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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人。
他毫不介意,反而满是欣喜,除八位祭酒,这二十四人都是上午认真聆听、认真思索之辈,下午果然来了。真正要发展布道核心,一开始当然要去芜存菁,这剩下不到一成的人,就是很有可能发展成功的对象。
现在可以珍惜了。
吴升招呼:“坐于后方的那两位道友,请上前,下午的课业,需要近一些,至我身前三丈之内,感受才能更深……飞羽祭酒、王祭酒,诸位祭酒,也请上前。”
三十二人都来到吴升讲坛之前,端端正正坐好,吴升道:“上午已述禹王生平,重点以事为主。午后,我将引领诸位,一同感受上古三代之真义。”
感受?众人不禁愕然,孙奉行是什么意思?
说罢,吴升口中一张,吐出一枚灵丹滴溜溜转于掌心:“诸位皆知,孙某丹师出身,长于炼丹、短于口舌,且上古三代之际,许多事亦非言语可以备述,故此将我于闭关破境之像,以炼丹之法藏于丹中。”
这灵丹,正是吴升准备的教材——简略版的天地乾坤丹。此丹以万涛所绘十余幅数百帧动图幻像为材料,以天地乾坤丹法凝炼而成,以虚影映射为主,务求身临其境,至于原有丹法中的其余诸般妙处都无需炼入,因此很是省事。
万涛所绘动图,都来自于吴升的描述,有些干脆由吴升先以笔草草勾勒,其后再由万涛修订润色而成,炼入简略版天地乾坤丹后,构成了一个简易的世界。
三代的世界!
天地乾坤丹,纳天地山川于其中,一丹一个世界。施法时,万物可入灵丹,人亦可入灵丹,是丹论宗无上大道。
吴升掐动法诀,顿时将三十二人全部纳入灵丹之中。
甫一入丹,迎头便是狂风暴雨,那厚重的黑云沉沉压在天上,电闪雷鸣不绝,飞羽道人顿时吓了一跳。
王嘉、乐韦、韩凤、陈之公、士翼、卫谱、庚申子等祭酒,同样与飞羽道人相似,被眼前的一切深深震撼。
那无尽的高山、绵延的峡谷,峡谷间疯狂肆虐的山洪,昭示着这方天地恶劣的环境,而那些顶着风雨挖掘山石、开凿水道的三代先民们,他们不畏艰险、敢于战天斗地,这是一种何其伟大的精神!
众人一瞬间被拉进了先民的队伍之中,和他们一起高喊着号子,不畏生死的与滔天洪水作战,努力降伏着一头头洪水怪兽,情不自禁受其感染,为之鼓舞。
这是一个透着古朴意味的世界,到处都是上古以来留存的洪荒气息,飞羽道人忽然间有一种错觉,好似天上的东皇太一,正在某个角落里注视着自己。
飞羽道人的心,已经完全融入了这方世界之中。
第二十章 竹简
想当初,庸直和金无幻孜孜不倦的在地下洞府中修行做梦,每一次梦境,都如身临其境,在那从未见过的壮美河山中感受洪荒,置身于先民中体验那前所未见的三代之治,天地伟力和先民精神交织在一起,令人感受到悠悠的上古之意,于修行大有裨益。
如今,八大祭酒和二十四名求学之士同样体会到了这一切,见证了三代之时独有的风物,跟随着禹王投入与天地战斗的大潮之中。直到吴升将灵丹收起,他们也没有苏醒过来,依旧沉浸在大禹治水的世界里。
吴升于坛上闭眼修行,转化灵沙,等了一个时辰后,这些人才陆陆续续醒来。
飞羽道人叹服:“我听说,井蛙局于所墟而不可论之海,夏虫限于其季而不可语之冰,我尝以为,丹师者炼丹,其用在于辅道,其巧譬于炼器,今日见了奉行手段,方知丹道渊深,我竟是井蛙夏虫之流矣!”
王嘉欣慰道:“早知孙奉行非普通丹师,只此一悟,当为我等师!”
乐韦依旧回味:“原来三代之时,我等同道如许之多,吾道不孤。”
韩凤遗憾道:“惜乎刚识彼辈,正欲深交,却无奈退而不得其门可入,实为憾事……”
士翼依旧沉浸其中,喃喃道:“不仅禹王治水暗合易理,连这滔天洪水竟也依从术数……”
卫谱、庚申子及二十四学子皆各有所悟,感喟时光匆匆,不能久期。
吴升取出一把竹简,挨个分发,人手一简。众人不明其意,接过细看,只见一片普通的竹简上,以朱砂印着标识印记,却是“禹王神道”四个字,标识印记上有一点独特的灵光,正是孙奉行的神识标记。
吴升道:“此乃丹道幻境,不可久入其中,免伤神识,诸位可于下次讲法再来。我之灵丹,承载有限,人多则妙用不足,下次讲法时,诸位凭简入堂,认简不认人,诸位小心惠存。”
这一下子,八位祭酒各自诧异,只听说讲法传道广迎天下士,恨不得大家都来听自己授业的,没听说还要作出限制,恨不得把人挡在门外的。
不过吴升的解释合情合理,既然丹道幻境有法力上的限制,人多了效用减退,那作出限制便是顺理成章的。各自也琢磨起来,下一次孙奉行讲法,究竟是自己继续前来听讲,还是照顾某位亲友?
剩下的二十四位修士则只有庆幸,还好自己求学之心甚坚,坚持下来了,否则哪里有机缘体悟这丹道幻境?孙奉行的感悟当真玄妙!
下来后,陈之公回到自家洞府,闭门潜修。他们这些祭酒,都喜好法古,将自己的住处取为“洞府”之名,陈之公住在北院西南角一处草丘下,为了契合洞府之意,自己又多年奔波,寻了大量湖石来,倚着草丘筑成洞府,名之“陈公洞”。
今日所见所闻,大大出乎意料,所获也超出了陈之公预期,原本只是想着来捧一个场,凑个热闹,结果却得了个大机缘,置身于三代之世,犹如亲临——不,就是亲临!
那种古朴中透着苍茫的洪荒之意,也许比不上置身于真正的洪荒,但其中的脉络清晰可循,他能够感受到,三代之世,天地灵力与今世已然大为不同,隐约间竟似可以追本溯源!
除此之外,亲身参与先民们的抗洪大业,身边多有修行大能和天赋神通者,望之而不起眼的人物,卷着个裤腿如老农猎户之辈,往往便是个堪比炼虚的高手,腰上裹着的皮裙,便是某种今已绝迹的神兽之皮,手中用来拄地的拐杖,便是某种玄铁之英。
百万斤的巨石扛在肩上奔行如飞、水中翻腾作怪的妖兽一拳击毙、身入湍湍洪流甘当桩柱而谈笑自若……如此桩桩件件,陈之公虽只为旁观者,却时常看得热血沸腾,与其人其境相合,就好似自己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必然也随之带来相同的感悟。
那么多感悟,如地涌之泉,想要接泉止渴,慢慢细品,泉水却又停了,从别处涌出,赶过去时,又再次换了涌口,实在令人心痒难耐。
正苦苦追寻之际,有好友管千、左丘前来拜访,他们三人都是在后山罚役时相识相知,关系莫逆,更曾于坐忘堂前振臂高呼,为吴升出头,因此一功而各自减了罚役,同时回归,得了自由。
见他们到来,陈之公连忙开门揖入:“两位老兄,缘何来迟?今日孙奉行草堂演法,二位老兄错过了!”
管千解释:“今日,有吴国贡礼至,我二人清点贡品,忙得抽不开身。”
左丘道:“孙奉行传法如何?我等怎么听说讲的尽是禹王凡尘俗世,无关修行,且内容枯燥、言辞乏味,言之无物,听完者十不存一?孙奉行传法,当真如此不济?”
管千也问:“此事已哄传学宫,皆言大祭酒所托非人,是真是假?”
陈之公感叹:“大谬矣!兄等所言,乃早间半课,的确如此,但午后半课,竟有天壤之别。孙奉行的确不善言辞,但丹道已臻化境!”
左丘和管千都问:“怎么?午后讲的是丹道?禹王是丹师成神的?这却从未听说,他不是三代之王么?”
陈之公道:“非也,非也!孙奉行午后半课,不再说法,而是演法,以丹道神妙,演化三代幻像,说是幻像,却又身处其间,周围一切山川人物活灵活现,分不清是真是幻……”
说着,将两位好友拉入洞府,当晚抵足而眠,滔滔不绝,说得这二人目瞪口呆,悔不到场。
陈之公又将自己的那些感悟和疑惑尽数道出,请两位好友共同参详。
管千道:“真想一睹这万众一心之盛况啊!”
左丘赞同:“那些大能先贤、部族首酋之神通固然惊人,但我总疑惑,如此险恶山川、如此毁天灭地之大灾,先民是如何保持十数年不屈不挠之志?”
说到这里,陈之公忽然一拍后脑,如梦中惊醒:“我懂了!这是忧虑万众、挂念天下之心啊!难怪,难怪孙奉行要先讲禹王事迹而后演化灵丹世界,只有懂得禹王的忧民之心、天下之道,才能真正明白,先民们与天地山川而战的无畏之勇!”
第二十一章 高中
想通了这一点,陈之公欢喜道:“谁说孙奉行讲课枯燥、言之无物?那是我等心中无物啊!”
言罢,陈之公闭目趺坐,凝然静定,念中无念,隐隐有山岳之仪。
管千叹服:“之公得其所悟,将大进矣!我等当为其护法。”
左丘道:“但凭兄长吩咐。”
于是,二人在陈之公身边照看,为其护法。所谓护法,一防他人惊扰,二防本人惊神,在这学宫之内,又是陈之公的洞府,他人惊扰之事不太可能发生,所以防的是陈之公在闭关中出现神识惊扰的现象。
修士闭关,尤其是资深炼神以上修士闭关,炼的是神识壮大,尝试的是神识分化,各种幻像纷至沓来,此为心魔袭扰。一个不留神,就容易为心魔所趁。
症状较轻时,就像吴升之前分神一般,神神叨叨,好似疯癫,症状重时,直接身陨道消也不稀奇。
这种时候,如果身边有人护法,关键时刻便可助一臂之力,将心魔镇压回去,至不济,也能让闭关者从混乱的心境中撤离出来,哪怕前功尽弃,也好过一命呜呼。
因此,道侣双修一个极重要的好处,便在这里。
好在陈之公修为深湛,火候早就到了,此刻闭关水到渠成,两人坐守一夜后,忽然见他脸色陡然威严了三分,身后有虚影如山,明灭不定,隐隐有三重山影。再过几个呼吸,山影合一,与本体交叠,此为神归气复,玄关一窍之功。
待陈之公睁眼,两人齐声道贺。
陈之公还礼:“多谢相护。”
就在这一个夜晚,陈之公演化第三道分神,修为又进一个台阶。分神境并无定法,不以分神多寡论高低,但无论如何,多分一道神识,不仅有助于固厚真元,还能添一个道术变化,将来入虚之后,便可多生一婴,乃至多一个阳神,各种好处说之不尽。
陈之公听一堂课便多出一道分神,修为大进,实在是羡煞了管千和左丘,二人都道:“不知孙奉行下一堂课何时开讲,我等也要前往,恭聆教诲,否则就被陈兄越甩越远了。”
“七日之后!”陈之公回答,却忽然想起一事,为难道:“糟了,孙奉行灵丹承载有限,说是限人听法,须得凭简入堂……这样,我等同去龙虎堂,恳请孙奉行再赐竹简。”
两人皆道:“现在就去,去晚了显得心不诚!”
他们以为他们来早了,谁知还是晚了,三人抵达时,龙虎堂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都是来请孙奉行发给听课竹简的,却被龙虎堂庶务钟离英挡驾。
其中还有多人不时懊恼跺足:“某已坚持到早课结束了,原本准备去听午课的,谁知贪睡了一个时辰……拜托钟离庶务给个机会?”
“某是执役堂罚役匠师泰山,潜越下山听讲,只因时辰已到,不得不回转后山,故此错过午课……你……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钟离庶务,某乃庖楼厨下梁丁,特为孙奉行献炙牛之法,此乃样品……钟离庶务,你可以尝尝的,真的很好吃……”
“奉行传法,为何凭简而入?岂可拒人于千里之外?”
钟离英秉持礼数,不卑不亢、不怒不骂,见人越聚越多,朗声道:“再次重申,我家奉行不在龙虎堂,人已下山,为下一堂讲法备课去了……诸位,诸位静一静,且听我言!”
待众人稍静之后,钟离英道:“我家奉行以丹道传法,有别于他途,概灵丹所承有限,人多则妙用少,故此限定员额,非是刻意拒人……”
说着,让石九与门前张贴帛卷,又向众人道:“此乃陆大祭酒所著《禹王》,尚未最后校订,但我家奉行言道,禹王神迹,文中已经备述详细,他主讲便是此书,若诸位当真有心听课,请先熟读此文,将所思所悟写成三百字小文,三日后交至龙虎堂,待奉行归来,将择其优异者三人,授其听课竹简,凭简入堂。”
话音刚落,人群立刻挤到刚刚贴出《禹王》的墙壁前,一个个翘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