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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笋上人苦笑:“眼看着只剩十日之期了,依旧没有奋脉丹的影子,季孙机缘巧合之下听说了蛇老的行踪,他和蛇老有过一面之缘,说是死马当活马医,就去求告蛇老,结果还被居士给堵在村里了,当真好险。”
来龙去脉都理顺了,吴升道:“那就快回去吧,记住了,千万别和任何人说起我的事,包括季孙。若有难处,你便来扬州找我。”
冬笋上人问:“魏浮沉怎么办?”
吴升皱眉:“滚刀肉,难办。我这边一时也没什么法子,你们暂时只能依靠自己,想办法除掉他,总不能被他讹一辈子。”
冬笋上人道:“他倒是发过誓,拿了奋脉丹就走,绝不多生事端。”
吴升道:“这种打地洞的鼠辈发誓,你们也信?就算是真的,也不能把命攥在人家手里。”
冬笋上人点头:“好,我们回去后再想办法。”
吴升掏出一百金交给冬笋:“你们避入九真,花费肯定不小,这些钱你带回去,撑个两年没问题,我这里会想办法的。”
将冬笋送出石洞,双方紧紧握手,吴升道:“让大伙儿坚持住,天,总会亮的!”
冬笋上人重重点头:“居士,要保重啊!”
说完,洒泪而别。
次日,吴升离开碧溪潭,返回扬州学舍,找到槐花剑后问她:“最近还有什么案子么?”
槐花剑又是诧异又是惊喜:“孙大哥伤势康复了?”
吴升道:“没有了蛮荒之中朝不保夕的日子,能静下心来修炼调养,恢复得还不错,要说康复还早,但确实有了好转。这几日思来想去,总觉着都是你们在辛苦奔波,我却安享清闲,虽说大伙儿都能理解我、关照我,但时日久了也不合适,就想着也尽己所能,为学舍出几分力。”
槐花剑道:“孙大哥想多了,两次要案都仰赖孙大哥出手,哪里说得上安享清闲?孙大哥就放心养伤吧,庆行走尚未返回扬州,暂时还没什么事。”
吴升点头道:“如此也好,有事记得叫我……既然都回来了,干脆熟悉一下卷宗,学一学你们查案的手段,以免遇到问题时两眼一抹黑。你看呢?”
槐花剑立刻答应了:“那我带孙大哥去内档房。但是孙大哥,妹说一句,这些东西,可看可不看。”
内档房就在酒肆对面的学舍正院,属于学舍的机密要地,有法阵守护。槐花剑尽职尽责,将控制阵眼的方法教给吴升,带他进入这处有三间房的要地。
“西屋是扬州廷寺发来的卷宗,东屋是各地学舍发来的卷宗,孙大哥就在正堂看吧?”
“我这层级,哪些是不可看的?”
“咱们都是学舍修士,这里的都能看,不能看的卷宗,都在庆行走房里锁着了,孙大哥但看无妨。”
于是吴升便留在了内档房查阅起来。果如槐花剑所言,这里的案卷都是能看的,几乎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大部分来自扬州廷寺的报告,还有一些学宫和周边学舍报来的情况说明。
尤其是廷寺报来的案卷,实在是多如牛毛,什么偷盗诈骗、打架斗殴都往这边报,吴升有理由怀疑,这是廷寺方面的疲劳战术。
连看七天,看了一个大概,于是又去找槐花剑了。
第十二章 请定夺
槐花剑正在整理物件,灵丹、符帛之类的东西铺得满桌都是。
吴升翻了翻桌上那些刚刚绘制完成的法符,问:“这是什么符?”
“三张追摄符、四张轻身符、两张绝土符,绝土符是学宫颁下来的新符,很简单的符法,我学了一夜便得了两张。”
“绝土符?”
“罗奉行返回学宫后,向诸位大奉行通报查案经过,为防将来再有人以地洞逃跑,请雨天师创制了此符,此符一出,土厚地硬,打洞的难度增加数倍,将来再围捕魏浮沉之流,就容易多了。”
吴升点了点头,细看那符,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其实就算看出来,他也画不了,符法是学宫独有的大道之法,未曾受箓者是画不出来的。
“孙大哥看那些卷宗,如何了?”槐花剑给吴升斟茶。
吴升感慨道:“实在是太多了,看不完,只能将来再慢慢看,槐花,咱们为何不好好清理一番?比如廷寺转来那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为何都要接下来?还有很多已经是几十年前的卷宗,为何还留着?还有,比如最近几个案子,岑无垢被拿、麻衣和吴升已死,卷宗却没见到……”
槐花剑解释:“这个问题,我当年也问过宋行走,他告诉我,如果我们让廷寺只报大事,廷寺就会只报他们以为的大事,甚而渐渐什么都不报,不如继续如此。”
吴升道:“话是这么说,哪里有那么多工夫去看呢?”
槐花剑叹了口气:“的确没工夫看,其实廷寺报上来的卷宗,大部分是他们自己都不记存的。至于清理……你刚才也说了,哪里有这工夫?至于岑无垢、麻衣和吴升案的卷宗,都在庆行走手中,不是我等可以轻易看到的。我早说过,内档房里的东西,基本上没什么用处。”
吴升点头:“明白了。”其实他想询问的是学宫对庸直等七门士的处置。
罗凌甫的要求,是催促七门士到扬州学舍投案,把问题说清楚,并没有列入通缉的名单。吴升觉得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先将七门士的问题解决,还他们自由身。
但人来了以后,怎么算说清楚,说得清楚与否应该怎么判断,最终会怎么处理,都无定论,所以必须先促使学舍就此拿出个设想或者方案来。他查阅卷宗的目的就是想找到开口的机会,可惜卷宗都在庆书那里,无从看到,因此也就没法突兀开口,万一卷宗里已经有了明确的处置方式,这就难办了。
踟蹰间,槐花剑已将东西整理齐全,打了个包袱放在桌上,向吴升道:“正要去找孙大哥,刚巧孙大哥就来了……昨夜重吾回来了,召集我们赶去姑苏汇合,那边人手不足。”
吴升问:“又出了什么事?”
槐花剑道:“找到申斗克的踪迹了,罗奉行主持查案,招彭城、寿春、扬州、会稽各路行走会集姑苏。庆行走麾下人少,让我们剩下的人都去。”
吴升道:“申斗克啊,上回来扬州时,听你们谈起过他,案子很重要么,那么大阵仗?”
槐花剑点头:“申斗克与楚国故令尹屈完暴毙有关,而屈完在暴毙之前,曾经向学宫呈交过一枚长寿丹,学宫怀疑,其中有重大牵连,只是一时找不到申斗克,故此成了悬案。”
“申斗克在哪里?”
“这就不知了,让各地学舍齐聚姑苏,就是要找到他。”
“需要我去么?”
“孙大哥的伤,庆行走比较体恤,所以这次只招了我们几个……”
正说时,钟离英在院外招呼:“槐花,好了么?重吾催促动身了。”
随槐花剑出去,只见钟离英、陈布和石九都在,各自准备妥当,等在两驾马车边,领头的正是重吾。
吴升是炼神境修士,包括重吾在内,众人对他都很尊敬,重吾的尊敬中明显还带着几分客气和疏远,他道:“正好孙兄也在,行走对孙兄的伤势很关心,不知如何了?”
吴升回答:“在碧溪潭疗伤数月,感觉好转了许多,劳行走关心,甚为惭愧。”
重吾道:“楚国剑修岑无垢一案,孙兄立了大功,行走上报学宫,奖次已经颁下,赏五金,记功三转。听说孙兄助剿巫修,此案也是学舍当管,同样立下功劳,到姑苏后我当禀知行走,再为孙兄请功。”
学宫的奖励主要是赏金、法符、灵丹、法器和记功之类,前几种奖励可以壮大学宫修士的实力,最后一种记功,则没有明确之规,主要是将来选拔新任行走的时候作为重要参照,当然,还是看是否需要,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就是硬过硬的条件,不需要的时候,不会有人拿出来说事。
重吾道:“行走说了,这次去姑苏,就不劳累孙兄了,孙兄好生养伤,将来还要仰仗孙兄出力。”
吴升问:“你们都走了,若学舍有事,该当如何?”
重吾道:“学宫有什么大事,会直接发往姑苏,扬州的事情,自有廷寺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若有些许小事,或者卷宗往来,学舍还有杂役们处置,孙兄无需操心,静心养伤就是了。”
吴升答应了,拱手将两驾马车送走。
被人尊敬,却是远远的尊敬,这种感觉有时候挺不是滋味的,就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一样。当然,这本就是吴升想要追求的效果,他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好,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看看有什么机会能将岫云山那帮亲友的污点洗白。
步出扬州南门时,吴升回头望向城墙上挂着的几大排悬赏布告,暗自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金无幻和冬笋上人的通缉,什么时候才能撤下来?
有些事情,急是急不来的,吴升也有时间等,所以定下心神,继续修炼。
可到第二日时,他就被人请出了碧溪潭。
来的是学舍的两位仆役,吴升看着眼熟,却从未和他们打过交道,甚至不知怎么称呼他们。
“你们……何事?”吴升问。
“仆名姚程,这位是原九,此来碧溪潭搅扰孙士,乃为郢都学舍所发协查通缉一事,还请孙士定夺。”
吴升眨了眨眼:“怎么让我定夺?我哪里有权定夺?”
第十三章 积案
沈诸梁死后,郢都学舍走马上任了一位新行走,名薛仲,据说是稷下学宫出身,自小便为学宫收录,在学宫修行、做事,也就是纯粹的学宫派,和庆书相类。但此君过去很少离开临淄,在实务上远不如庆书有经验。
吴升不知薛仲出任郢都行走的背景,那也不是他想关心就能关心的,他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薛仲给扬州学舍发来了一份协查的文书,请扬州学舍协助捉拿一个叫辛西塘的修士。
没有行走经验的薛仲到了郢都之后,选择了从清理积案上手,郢都学舍积累了多年的大大小小二十几桩案子中,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绝金绳丢失案。
绝金绳是学宫大匠盘师炼制的一件特殊法器,他在游历郢都时偶得灵感,于酒后大醉时炼成这根绳索,只是等他酒醒之时,尚未来得及验证效果,就发现东西被人偷了去。
沈诸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查出是郢都有名的盗贼辛西塘所为,但抓捕时却找不到人,故此成为尘封十多年的积案。
也许是时隔多年,辛西塘已经忘了自己身上还背着这么桩案子,这两年又大摇大摆出没于郢都,当薛仲翻出旧案,向郢都廷寺发出协查要求时,很快便有人在闹市认出了辛西塘。
再次追捕时,辛西塘又跑了,但这回,他留下的痕迹就比较多了,依照和他往来较多之人的回忆,这厮经常前往扬州,所以薛仲便将协查文书送了过来。
辛西塘此人,吴升印象深刻,当年为寻金无幻,一泡尿将这厮吓跑。他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怎么又和自己有关?这是什么节奏?
但他不太想管这种事情,向姚程和原九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庆行走把人都带去姑苏了,将这封文书发往姑苏就是,怎么来找我呢?”
姚程道:“若是发往姑苏,就耽搁了许多时日,且行走和其余学舍修士皆在姑苏,就算收了此文,也无法处置。”
吴升道:“那我应该怎么处置?我也没有行走授权啊。”
原九道:“我们寻思着,您和廷寺田寺尉相熟,田寺尉对您很是看重,若是您开口,田寺尉必会相助。”
吴升冷笑:“别说我有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就算田寺尉答应,我凭什么卖我的面子去做这种事?学舍自有学舍的规矩,还是那句话,未得庆行走授权,我岂可擅专?卖我自家的面子去得罪庆行走,你们两个老货是什么意思?”
姚程陪着笑脸:“也谈不上不可擅专,咱们就是及时处置,让廷寺将辛西塘的协查通缉布告悬挂出去,也就成了,就算庆行走回来,也断不至于怪罪您。”
吴升问:“你们那么积极……”
原九立刻道:“郢都来人说了,薛行走颁布赏格,三天之内悬挂通缉布告的,给三金,提供重要线索的,付六金,抓到人的,给九金,这赏金对私不对公。我们哥俩琢磨着,只要通缉布告挂出来,就有三金入账,您和庆行走取大头,我哥俩分点汤。”
所谓取大头,其实也没多少钱,但对两个杂役来说,哪怕两人合分一金,也是笔不小的收益,在他们眼中,这钱本就不拿白不拿,故此壮着胆子来找吴升。
吴升想了想,的确是不拿白不拿,其中风险极小,于是答应了,让他们持自己的手书往见门丁和成甲这两个廷寺大吏,由这两个寺吏禀告田寺尉。这本就是一个正常的手续,田寺尉没有什么可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