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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丹仙-第3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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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篱子望着灵位,怔怔良久:“今日是八月十九?”
  桑田无点了点头:“六十年了,一甲子……”
  东篱子泪如泉涌,落在须发之上,两只手擦来擦去,却怎么也擦之不干。
  桑田无向辰子道:“打开吧。”
  辰子点头,有门下士过来关闭法阵,将洞内洞外的阻隔打开。
  桑田无将两个酒盏斟满,递给东篱子一盏,东篱子也没拒绝,颤抖着接过,和桑田无一起,向着宋毋忌灵位拜倒。
  敬酒、洒酒、上香……
  宋毋忌是当年学宫拿下的重犯,虽然没有公然通缉,但他的死,和学宫脱不开干系,此刻两人在仙都山中公然祭拜,一旁的辰子却没觉得有何不妥,反而生起几分感动,也在桑田无和东篱子身后躬身施礼。
  师恩深重,敬师之人方能重道,本就当为世人尊崇。
  辰子铁面无私,称得上绝不容情,心肠一向硬得很,但见了这一幕,眼见这师兄弟两人即将骨肉相残,真正终结几十年来的恩恩怨怨,不由也一阵不忍。设身处地,忽然想起一些往事,不由一阵怅惘。
  他心中暗暗摇头,收回了几分对桑田无的不齿,的确难啊!
  祭拜完毕,东篱子止住悲声,平复心情,不再去看桑田无,对着囚窟内冷冷问:“师兄今日前来,想必不单单是为老师祭日而来,看在老师面上,我不骂你,有什么话快些说了,说完走吧。我乏了……”
  桑田无问:“师弟还记得,当年老师曾经说过什么吗?”
  东篱子道:“老师说的多了,每一句我都记在心上,反是你,真的记得吗?”
  桑田无轻声道:“既然如此,你当记得,老师故去前那一年曾说过,谁若合道,宗门便交给谁。师兄合道,师弟听师兄的,奉师兄为宗主,不得违背,反之亦然。记得么?”
  东篱子猛然撇过头来,盯着桑田无,不敢置信道:“你是说,你合道了?”
  桑田无道:“师弟当记得,老师一直奋发努力,想要合道,他说,没有合道大修士坐镇的宗门,是长久不了的……师弟,当年老师未竟的心愿,师兄我做到了。”
  东篱子看向辰子,辰子点头:“大丹师已于上月合道,文书发送雒都,天子或于月内拜授封号,大丹师将为学宫新晋桑学士,驻跸于第十三峰。”
  东篱子听了辰子的口中介绍,喃喃道:“学士?”
  桑田无趺坐未动,身子却飘然而起,凌空悬浮三尺,虽然只是三尺,却已经清晰无误的表明了自己的修行境界。
  唯合道可飞!
  桑田无就这么飘在三尺之上,凝目看向东篱子:“师弟,老师遗命,你是否遵奉?”
  东篱子举头望着头上三尺处的桑田无,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桑田无催促:“师弟,老师遗命,你遵还是不遵?”
  这一下转折,大出辰子预料,不禁也紧张起来,他内心深处也不知自己是希望东篱子答应还是不答应,但有一桩是明确无误的,哪怕再是心肠冷硬,也不希望看到师兄弟同门相残的惨剧发生。
  不仅是辰子,包括辰子门下跟随在侧的所有人,都紧张的注视着这一幕,东篱子的生死,这一刻就将决定。


第七十六章 呼声
  文实堂上,燕伯侨召集大奉行议事,就桑田无破境合道的后续事宜作出安排。
  “天子答复,已经备好了封拜之仪,我将陪同诸位学士一起前往雒都观礼,就在三天后。本季轮值之期也差不多了,我走之后,便请季子接任吧,只是要辛苦季子多做几日了。”
  季咸答应了:“放心就是。”
  燕伯侨又道:“只是雒都成公来信,封拜之仪的耗费,天子已经负担不起,希望学宫分担。”
  连叔皱眉:“周室已到如此窘迫的地步了吗?”
  燕伯侨道:“剑宗合道没过几年,学宫连出合道,于周室而言,确实耗费过大了一些。以我之意,可从大库之中拨付二百金,不知连叔、季子意下如何?”
  于学宫而言,二百金真不算多,两位大奉行都同意了。
  燕伯侨继续道:“大丹师选择第十三峰驻跸,盘师正在为大丹师炼制丹房,季子接任之后,还请多多督促,争取在我们回来之后,大丹师便可入住。”
  季咸点头:“好。”
  现在说到了最后一件事,也是争议最大的一件事。
  燕伯侨感慨道:“诸位皆知,前几日,大丹师亲赴第四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令东篱子俯首,当时之情,真是感天地而泣鬼神啊,听说连辰子都几欲落泪,其余人等更有失声痛哭者,唉……”
  连叔和季咸各自无语,面无表情的听着燕伯侨继续感动下去:“如今,东篱子也签下了心誓文书,答应从此之后效忠学宫。东篱子炼虚修为,按理当为学宫奉行,我以为,此事很重要,如今诸奉行中,大丹师和剑宗先后破境合道,子鱼又在疗伤,姜婴也不知去了哪里,奉行缺人啊。季子、连叔,你们怎么看?”
  连叔不同意:“此事难办。放过东篱子,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若是再推举为学宫奉行,恐不服众。至少苌子那一关就难过。”
  季咸也皱眉道:“东篱子为学宫重囚,多少重囚一生困于第四峰而不得出,这本就是学宫惩治违反禁令之徒、震慑邪魔外道的举措。因大丹师之故而将其开释,本就是破例之举,若再骤然拔至奉行,恐将议论纷纷。当然,东篱子修为不俗,若弃之不用,也殊为可惜,以我之意,不若效仿四位镇山使,虚其位而用其实。”
  连叔又问:“几位学士怎么说?壶学士怎么说?”
  燕伯侨道:“几位学士的意思,还是让我们照规矩推举,成与不成皆可,壶学士没有专门叮嘱过此事。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大丹师的师弟,大丹师为学宫学士,我等若是违逆其意,恐不好看。”
  季咸和连叔都摇头,觉得此事当真棘手,就连他们自己,心里多少也有点无法接受。
  燕伯侨最后道:“几位学士的意思,都让咱们照规矩推举,不如就干脆照规矩推举好了,是否能够推上,都由诸位奉行说了算,到时我也好回复几位学士,如此可好?”
  毕竟当值的大奉行是燕伯侨,见他坚持要召开奉行议事完成此事,季咸和连叔也只得点头。
  燕伯侨当即让人知会各位在家奉行,定于次日召集议事,共同推举新奉行。
  下来后,连叔见季咸心事重重,问道:“季子可是担心明日议事?放心吧,东篱子过不了诸位奉行一关的,如今在家奉行有几人?总共也只有八个人,你、我、苌子、辰子都不会同意的,这就一半了,盘师和农丘很少表态,就算表态也一向听大家的,顶多一边一位。”
  季咸叹了口气:“正因如此,我才担忧啊。这可不是别人,是大丹师的师弟,学宫惯例,但凡入虚,很少有不推举为奉行的,若是东篱子没有成为奉行,这不是明摆着给大丹师脸色么?大丹师又如何自处?他可是合道啊,若是与学宫出现龃龉,我恐将来会有隐患。可要我同意东篱子为奉行,我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唉……”
  连叔默然片刻,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同样长叹了一声。
  转过天来,推举新奉行的大议事在燕伯侨的文实堂召开,燕伯侨、季咸、连叔三位大奉行齐至,辰子、盘师、苌弘、农丘也都到了,就等吴升。
  文实堂外一片喧哗,今日之议比较敏感,也是话题性较高的议题,很多学宫修士闻讯之后都赶了过来,等候在堂外。
  吴升来得稍晚,他是诸位奉行中最接地气、最亲民的一个,常与学宫修士打成一片,当他抵达时,文实堂外立刻响起一片询问声:“孙奉行,您会推举东篱子吗?”
  有人谏道:“孙奉行,东篱子曾为学宫重犯,骤然推举为奉行,恐有不妥,请孙奉行三思!”
  有人高声反对:“孙奉行,若是邪魔外道忽然向学宫效忠,也可推为奉行么?我等实在不解!请孙奉行转述我等之意……”
  “胡说八道!有何不妥?谁说东篱子前辈是邪魔外道?敢问他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陆集,你且回答管某之问,答不上来有你好看!”
  “没错没错,东篱子前辈与桑学士乃属同门,同门恩怨纠葛六十年,已经够了,汝等心肠为何如此歹毒?就见不得人家好?师兄弟捐弃前嫌,合力效命于学宫,匡扶正道,扶保大义,此乃千古佳话!左某人立挺东篱子前辈入位奉行,哪个不服,与左某登云台上走一遭!”
  “尔等未见我学宫正当鼎盛么?六学士镇压天下,百年未有之盛况!缘何如此?概因兼容并蓄、海纳百川之故!”
  “孙奉行,我讲法堂联名上书,望孙奉行转呈,恳请诸位奉行同意,推举东篱子为学宫奉行!”
  “孙奉行,这是我档房同道联名上书,我等查过档卷,东篱子并无大奸大恶之罪行,恳请推举东篱子前辈为奉行!”
  “这是我大库同道联名上书……”
  “这是我器符阁同道联名上书……”
  吴升纳谏如流,将一封封联名上书当场收了,向众人道:“诸位心怀学宫、系挂天下,有诸位在,大道何愁不昌,天下何忧不平?我当向诸位奉行转达此意!”
  文实堂外立刻响起一片叫好声:“孙奉行说得好!”
  “孙奉行当真德高望重之辈,有孙奉行倡议,我等放心了!”
  “孙奉行从善如流,我辈钦服!”
  “孙奉行你不能这样……唔……唔……”
  “孙奉行,某不服……哎哟……”
  文实堂中,诸位奉行面面相觑,看着吴升凛然而入,他手中托举着一封封联名文书,那不是简简单单的文书,那是学宫修士的心愿,代表着天下修士的呼声!


第七十七章 争论
  等人到齐后,燕伯侨吩咐关门,将文实堂外的吵嚷声屏蔽,宣布议事开始。
  “子鱼大奉行重伤未愈,姜婴、罗凌甫、陆通出外未归,能到的都到了,就先议一议吧。东篱子本为炼虚境修为,又签了心誓文书,决定效力于学宫,依照惯例,学宫修士至炼虚者,皆有受推举奉行的机会。几位学士的意思,让我等商议此事,要不要推举东篱子为学宫奉行,请诸位各抒己见。”
  学宫十八奉行,四位是没有议事权的镇山使,剩下十四人中,肩吾失去了议事权,所以燕伯侨没有提他的名字,于奚和桑田无又双双合道,晋为学士,可以说如今的学宫,真正有话语权的奉行,只有十二人,今日到场八人,其实已经不少了。
  苌弘第一个就跳了起来:“我不同意!公冶兄为何而死,几位学士难道不知吗?今日却要将东篱子推为奉行,诸位如何面对公冶兄在天之灵?”
  燕伯侨劝道:“苌子,公冶当年死于谁人之手,你是在场的,并非东篱子,不可因此迁怒。”
  苌弘怒道:“迁怒?怎么能是迁怒?伍胜是谁教出的弟子?不是他东篱子吗?公冶兄死于伍胜之手,和死于东篱子之手有何分别?”
  燕伯侨苦劝:“毕竟不是死于东篱子之手。且几位学士都同意放出东篱子,允准其为学宫效力,过去那么多年的仇怨,为何还要苦苦纠缠?”
  苌弘道:“正因为不是东篱子亲自下的手,几位学士才勉强同意释放东篱子,这已是我苌弘忍耐的极限,但要推举他为奉行,我坚决不同意!”
  吴升不可能让燕伯侨单枪匹马,于是上前帮忙:“苌子,要为学宫大局着想,不能只顾过去的恩怨。既然已经释放东篱子,就是对过去恩怨的一笔勾销,为何还要苦苦纠缠呢?不允东篱子为奉行,这是浇灭东篱子为学宫效力的火热激情,是打大丹师的脸,今后学宫同道之间,还有什么团结可言?团结就是力量,这本就是学宫主持天下修行界的道义之所在!”
  议事的统共只有八人,盘师和农丘一向不怎么说话,连叔不能让苌弘势单力孤,因此也立刻下场了,他道:“孙奉行此言差矣。真要为学宫着想,就不应该推举!我们过去抓捕的重犯,只要认个错、签个文书,就能跻身同道之列,今后学宫修士还有谁敢做事?真要这么做,才是学宫的隐患。”
  吴升问:“什么隐患?”
  连叔道:“恐同道不服!”
  吴升举着手中一堆联名倡议:“同道不服?谁是学宫同道?连叔,这才是学宫同道,他们才代表同道之意!你们看看,就从文实堂外进来这几步路,收了多少联名信?啊,这份还是血书,你们看看……”
  说着,吴升将联名信分送各奉行,主要给的还是盘师和农丘,这两位好奇的低头翻阅,发出啧啧之叹。见辰子一直青着脸没说话,吴升也给他递了一份。
  吴升继续道:“我进来时你们都听到了,群情汹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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