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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绞刑是由领主判决还是税务官确认？是不是税务官可以提着刀子把自认为抗税的都宰了？”
“这一点是做的不对，但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兰莉摇摇头，拍了一下大腿说道：“你绕来绕去，是不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救人？娶你？”达贡心想，怎么会又回到这个尴尬的问题上了。“要不这样，你帮我救人，我帮你介绍坚古族人怎么样？诚实、有趣、年轻而且会照顾人。”
“达贡，你是在用实话侮辱我吗？我要你娶我，不是一个矮人娶我就行。我的天啊，你这人真是万里挑一！”
第90章 夜话
篝火咬碎木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但是达贡和兰莉之间却充满了沉默。兰莉赤着脚，抱着自己的膝盖，脑袋放在双臂之间，侧着头看着矮人。而达贡颇有点手足无措，除了拽拽胡须表示尴尬外，就像是中了定身咒语一般。
“你在想什么，矮人？”兰莉的声音很轻，但是很清晰。“你在想矮人的传统吗？关于只能有一个妻子的？”
达贡微微摇头，说道：“我在想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博尔赫走的这条路是不对的，你跟着他只会犯错误。镇子上的人怕你，他们不爱你，这样的生活你会喜欢吗？”
“达贡，我就是白马镇上的人，或者说：曾经是。”兰莉说道：“我的父亲是一个精灵，他强暴了我的母亲，并用法术确保我的出生。精灵的孕期很长，整整四年，我的母亲挺着肚子遭受别人的嘲笑和侮辱。出生后她照顾我到七岁，将我交给一个裁缝当做终身学徒之后，她就自尽了。”
“她肯定认为我能学会手艺活下去，于是便和自己的过往同归于尽。我爱她，尤其是她陪伴我的那七年；但我也恨她，不能陪伴我的每一年。”兰莉说道：“一开始我学习穿针引线、整理店铺、打扫卫生。到了九岁那年，我的裁缝师傅想要强暴我。他说我是强暴而生，就应该……我逃了出来，一路乞讨逃到白马镇，就在这里给人打零工、干苦力。后来又给领主当仆人，洗衣服、倒垃圾之类。”
“我以为逃出来就没事了，生活苦一点但也是自己的，没想到命运还是给我开了个玩笑。”兰莉说道：“我的裁缝师傅来白马镇，通过这双红色眼睛认出了我。他拿出我母亲当初的契约，要把我带走。我说这个人想要强暴我，他是坏人，可领主并不关心，他只想少个麻烦。我向这里的镇民求救，他们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无关，没有伸出援手，却卖给那家伙一套镣铐。”
“你想让我做正确的事，我在被强暴的时候就没有了那种心思，我只想复仇。白马镇人卖给他的镣铐成了他的施暴凭依，我到现在还留着那时的伤疤。”
兰莉掀开袖子，拆下腕鞘，将手臂内侧展示出来。那里有许多老旧的伤疤，曾经的伤害仿佛历历在目。“后来，”她重新将腕鞘穿戴上，并且说道：“博尔赫的骑士经过村镇，那个混蛋裁缝在慌乱间掉了镣铐的钥匙，我就打开镣铐，然后把剪子戳进他的脖子，把他杀掉了。这件事，我非常后悔。”
“他该死。”达贡说道：“辜负母亲的期望，辜负孩子的信任，他绝对该死，你不需后悔。”
“我后悔是没有慢点杀他。”兰莉说道：“复仇结束的太匆忙，我完全没有得到平复。我听别人说，在复仇的时候，以前仇人对我施加的痛苦应该结束，而且会随着我的剪刀得到发泄。曾经的苦难会变成一时的快乐，曾经的生活会变成空虚。我并没有感受到哪怕一时的快乐，我很希望过去变成空虚，我都没有得到。达贡，你说这种情况下，人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没有你这样的经历，我很难想象你的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瞧，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你。”兰莉说道：“你不会劝我，说一些放下仇恨的空话；你不会简单说过去的都过去了，忘了吧；你也不会扯谎说你能理解我，来显得你我可以亲近。达贡，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呃……啊……我们还是聊聊复仇吧……”达贡完全受不了兰莉的套路，说道：“你后来怎么样了？”
“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其他矮人不一样。我的眼睛为我找到了命运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也就是你。”兰莉说道：“我把那混蛋剪开后，用他的心脏向诸神祈祷，那时我要两样东西：能够一如既往照顾我一辈子的伴侣，一个能让我平静愉快生活的人生。”
“心脏在我手中燃烧起来，好疼啊！我知道那是神灵的考验，我便坚持着，直到它变成骨灰。风带走了祭品、解除了疼痛，我的双手毫发无伤，我的双眼从那时起能够看到真实。我的第一个选择是加入博尔赫的骑士团，他虽不是主动的，但确实帮助我摆脱了裁缝。”
“我这么给你说吧，白马镇没一个好人。”兰莉哼了一声，说道：“我们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帮助领主，倒是不缺少给我们通风报信的。对，我们是杀了领主，他全家一个都没放过，但是我们没有伤害被他们欺压的仆人——除了被裹挟着拿起武器对付我们的。可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既然拿起了剑，就不要指望不沾血。达贡，你告诉我，哪一个领主不杀人？”
“大概都杀。”
“对哦，我们杀还是领主杀对下面的人没有区别。相信等到新的想要来推翻我们的骑士团，这里的人也不会帮我们，还是会给新来的人端茶倒水。我比之前的治安官好多了，我还讲理。”
“你获得平静了吗？”
“我把镣铐还给那个卖给裁缝的家伙，让他戴了两周，然后把他砍了。这一次稍微好一些，我感觉到一丝丝平静。但还不够，完全不够。可是我已经没有仇人了，总不能创造仇人吧？所以我就想，或许只有一个优秀的矮人丈夫能够让我得到平静。”
达贡拽着胡子，说道：“兰莉，你说的我都听懂了，但我不能理解。我觉得这个世界上能让人得到平静的方法很多，找一个矮人丈夫……或许也是其中一个方法，但绝对不会是唯一的办法。”
“你也觉得嫁给矮人是个好办法。”兰莉笑了，说道：“别考虑了，答应下来。我能看出你会对我好，我也肯定会对你好，这不就足够了？我知道你们矮人结成伴侣要两个人相处好几年，这没什么问题，先结婚，你肯定会爱上我的。我想要归属的感觉，那肯定能让我平静，幸福。对了，我也不介意戴上你的胡子——你看，我连这个都很清楚。”
达贡盯着篝火，仔细想了想，说道：“不，我的回答还是不。刚刚我的确产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先答应你，把人救出来再说。但那样，丢失的不仅是我的荣誉，更重要的是会严重伤害你。我仔细思考这个念头，发现它是懒惰的和卑鄙的。如果现在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如果我已经无法做出努力，我会牺牲我，我可能会卑鄙地伤害你。但现实不是这样。”
“答应你，是一条路，但绝不是唯一的路。我会努力救他们出来，我同时希望你能帮助我。”达贡看着兰莉，真诚地说道：“我不能成为你的丈夫，但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我觉得你之前受到的伤害太多，得到的友谊和照顾太少，因此是痛苦的。我来到地面没多久，知道的也不多，但我相信做正确的事能够带来平静。”
“也就是说，你绝不愿意娶我，来换你金狗商队的那些朋友？”
“不用娶你来换。”达贡说道：“我可以求你。”
“你真是……顽固的死脑筋！”兰莉一骨碌翻起身来，站在达贡面前，掐着腰弯身看着他，气呼呼地说道：“你觉得我不漂亮吗？你觉得我太瘦了吗？我的身材很好的！你看，你看！”
“我觉得你很漂亮，不是给你说过了吗？那是实话，你也知道。你先把上衣穿好……”达贡摇摇头，目光躲躲闪闪，说道：“你把事情弄得太复杂啦！我已经被你弄得头脑发晕。不对，这事儿不该是这样的！”
达贡站起身来，平视着兰莉，说道：“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娶亲的。博尔赫做的事情不对，那就应该被纠正。金狗商会的人在这件事里面是无辜的，博尔赫不应该把他们当做强盗杀了。”
兰莉一跺脚，说道：“他们就是强盗，就是！就是！精灵总督来了，强盗一死，镇子就能平静下来。你不给我想要的生活，你还想破坏我现有的，你做不到！”
“我能做到。”
“不，你做不到。”兰莉说道：“达贡，我把你的东西都拿出来了，你带上它们，这就走。博尔赫为迎接精灵总督，已经加强了镇子的防御。到了明天，就是一支军队来，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虽然你不想娶我，但我不想让你死，趁着今晚走吧。”
“明天？为什么明天就改变不了结果？”
“我没必要告诉你。”兰莉说道：“我还在博尔赫手下做事，我不想做叛徒。不过我可以为你再做一件事。”
“什么事？”达贡问道。
“白马镇没有矮人居民，我可以把强盗里面的矮人放了。其他人已经凑够数，反正不影响精灵总督的考核。但是你必须立刻走，到狮心镇等他们就好。达贡，你现在不娶我，你肯定会后悔的。”
“为什么要这样说？”达贡愣了一下，觉得这话里有话。他正要详细询问，兰莉突然一扭头，红色的双眼看着空荡荡的黑暗。
“有人来了，有人在。”兰莉说道：“我没看到，但是我感觉到了。”
第91章 临走重击
夜空的风带起一阵凉意，让达贡觉得有些熟悉。他稍微想了想，仿佛在雷雨交加之前，空气中也弥漫着同样的气息。但是除此之外？他盯着黑暗，用矮人那种可以看穿夜色的视力仔细查找，却没有发现任何人靠近。
“相信我，绝对有。”兰莉指着篝火：“把它熄了，然后背对着。亮光会形成干扰。”
达贡丢了几块石头，扬起早就备好的沙土，篝火便迅速减弱。当这个光源黯淡下去之后，兰莉红色双眼就显得分外明亮。她扫视着黑暗，缓缓转动身子，突然停了下来。“在那儿，出来！否则我就攻击了！”
一阵微风吹来，一条黑裙如同薄雾一样飘出来，裙子的末端是修长的白色赤足，指甲是红色的，脚腕用黑色的系带绑着一只金色的铃铛。黑裙由天鹅绒制成，在这种夏日的天气里，不知道它里面的躯体怎样降温？随后，这个穿裙子的高个子女人完全显形，她有着黑色的眸子、红色的眼影和金色的嘴唇，黑紫色的大波浪头发包裹着一张精巧的鹅蛋脸，她有着微尖的耳朵，她也是个半精灵。
“我弟弟说你看上了一个矮人。我在想，咱们的小公主不会真瞎了眼、蒙了心吧？”那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嗓子里塞满了砂纸一样，让人心生厌恶。“结果啊，没想到，我以为你是来投怀送抱的，结果却是被人鄙视，如同脏抹布一样丢弃。”
“爱斯贝丝，果然是你这个偷窥狂。我的事不用你管，赶紧滚蛋。”
“我不能不管呢，谁叫我弟弟喜欢你。”爱斯贝丝一撩头发，微微倾斜着那张漂亮的脸蛋，眯着眼睛盯着两人。“这个矮人没什么意思，我的弟弟才能让你享受到快乐。每个女人都……”
“别提起让我作呕的事情来。”兰莉说道：“是博尔赫让你来跟踪监视我的吗？”
爱斯贝丝摇摇头，说道：“他还没有心思管你喜欢矮人这种破事，精灵已经够让他头疼了。我得提醒你，今天你还有任务，一点错都不能出。我已经听到了，这个矮人是金狗强盗团的，他应该被带回白马镇，与他的同伙团聚。”
“我已经让他走了，你没听到吗？”兰莉哼了一声：“现在，我不想再看到你，快滚。”
“他不能滚。他应该被斩首。”
“快滚说的是你，爱斯贝丝，别在这里给我装傻！”兰莉一翻手腕，腕鞘中弹出一柄短刃，散发着寒芒点点。“你的障眼法在我面前没用，别逼我杀了你。”
“如果我死了，我弟弟会告诉博尔赫，你把他最重要、最心疼的术士杀掉了。”爱斯贝丝露出牙齿，狰狞地笑着：“小姑娘，你会再次无家可归，被人当做狗一样欺负。你还想去缝衣服吗？你这个连自己衣服都没有的小可怜儿？”
“你！”兰莉捏紧了拳头。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爱斯贝丝现在已经死了。她正要发泄怒火，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达贡的手掌比常人温热，至少给兰莉的感觉是这样的。“我已经听明白了。”他说道：“兰莉，你回去吧，准备准备或者再想想。”
兰莉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她问道。与此同时，她发现达贡的眼神已经变得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