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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田无点了点头。
燕伯侨道:“此事过了,姑且不论子鱼回来后会如何,将来他若恃强来我执役堂、或你丹师殿拿人,该当如何?”
桑田无默然不语。
燕伯侨道:“且看一看吧……此来我只劝你,孙五虽是你看好的炼丹之才,但切莫莽撞行事,无论如何,明日议事时,总能保他无有性命之忧,至不济到我执役堂来,还能让他受苦?”
桑田无点点头,向燕伯侨拱手:“多谢燕兄!还要多仰仗燕兄相助。”
桑田无知道,燕伯侨过来说的这些话,其实并无意义,真正目的,是来和自己约定共进退的,将来有事守望相助,说明燕伯侨也被肩吾今日的举动给惊到了。
燕伯侨离去后,桑田无思索片刻,在阳皋、陶元、贾休等丹师殿诸丹师中缕了一遍,将陶元请了过来,向他道:“近日炼丹,颇有心绪不静之感,或许也是外事扰了心神之故。”
陶元问道:“大丹师是为孙五之故?按理他也是我丹师殿的人,为肩吾大奉行所执,我丹师殿也不当坐视不理,大丹师如有吩咐,元愿替大丹师分忧。”
桑田无叹道:“奈何人家是大奉行,此时恐为震怒之际,先委屈孙五吧,左右明日就要商议了,不过一夜的工夫。”
陶元问:“大丹师的意思是?”
桑田无道:“仲元和陆祭酒私交甚笃,能不能请陆祭酒指点一二,读哪一本道书可以安心凝神?我听闻陆祭酒这些时日都在他自家讲堂中著书,等闲不见外客,只好劳动仲元一趟了。”
陶元当即答应:“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这半年来,陆通一直在埋头写一部关于姑射山的著述,以此作为姑射山仙人确认的档籍。此书写成后,就意味着姑射山仙人将正式作为学宫承认的仙神,可为天下人祭祀了。
为此,他这些年来反复前往姑射山实地考察、探究,从那些石刻、残迹、法器、洞府中搜集相关资料,已经差不多快要完成了,如非必要,几乎足不出户。
陆通著述是在地下,深挖三丈建一洞穴,外以法阵相护,最忌旁人搅扰,陶元和陆通关系很好,如果不是他登门,陆通还真是轻易不见的。
法阵开启,陶元拾阶而下,在幽暗的地穴中看见了埋首案牍中的陆通,油灯下的陆通披头散发,正对着一片龟甲思索着什么,见了陶元后,看向桌边的沙漏,问道:“是到了议事的时辰了么?又要你来提醒我……咦,还早呢?至少还有六个时辰。”
第二百二十章 出来!
陆通的黑白颠倒也是常态,陶元早见惯了,当下道:“你说的没错,明日才议事,我不是为此事来的。因孙五之事,大丹师心神不宁,可能是忧怒交加吧,总之炼丹的时候静不下来。大丹师请你推荐一本可以凝心静神的道书。”
陆通道:“这个好说……”略一沉吟,在身后高高垒起的书简中抽出一个卷轴:“览相观心卷——每日观想半个时辰,自然凝气静神。他一个大丹师,怎么还会忧怒交加呢?”
陶元道知道他的习性,有时候沉浸在思考中时,听话往往会漏掉大半,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因孙五之事,孙五今日去宝成堂时,为肩吾拿下了,不仅是他,郢都行走薛仲、随城行走随樾、宝成堂门下宋忘被一并锁拿,囚于坐忘堂,大丹师是为此忧怒。”
陆通顿时听得怔住了:“他们定罪了?”
陶元摇头:“没有。”
陆通叫道:“这个肩吾,当真岂有此理,议事尚未举行,罪还没有定,他凭什么把人拿了?等等,是在宝成堂拿的人?还关到他坐忘堂里?什么时候的事?”
陶元叹道:“就是今日,此事已哄传学宫,几乎人尽皆知了。也就你埋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穴中,两耳不闻洞外之事……”
陆通已经跳起来了:“肩吾,贼子!过去就和陆某不对付,如今公然挑衅,这是以为陆某好欺负吗?不行,我要找他,当真可恶至极!”
陶元骇了一跳:“接舆,孙五之事与你何干?”
陆通气道:“我都说好了,此间事了,让孙五来我讲法堂做祭酒,上次议事时当着众人之面说的。我前头看好一人,他后头就把人拿了去,这不是打我的脸吗?这贼厮就是故意的!”
一边说,一边就往外跑,口中还道:“跟宝成堂拿人?我去找子鱼,让子鱼跟我一起揍他!”
陶元在后面紧追:“接舆,子鱼大奉行出海未归……”
陆通道:“那我就自己去,斗不过他也要斗!”
陶元很担心这位好友,追在身后苦劝,但陆通并不是个听劝的,一路就杀到了坐忘堂。
坐忘堂前,正有十数人指指点点,陶元一眼就瞥见其中两位,都是学宫有名的炼神境高手,一个是讲法堂的高珮,一个是器符阁的宗采,显然,吴升等三位行走被肩吾锁拿一事,已经引起许多人不满了。
其实陶元自己就很不满。
吴升虽然在丹师殿待过一年,却和他基本上没什么交情,就算听说吴升死了,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令陶元十分不爽。
这里是稷下学宫,是天下正道修行者的圣地,入了学宫就是学宫修士,为无数人仰慕,学宫一向对自己人行优待之策,何曾会出现如今的状况?
无罪而被限制出行,派人看守住客舍?
更有甚者,竟然因此而将人打成重伤?
趁主人外出未归,竟然擅闯别人的地盘,擅闯的还是子鱼大奉行的宝成堂?
几位行走在宝成堂中被肩吾直接锁拿囚禁?
如此下去,学宫还是学宫么?今后岂非人人自危?
但陆通毕竟是他至交,虽然是奉行,却非大奉行,无论从地位还是修为,都及不上肩吾,真要闹出事来,眼前亏是吃定了的。
到得坐忘堂前,陶元终于拉住了陆通:“接舆,切莫莽撞,此非他处,是坐忘堂啊……”
“仲元莫劝,劝了我也不听!坐忘堂怎么了?他肩吾能闯宝成堂,我就闯不得他的坐忘堂?”
“毕竟是大奉行,三思而行啊接舆……”
“让我三思而行?他身为大奉行,行事之前,思过几次?我相中了孙五,想请孙五来为同道讲法,碍着他肩吾什么了?他就这么看不过去,非要跟我作对?仲元你不要拦我,当着学宫那么多同道的面,我陆通一定要问问他是何居心!”
一番拉扯下,动静越来越大,聚拢的围观者越来越多,更有不少撒丫子跑开的,不是为了躲避,而是为了拉更多的人过来看热闹。
“接舆,听我一句好不好?此乃是非之地……”
“我不听!仲元你撒手……”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叫道:“陶仲元,让陆大祭酒把话说完!”
“仲元兄,我等都不怕,你怕甚?”
“陶丹师,你再要如此,以后某就再不找你炼丹了!”
陶元无奈,不敢引发众怒,只得叹气摇头,听任陆通发飙。
陆通发飙了:“肩吾,你出来!为什么要抓孙五他们几位行走?他们犯了什么错?你有什么罪名?大奉行议事不是明日才开么?议都没议,你就抓人?那明日还议的什么?我们几个奉行还去听什么?想要抓谁,想要给谁罗织什么罪名,你自己定不就好了?肩吾,我陆通今日问你话,你出来!”
人群中的高珮冷不丁跟着喊了一嗓子:“对,出来!”
立刻有人附和:“出来回话!”
“大祭酒说得没错,解释清楚!”
“凭什么抓人?”
“大奉行嘛,想抓谁就抓谁,需要什么依凭么?”
“究竟是连大奉行抓人,还是肩吾抓人?我怎么有些糊涂?当值的不是连叔大奉行么?”
“这你就不懂了,正因为当值的是连叔大奉行,他才不好抓人,所以换肩吾来……”
“这是为何?”
“若是当值抓人,总要说出个明目来,说不出来,当然就要换个不当值的,这叫私人恩怨……”
议论纷纷中,陆通继续高呼:“肩吾,你有什么冲我陆通来,何必把气撒在小辈身上?陆某不过夸赞了几句孙五,想要调其至讲法堂传法,你就怀恨在心,你亏不亏心?我知你过去一向看陆某不顺眼,多次在连叔面前诋毁于我,这我都忍了,不与你计较,结果你却以为陆某好欺负?我是好欺负的吗?你给我出来说清楚!”
宗采振臂高呼:“没错,出来说清楚!”
“他哪里说得清楚?”
“原来如此,怪道某以为此事不通,原是为了陆大祭酒。”
“出来说清楚……”
陆通继续呼喊:“再不出来,陆某就要进去了,正如你在宝成堂所做的那些勾当!”
围在坐忘堂外的人越来越多,跟着呼喊的人也同样多了起来。
“闯进去!”
“不要怕,跟着陆大祭酒冲进去!”
“不错,冲进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乱了规矩要改
吴升被单独拘押在坐忘堂西南的一处厢房中,因气海、经脉被封,倒也无需捆绑,只是把门一闭,由坐忘堂一名门下看管。
薛仲、随樾和宋忘等人被拘押在何处,他不知道,但想来应该不会太远。
吴升的气海已经被人封出经验来了,都不需要他主动调度,太极球便自发转动起来,还没回转坐忘堂前,气海世界中便刮起了沙尘暴,灵沙漫天翻滚、落下,化作气海世界的尘土。
肩吾修为当然强悍,否则也坐不上大奉行的位子,可他毕竟是随手一封,想要解开并不困难,到目前为止,已经转化了一半,大约一千八百年多粒。
算起来,随手一道真元封出,就是三千多灵沙,这手本事,当真令人惊艳。
吴升的打算是将封印真气全部转化掉,自己便可行动如常了。
行动如常并不代表着要逃出坐忘堂,逃出去没什么意义,除非自绝于学宫之外,永远不回来,他要的是尽量减轻责任,将损失降到最低,因此,还得继续待在这里,等到明日大奉行议事时提审。
当然,提审之前……他看了看地面,地砖应该是可以撬开的,虽说坐忘堂必然有法阵守护,但自己又没打算出去,在法阵守护的范围内转一转,想必不成问题。
又过了一个时辰,气海世界中天空陡然清明,封印真气消散在了风云中。
从储物法器中掏出飞鸿剑,对着室内墙角处向下试了试,很快便将一块地砖撬了起来,然后他又立刻安放回去,回到远处躺倒。
就听门外脚步声响起,有人匆匆过来传令:“所有人立刻前往堂前会合。”
守卫问:“出了何事?”
来者道:“有人闹事,欲强闯坐忘堂。”
守卫不可置信:“谁敢擅闯?不要命了?”
来者道:“很多……快一些!”
守卫问:“孙五怎么办?”
话音中,两个人推门而入,低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吴升,其中一人探了探吴升的手腕,吴升放其真元进入少许,在经脉处封住前路,不让其继续深入。
那人道:“封住的,没有异像。”
于是二人转身出门,还用大锁将门锁了。
这二人赶到堂前石坊下时,这里已经汇聚了二十余名坐忘堂门下,各持法器,并力向外,于是汇入其中。
他们面对的,是上百人!
坐忘堂门下第一士皇甫由立于最前处,已经放弃了劝说和讲理,只是紧盯着石坊外的人群,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启动守护法阵。坐忘堂的守护法阵名六爻铅水阵,与别处略有不同,不以守护为主,而以杀伤见长,法阵一动,入阵者非死即伤。若是对付邪魔外道,当然不用顾忌,但对面都是学宫的同道,如何能轻易开启法阵?
因此,只能调动尽可能多的坐忘堂修士前来阻拦,希冀于外面这些人不敢硬闯——到目前为止,他们也的确没有硬闯。
但叫骂声已经越来越大了,人也越来越多,势一众、胆就壮、血就热、人就莽,皇甫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临界点,因此倍感压力。坐忘堂修士虽然不少,对面聚集起来的人却更多,而且比例还在越拉越大,这该如何是好?
好在最前方还有肩吾,他已经亲自现身,正和陆通交谈。
“陆通,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没有?”肩吾板着脸,目光狠厉,盯着肩吾。如果不是考虑到他身后那么多学宫修士在场,恨不得当场出手了。
陆通双臂高举,左右转了半个圈子,将身后的人群展示给肩吾,原话奉还:“肩吾,那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没有?”
肩吾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来好言相劝:“陆通,你一向少问学宫事务,埋首于著述典籍、专心于道法传承,不是很好么?做好你擅长的事情,便是对学宫、对天下修士最大的贡献。有些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