决心,立刻把人撤回来,这两百多村民不要了,三万斤粮食烧了,那些牛也杀了!”
董大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冬笋上人,略一琢磨,随即强烈响应:“大夫这么一说,我董大郎也想明白了,不就是四百人、两千只羊吗?咱不要了!但下臣反对丁冉的意见,下臣那个村子五万多斤粮食,烧了他们吃什么呢?”
卢夋叹道:“的确可惜,下臣扫荡的村落,有三百余口,都是祖传的木匠好手啊,不过大夫说得是,国有难,哪里还能顾及这些蝇头小利?某愿为前锋,日夜兼程返回上庸,迎战楚人!”
一只只手举得老高,在灯球火把的照映下,别管是吴升的门客、元司马的门客,乃至国君庆予的门客、夔麇两国司马的门客,都毅然决然的举起了手,发誓立刻随大夫们赶回国内,迎战来犯之敌。
邑庄中人人振奋、个个肃穆,一股油然而生的壮烈在厅堂上升起,都等待着大夫们下令。
众大夫都望向吴升,元司马道:“申大夫,下令吧!”
吴升沉吟半晌,道:“俗语云,兵贵神速,我打算采取轻兵突袭之策。不要那么多人,用不着那么多车,只需三十乘即可,余者随元司马留在邑庄,以两日为限,两日后离开,为我轻兵突袭掩人耳目!”
军令一下,堂上明显松了口气,许多门客忍不住喜笑颜开,一个个大赞申大夫方略得宜,爱国如家,爱兵如子,用兵如神。
当下元司马和夔、麇两国司马一道,在鹿鸣泽停留两日,为吴升打掩护,吴升则带三十驾战车连夜出发。
他这边兵车虽少,却尽是精锐,云集了金无幻、刀南蛇、凰飞龙、阿傩、庸直、卢夋、刀白凤、燕华、冬笋上人等等好手,连夔、麇两国最精锐的十驾兵车也调拨入他麾下——两国司马吩咐了,如果不听吴升指挥,不管是胜是败,一律提头来见。
三十乘兵车,也不带羡卒,每车配齐五十军卒,共计一千五百余人,向着西南方向疾进。
黎明时分,轻兵已过扬州,吴升在车上远望黑黝黝的扬州城墙,良久不语。
在吴升的拼命催动下,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前行,吴升甚至命令车士下车步行,让军卒轮流乘车,每日行军达到一百五十里,终于在五日后赶到大竹。
不仅是军卒,就连车士们都感到极度疲倦。
吴升寻了处树林就地扎营,全军将士发出一阵无力的欢呼,紧接着就响起一片如潮水般的鼾声。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夜袭
大竹是扬州右徒范子垣的封邑,范子垣本为晋人,和晋国上卿范鞅同族,其父因族争而避祸楚国,这一点和崔明相似,只不过人家入楚比崔明早三十年。
说起来,楚国对中原诸侯各国人才的吸纳还是相当到位的,国中聚集了大批逃亡而来的各国大夫,难怪国力蒸蒸日上。
趁着麾下在林中休整,吴升登上不远处的一座高山,于山顶上四下瞭望,将地形尽收眼底,点亮于世界沙盘之中。
气海世界的灵沙已达两百三十多万,沙盘的清晰度又有不小的提升,许多以前看上去混作一团的山峰,如今隐约出现了分开的雏形。清晰度的提高,也增强了他辨认地形和方位的能力。
西北方向,山下的盆地中,有座规模不小的寨子,被一圈土墙围成个堡寨,此处应该便是扬州右徒范子垣的大竹邑庄。
除了邑庄,十里范围内还有几座野人村落,依靠着邑庄生存。
吴升下山,来到邑庄周围查看,远远看见邑庄的南寨墙下建了座军营,紧邻邑庄大门,而敞开的邑庄大门处,时不时有楚军进进出出。
他松了口气,崔明果然将楚军拖在了这里,这个情分欠得还是有点大的。
默默观察到傍晚,发现楚军的防御意识相当薄弱,寨墙上连个值守军士都没安排,大门处也没有负责紧急关闭寨门的门卫,进出的所有楚军都没有披甲,长兵刃几乎没有人携带,整座邑庄几乎等于不设防。
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是在楚国境内,要对付的又是弱小的四国,四国主力还被抽调去了州来战场,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借着越来越暗的天光掩护,吴升潜到寨门不远处,看来看去,也没看到护庄的法阵,封邑的主人范子垣比申斗克还要粗心大意,又或者说缺乏危机意识,既然如此,那就给范右徒长点经验和教训吧。
依崔明供述,这只虎邑军出动兵车百乘、士卒七千余人,差不多是军卒、羡卒满编状态,统兵的大将名郑容——又是个流亡来的前郑国大夫,修为不用说了,资深炼神境,据说战力比申斗克稍差半筹。
除了主将郑荣,左右偏将和一员裨将也是炼神境,但未入资深,分别姓屈、姓景。
这支楚军总体来说实力还是很强的,如果联军没有回来,他们的确有能力灭掉四国,何况还有扬州兵策应。
吴升悄然返回藏身的密林中,除了轮班值守的军士,其余依旧在呼呼大睡。
让将士们又睡了两个时辰,至子时,吴升才将大家唤醒,饱餐战饭后,全军向着邑庄进发,抵达时,差不多是丑时末了。
没有楚人在上面管理约束,吴升掌握全权,自然也就不会顾及什么战场之礼,率军士直捣楚营。
没有呐喊声,没有金鼓声,唯有战车的辘辘声。三十乘战车、一千五百精锐就这么漫进了毫不设防的楚军营帐。
庸直立于车右,发动机括,大戟上顿时汇聚了驭手、射手两名车士以及五十名紧跟在后的军卒之力,堪比炼神。
待力道蓄满,他向前猛挥,戟芒顿时斩向面前的军帐,军帐被这股霸道的聚合之力拍碎,如柳絮般四散飞舞,帐内歇宿的十名楚军当场死伤大半,余下的两三个幸运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涌上来的庸军军卒斩为肉泥。
庸直催动战车向前推进,狂猛的戟芒再次砸烂一座军帐,车轮辗过几具尸体,然后继续前行。
终于,震天的哭喊声爆发开来,楚人营中一片大乱。
乱声惊动了坐镇的一员楚将,那楚将匆忙间闯出军帐,迎面就撞到了庸直,庸直的戟芒顿时就砸了过来。
那楚将脑后飞出对铜锤,铜锤上光华四射,正是他的本命法器。
两柄铜锤交叉相助,齐齐向上一举,爆发出来的光华架住了威势惊人的戟芒,只是稍微有些勉强,被戟芒之力压得缓缓向下。
修为只是资深炼气士的庸直压住了落单的炼神境楚将,这就是战车的功劳。
那楚将怒喝:“来者何人?夜袭军营,真贼子尔!”
尽管已随吴升打过多次不循规矩的战斗。庸直依旧还是感到脸上火辣辣的,颇为羞愧,当下,依照吴升平日的教导,将这股羞愧转化为动力,继续挥戟猛砸。
那楚将挡住庸直的前几戟,终于缓出手来,自袖袋中飞出柄短剑,直取庸直,这下子就轮到庸直难受了,单比飞剑,哪里是这楚将的对手,一招之下便告危急。
那楚将正要趁机下手,猛然间一条巨蟒凭空出现,将他死死缠裹起来。出手的正是及时赶到的刀南蛇。
庸直趁机下了死手,戟芒点在那楚将头上,破开头盔,劈出一片红白之物。可怜一位炼神境大将,就此死于乱军之中。
没有了楚将抵挡,这一下袭营的速度就快了起来,楚军士卒在鬼哭狼嚎中逃出军营,遭黑暗中到处乱跑。
虎邑军主将郑容不在军营里,而是宿于邑庄内,听闻庄外一片厮杀呐喊声,立刻奔了出来,脚下一点,向着寨墙上飞掠。
人在空中,忽见一道如银月般的箭芒自夜空中钻了出来,来势奇诡,心中大惊,忙从双耳中飞出本命雌雄双剑,炫起一圈剑光。
忽然从身后飞来一张渔网,向下一罩,郑容神识一滞,顿时和雌雄双剑失去片刻联系,也是同一时刻,之前那道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