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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樾忙道:“对对对,他们就是去追捕妖修了。孟金出门前我还叮嘱过他,好好问一问、查一查那个妖修的事……”
吴升好生安慰了随樾一番,开始盘问随城学舍众修士,打听关于孟金和飞龙子的情况,但问了一整夜也没有头绪。
第二天一早,九江赵裳就赶到了,至午时,郢都行走薛仲也到了,至傍晚时分,就连上蔡行走蔡章也来了——当初城阳事件中,他们都是达成共同应对执役外堂协议的当事人。至于寿春行走万涛,随樾就没有邀请了,谁都知道扬州孙行走绝对能代表万涛的意见。
于是,众人坐在一起商议怎么办。但商议来商议去,都绕不过一个问题,彭厉可是上报者,应该怎么应对呢?
商量到最后,吴升只能提议:“还是由我去一趟新郑吧。”
第二百零一章 游说
郑国位于蔡国西北,紧邻周室,爵封上公,一直是辅佐天子的上卿,二百年前,曾是列国第一诸侯,国家强盛太平,曾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而名噪天下。
可惜其国位居四战之地,楚、晋、齐、秦等大国崛起后,争夺中原的大战中,常以郑国为战场,由是渐渐衰落。但至今依然位列一等强国之林,与宋、鲁、卫等国并列,国都新郑有十万余人,也是座繁华的大城。
前年为了对付左神隐,吴升受命查找长寿丹一案的线索时,曾经来过新郑,当时直奔的是涉案的中大夫无咎宅子,通过他拿到了左神隐贩售长寿丹的铁证。
这一次,他去的则是新郑学舍,准备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彭厉这位新调来的行走,一起结成学舍同盟,共同应对执役外堂。
对吴升的拜访,彭厉还是比较热情的,各种礼数都不欠缺,开局比较顺利。
吴升送上一份价值五金的薄礼,然后开口道明来意:“不瞒彭兄,孙某这是受人之托,特来说和。”
彭厉眉头一挑:“孙行走是为随越作说客?”
吴升笑道:“谈不上什么说客吧,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二位解除误会的。彭兄辛苦筹谋多日,却因飞龙子而前功尽弃,的确可惜,任谁遇到这种事,心里都会不痛快……”
彭厉道:“哪里是彭某心里不痛快?妖修食人,为祸世间,早一日拿下,便能令新郑早一日太平。如今因随樾门客之故,而致妖修脱逃,其祸巨矣,须知它在世间多逍遥一日,便多一无辜之人遭灾,其错何其之大!”
吴升连连点头:“彭兄说得是,其害果然巨大。随行走每每念及于此,夙夜忧叹,辗转不眠。此外,他两名得力门下失踪,心里也倍受煎熬……”
彭厉冷笑道:“失踪?以彭某看来,他这是为一己之私窝庇人犯!孙行走或许不知,我审问飞龙子时,这厮冥顽不灵,拒不开口,说明他心里有鬼。彭某看来,飞龙子和孟金就是藏起来了!”
吴升解释:“孙某见随樾时,他并无作伪之态,孙某与他结识数年,对他还是了解的,他门下飞龙子和孟金二人失踪,他也十分牵挂担忧,此中必有蹊跷。”
彭厉道:“孙行走,人心是看不出来的,有时候你以为你最了解的人,往往是另一个人。彭某没有记错的话,你原本是蛮荒修士出身,担任行走不过四年吧?人心的诡诈狡黠,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护短之事,彭某见得多了,毫不意外。别说护短,就算和邪魔外道勾结,甚至自己成了邪魔外道,也不稀奇。孙行走你是才破了九幽道人的案子?他便是一例佐证。再有如今列名红榜第十的胡良辰,二十五年前可是宣城行走。堂堂行走,不也堕入魔道了吗?对了,还有彭城盗案,当时使得彭某极为狼狈的大案,孙行走知道主犯是谁吗?不外传的消息,就是你们扬州原行走石骀仲!”
吴升继续努力:“彭兄说的是,所以孙某特地赶来,也是为搞清楚其中的蹊跷。如今九江赵裳、郢都薛仲、上蔡蔡章已然齐聚随城,我们这些人的意思,能自己搞清楚的事情,就自己搞清楚,能自己化解的纠纷,就自己想办法化解,何必麻烦执役外堂呢?”
彭厉问:“你们想撇开学宫?”
吴升解释:“不是要撇开学宫,只是自己先拿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意见,让执役外堂不至于毫无目标。彭兄或许不知,上次城阳之争,为了打发执役外堂,我们就不知花了多少爰金。孙某知道彭兄自彭城而来,彭城是富庶之地,但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您说呢?”
彭厉却对此不敢苟同:“私下里自己商量一个对策,糊弄执役外堂?这算什么?这不是违背了学宫成立执役外堂的初衷?至于礼金,该有的程仪我自不会缺,但要想以此勒索敲诈,彭某人也容不得他们胡作非为!”
说着,又瞪着吴升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见此君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也不知是真凛然还是假凛然,总之油盐不进,吴升也感到挠头,再次提醒道:“彭兄,初来乍到,何必与我们几家学舍背道而驰?大家其乐融融不是很好吗?将来新郑遇到麻烦,我等必守望相助。”
彭厉道:“若想以守望相助为由,行营私舞弊之事,彭某绝不答应!他随樾想要说清楚麾下门士的问题,那就拿出有力的说法,或者把人交出来,否则就由学宫处置!孙行走,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吴升只能讪讪离去,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吴升有三寸金舌,结果彭厉的舌头比他还长,说起来更是振振有词,令吴升一时间自我感觉有向反派演化的趋势,竟然惭愧起来。
出了新郑学舍,走在学舍东路上,徘徊在人群中,内心深处不由生起几分萧索之意,又由萧索之意而生恼羞成怒之心,一股火气撞了上来:这彭厉当真不识好歹!
正在思考下一步对策时,就见一驾羊车从身边驶过,正是郑国大夫无咎,上回钓鱼执法时的那个倒霉蛋。
此君当时被薛仲拿下,作为指正左神隐私贩长寿丹的证人,往临淄走了一趟,其后吴升再没关心过他的消息,没想到此刻竟然在新郑的大街上又碰上了。
不过学宫对私购长寿丹者并不会予以重究,再加上无咎年岁大了,恐怕都没怎么处置他,应该是做了证言后,就被放回了。
吴升想了想,干脆跟在羊车后面,一直跟到了无咎的宅子。那宅子还是当初一样破旧,这两年显然没什么起色——这么说也不完全对,至少老头多了一驾羊车。
老头刚下了车,步入厅堂之中,吴升翻墙就进去了,老头动作也快,都没辨认来者是谁,出手就是一道凌厉的真元罡风。可惜他遇到的是吴升,被吴升伸指点出,视罡风如无物,直接点在腰肋上,顿时半个身子都麻了,好半天动弹不得。
吴升没有下重手,无咎憋着股气自行酝酿了片刻,便恢复了知觉。此刻,再凝目望向懒洋洋坐下的偷袭之人,终于认了出来:“壮士……不,孙行走!”
第二百零二章 劫富济贫的无咎
吴升笑吟吟指着对面:“坐,坐吧,无需多礼,随意一些就好。”
无咎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颤颤巍巍坐了下来,屁股刚沾着垫席,立刻就分辨道:“孙行走,老朽这两年没再敢碰长寿丹,真的,老朽知道错了,一直深自反省……”
吴升点头道:“知道错了就好,知道反省更好,有句老话说的好,吾日三省吾身嘛,很好。你也去了一趟临淄,知道学宫的规矩了,今后除了不犯违禁之事,也要支持学宫、拥护学宫,听学宫的话、跟学宫走,你说是不是?”
无咎不停点头:“一定的,一定的。”
吴升又笑问:“这两年过得还好么?”
无咎苦着脸道:“每况愈下,日子更不如从前了。”
吴升忽然抬高了嗓门:“是吗?”
无咎顿时有些心慌,不知该如何回话。
“本行走觉得你过得不错嘛,连车都置备上了,今年是羊车,明年就是牛车、马车了吧?”
“这……老朽以前的家产积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是吗?你以为,为了你家这点积蓄,本行走专门来新郑做客?”
在吴升冷笑连连的目光下,无咎大汗淋漓,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软,趴倒在案几上:“行走饶命,老朽实在是为了养家糊口,迫不得已而为之啊!”
吴升沉寂良久,盯得无咎几乎快要熬不下去,只想一头撞死的时候,才终于开口:“起来吧,还记得当初送你去临淄前,我跟你说的话么?”
无咎张着大嘴,努力的回忆:“……”
“我是不是告诉你,只需老实招供,不至于死罪?”
“是,是,是……老朽自临淄回来后,生计艰难,也不知是谁将老朽被学宫捕拿一事告知了国君,虽说学宫已经赦免了老朽的罪状,国君却依旧施以惩处,将老朽将为下大夫,原有封邑又减去了一半,如今只有百亩薄田傍身,如何养得起一家老小……故此,故此……”
“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好讲的呢?”
“是……故此老朽……加入了一帮占山的义士之中,平日也做一些劫富济贫之举……原以为并非学宫查处的犯禁之事,应该与学宫无关了,没想到还是被行走发现了……唉……”
吴升冷笑:“你以为你自己做得隐秘?实则一举一动,无不在掌握之中,老实告诉你,你撅一撅屁股,本行走都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是是是,孙行走当真无所不能,老朽服了。”
“你一个堂堂卿大夫,却去干这打家劫舍的勾当,说起来当真奇哉怪也,虽说学宫没工夫管你这些闲事,但你也要好自为之才是,凡事不能过分!”
“明白,明白,老朽回头就退出,绝不敢再胡来。”
吴升对他的表态不置可否,顿了顿,道:“还是那句话,自省得好不好,不仅看你说什么,更重要是看你做什么。你做的那些勾当,犯的那些错,就看你愿不愿意将功赎罪了。”
无咎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从席上翻滚过来,抱住吴升的脚踝:“老朽愿意,请行走吩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老朽搭上这条贱命也愿意!”
吴升一脚把他踢开:“坐回去。”
无咎乖乖坐回原处,满心不安的等待着,就听吴升问:“前一阵子,城外乱葬岗有妖修现身,在那里吃人,这事儿你听说过没有?”
无咎道:“这事儿闹得很大,新郑人尽皆知,自是听说过的。”当即将他听说的情况讲述一遍。
原来,城外乱葬岗两个月前开始,便时不时会有一位妖修出现,有人夜间路过时,发现那妖修正在吃人,虽然慌不择路的逃开了,但还是大致描述出了一番妖修的形貌,身着红衣,头上长角。也许是化形的灵妖,又或许是人修妖法,总之都属于妖修无疑。
无咎还听说,半个多月前,新郑学舍围捕过一次,只是没有捉拿到,但从那以后,便没再听说妖修在乱葬岗出现。
妖修出现在世间,本是常事,没什么好奇怪的,各地学舍干的就是抓捕他们的活儿,吴升对妖修本身也没什么兴趣,他要找的是飞龙子和孟金这两个人,这次事件的焦点就在他们两个身上。
“有两个随城学舍的人在追踪这妖修的时候失去了踪迹,有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这……”
“嗯?”
“能否请孙行走说说他们二位的详细模样?”
听吴升讲述完毕后,无咎道:“便请行走静候几日,我回去立刻就让大伙儿走动起来。”
吴升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之所以跟着无咎,也是指望他这个新郑的熟人能帮着找一找飞龙子和孟金的踪迹。
在新郑又等了两天,吴升也没等来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只是了解到无咎在城外野山林中势力颇为雄壮,跟着他混盗抢这口饭吃的修士,竟有二三十号之多,这哪里是什么“加入”,分明他自己就是组织者。
其间,执役外堂的黄钺、庆书和王囊抵达新郑,吴升也没去凑这个热闹。
世上原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吴升见等不到消息,便离开了新郑,只是将赏格透露给了无咎——找到有用的线索,立赏五金,若能找到人,直接赏赐十金。
吴升把谈判失败的消息带回了随城,随樾气得咬牙:“姓彭的,待随某缓过这个劲来,定和你没完!”
放狠话毫无意义,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怎么应对就怎么应对,那边彭厉只有一张嘴,对自己这边五张嘴,看执役外堂面对这种一边倒的指证,又会怎么处理。
三天之后,调查组抵达随城,为防太过明显,除随樾外,其余四行走作鸟兽散,各自返回驻地,等候调查组召见取证。
吴升在扬州等候的同时,几处学舍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