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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们痛恨他的原因？听着也不算什么滔天大罪啊。”陌天黎有些不以为然。
“你一个千月宗弟子当然不明白，我们赤阙宗向来恪守古训，修灵弟子藐视宗法擅自穿过结界乃是悖逆常伦的无耻之举，何况沐冉当时还是赤阙宗名望极高的人物，沐氏一脉的头面，居然作出如此人神共愤的事情……”沐如霜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番，盯着司渺道：“因为你爹，你可知道这十二年来沐氏一脉遭受诟病和屈辱，所有人都打压我们，说沐氏一脉出了赤阙宗史上头号罪人……而你，不以为耻，反而投靠了千月宗，到底是为什么？”
她越说越是愤然，陌天黎则皱眉道：“把你们沐氏一脉说得那么惨，但我看你们姐妹二人在圣元城不是挺风光吗？”
“那也是漫漫长岁稍微抹平了众人的愤恨，你不知道十二年前因为那件事情，沐氏一脉处境何等凄凉。二姐她正是为了重振沐氏一脉的兴旺，急于求成，才选择了最为偏门修灵之法。十几年下来，她在赤阙宗累计的功勋，才让沐氏重拾了一些地位，但她也因此变得容貌大异，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第197章 过往云烟
怪不得沐冷雪和沐如霜虽为亲姐妹，两人相貌差异却如此之大，听到这里陌天黎总算是明白了缘由。之前他对沐冷雪感到无法理喻，这时却觉得她也算是可怜之人。
沐冷雪则用阴森森的语气回道：“如霜，无需跟他们说太多，好好护住我，待我灵力恢复之后，便能取这罪孽之女性命。”
陌天黎方才生出的恻隐荡然无存，冲她道：“就算是司渺的爹爹害你们遭遇劫难，关她何事？你们将仇恨发泄到她身上便是正义之举吗？”
“这罪孽之人害得沐氏一脉遭遇十年余年苦难，自己却在常世逍遥法外，这笔血债，不由他女儿来还，由谁来还！”
按辈分算来，司渺的父亲应当是沐冷雪的叔叔，而沐冷雪却直呼其“罪孽之人”，足矣见她心中仇怨有多重，陌天黎听得手心有些发凉，正色道：“好一个父债女还，真是愚昧至极。别忘了在深渊上方那元幻向你出手之时，还是司渺她帮了你。”
沐冷雪不屑地一笑：“这一笔血债是无论如何也是抹平不了的，你未曾目睹沐氏一脉被赤阙宗众多势力欺凌时的惨状，大哥不堪屈辱当众自刎，父亲久郁成病无力回天。回想起这一幕幕，我心口就如同火焰在烧，沐思渺！你谁也怪不了，只怪你是那罪孽之人的女儿，此仇不报，我如何面对死去的生父和大哥。”她越说越气，身体像是要再次失控，双眸中的血丝也重新现出。
相比沐冷雪的怒火中烧，司渺却如同一片沉静的湖水，只不过是一种无奈的沉静，她甚至连要挣扎辩驳的举动都没有。
事已至此，陌天黎已经了解事情的大致首尾，他能够体会沐氏姐妹的仇怨，但更替司渺感到不值，明明是她父亲造就的后果，偏偏要由她来承担，这一切看起来如此不公，更何况十二年前她还是只是个九岁的小女孩。
蓝初也希望司渺能够替自己和父亲辩解，见她始终幽然不语，只好试探着问道：“当年沐冉前辈为何要穿过结界成为潜度者？以他在赤阙宗的身份和威望，不当如此啊。”
“当时的大战生死一线，即便是灵海境界的绝世高手也难保周全，这罪孽之人一定贪生怕死才借着结界裂缝临阵脱逃。想我沐氏一脉出过多少名宿，却被这么一个罪孽之人弄得声名狼藉，抬不起头。”沐冷雪咬牙切齿地说着。
“你这只是妄加猜测，既然世人认定司渺的父亲穿过了结界，那么应该有人亲眼目睹，为何不见那些人现身说法？”陌天黎当下忍不住反驳。
沐如霜却插嘴道：“自然有人目睹，当时圣元城内有数十人借助高楼，遥遥看见沐冉纵身跃入结界裂缝之中。只不过相隔太远，无人看得清楚他为何如此。”
“那就奇了怪了，此处离圣元城有数十里之遥，那些人又怎么能分辨出穿过结界之人就是司渺的父亲？当时参与绝顶之战的其他人呢，他们就没人看见？”
“当时所有人都已经坠入大地裂开的深渊中，因此没人看见。”
说到这里，陌天黎察觉到蹊跷，他原本心中就带着一丝疑惑，还在守界亭之时，他曾听空谷长老提起，幽间与常世之间的结界裂缝有限，越是修为深厚的修灵者越是难以穿越裂缝。之前上官胜打开的那道结界裂缝就是因为爆破力度不够，所以玉面男子一伙的三名灵川境大修灵者才未能穿行成功。而沐冉身为赤阙宗绝顶高手，修为只会更加深厚，穿过结界裂缝的可能更加是微乎其微。
另外一个可疑的点，假如沐冉真的穿行到常世，以他的恐怖修为不可能这么多年毫无动作。然而常世的卫夜盟却从没有探测到如此强大的灵力存在，这显然有些违背常理。
条条丝絮在头脑中穿合整理过之后，陌天黎正色道：“不可能，我觉得司渺的爹爹并没有穿过结界。”
“笑话，这在赤阙宗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你一个千月宗的外人，也敢在这妄加断言？”沐冷雪狠狠说道。
“并非妄加断言，因为我正是来自常世！”
陌天黎说这句话时语气十分坚定，并没有半点遮掩和犹豫。他来到幽间以来，只跟鹿小小钟大树以及岑卯主动提起自己常世中人的身份。这一次为了帮司渺的父亲洗去罪名，也就顾不上再隐藏什么。
见他突然跟对方透露自己身份，司渺微感惊愕，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沐冷雪只是稍稍一顿，很快冷笑道：“为了袒护这罪孽之人，你倒是什么话都编得出来，这罪孽之人临阵脱逃已经是盖棺定论的事实，凭你这不相干之人只言片语就像翻篇，简直是天方夜谭！”
陌天黎确实知道单凭自己的一面之词，肯定无法改变对方的想法，但他依然十分疑惑，便问道：“我说的话你们不愿意相信，那又为何凭借几个圣元城中人的遥遥相望，就推断那个穿行结界的人就是司渺的爹爹？”
“当年绝顶之战，赤阙宗十余名大修灵者战死身亡，他们的尸身都在深渊之中找到，唯独不见这罪孽之人，而且至此以后，再无人见过他。如果不是去了常世，难道他是在幽间凭空消失了吗！？”
沐冷雪这番话让陌天黎哑口无言，他心中向着司渺，认定司渺的父亲不会做出违背幽间大道的事情，然而这个铁一般的事实泼了他一盆冷水。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何司渺并不为此辩解，因为无论怎么辩解，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脆弱无力。
他望着司渺，期待她能说些什么。
司渺神情幽然，其中充斥着无奈和不甘，轻缓地说道：“那年我得知爹爹要亲赴一场十分凶险的决战，担忧他的安危，便偷偷跟了出去。于是目睹了这一场绝顶之战……”
这件事之前陌天黎已经听她说过，再次听她提起，震撼之感丝毫不减。
第198章 神仙也被困？
“当时我年纪尚幼，大修灵者施展的灵力气流让我无法靠得太近，于是只能相隔数里遥遥偷看。那道结界破开的裂缝就在我头顶斜上方，所以我看得清清楚楚，那穿行结界的潜度者，绝对不是我爹。”
“可是他人又去了何处？”
“这正是十二年来我百思不得其解之事，那场绝顶之战结束之后，我虽然不敢靠近，但还是停留在原地没有离去，我能感受到我爹爹的气息仍在，只不过这股气息随着千月宗的一名前辈往西边离去。”
“千月宗的前辈？具体是哪一位？”蓝初忍不住问道。
“那时我年幼无知，再加之距离太远，并没认出这人是谁。所以我所知的关于爹爹的一切踪迹，也仅此而已。数年之后，我又随着这道踪迹的方向一路寻找，终于在关丘附近感受到了一息，我便怀疑爹爹是在关丘城中。”
听到这里陌天黎似乎明白了什么，便问：“这就是你拜入千月宗的原因？”
司渺怅然点头：“当时我坚信爹爹的失踪和千月宗有某种关系，于是入了千月宗，希望能够得知一些线索，可是那一息却如同昙花一现，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感受到。我开始心存怀疑，于是成为了守界人，想要了解结界以及常世的种种，以此探寻爹爹的下落。”
陌天黎越听越是出神，此前他总觉得司渺身上有一种难以亲近的神秘感，当这一层面纱慢慢揭落之时，隐藏在面纱之后的真相让他更加心潮澎湃，呆然道：“怪不得那晚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站在街角一动不动，原来那是你初到常世，正在凝神探寻你爹爹的气息。”
司渺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在常世的那数月之中，我其实心中十分矛盾，既盼着能够寻找到爹爹的踪迹，却又不希望得到这样的结果。只不过守界人的规矩，我不得与常世中人走得太近，再加上需要隐藏自己的踪迹，行事不变，因此数月下来毫无头绪。”
她说到这里话语戛然而止，但接下来的过程陌天黎和蓝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沐冉的下落至今仍是一个谜，而这一个谜，像一只大手压在司渺肩膀，让她毫无辩解的余地，只能选择在隐忍中继续寻找。
司渺的话让沐如霜陷入沉默之中，过了许久才问道：“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沐冷雪却立马打断：“如霜，勿要受其蛊惑。这两人一附一合做戏给我们看，只不过想帮那罪孽之人开脱罢了。这件事情盖棺定论以有十二年，岂是你们一派胡诌就能推翻得了的？你们不用做无谓挣扎，等我灵力恢复七成，就能让这罪孽之女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话让陌天黎背脊发凉，心道：“这个女人已经被仇恨彻底蒙蔽了心智，想要说服她恐怕是不可能了，难道这一战真的无法避免？”
他正想着，突然感觉法阵上方传来一声气息。
好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耳旁，因为这一声气息清晰得似乎直灌耳中，但声音的方位又像是隔了遥远的距离。紧接着，气息声化作一长狂笑。
“哈哈哈哈哈……”
这是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正是之前那名老者的。自从玉面男子一伙人离开之后，这老者就再也没有发出声音，以至于陌天黎等人还以为之前的只是幻听，此时声音再次响起，几人都忍不住一个战栗。
“老夫原本不想管这些闲事，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老者的声音并非振聋发聩，但却似一股巨大的力道灌入几人耳中，使得人神魄不宁。更奇怪的是，这声音每一字都好像从不同方位传来，又毫无抑扬顿挫之感，当真是变幻莫测，化神机于无形。
陌天黎吓得差点跳起身来，虽然整个法阵中就属他修为最低，但也能感受出这说话老者的境界已经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程度，这种不可言喻的压迫感让他全身上下皮毛都开始紧缩，倒抽了一口气道：“谁在说话，是人是神！？”
那老者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而是陷入一种自言自语之中：“真是没有想到，一晃十二年，居然还能在这禁阵之中遇到活人。”
之前那老者第一次说话时沐冷雪正处于昏迷当中，听到老者说话气息惊人，饶是她修为已跨入灵川境界也惊得脸色一变，肃然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我赤阙宗境地？”
“确切的说，是你们赤阙宗设下法阵把我困在这里。”老者话语之中没有丝毫愤怒，却让几人心惊胆战。
陌天黎最开始还以为说话的老者是布置法阵的人，却没想到他也受困于法阵，回想起之前他一击杀死山羊胡子的神力，只觉得心跳都要静止了，警惕地望着法阵中每一个方位。
法阵之中流光溢彩，四象浑浊，看不见老者身在何处。
“你们不用害怕，老夫只杀攻击法阵屏障之人，你们乃是从缺口自然跨入，不算强闯。”老者的声音洪亮而温和，转而又道：“说来奇怪，这条小龙居然能化开法阵屏障，当真新奇。”
龙宝听到老者提起自己，头一次显得有些害怕，“嗖”的一声躲到了陌天黎身后。
见对方无意加害，陌天黎稍感安心，此时他心中有千万个疑惑，但有一件事情始终是他最为在意的，当下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正色道：“敢问前辈，刚才您所说让您听不下去的，究竟为何事？”
这名老者过于神秘莫测，但陌天黎就是隐隐觉得，他对十二年前那件事情有所知晓。
不过老者却没有当下答他，而是说道：“那穿白衣服的女娃娃，让老夫好好看看你的模样。”
司渺微微一惊，但还是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轻轻抬起了脸。
法阵之中的波光流转，其中似乎透着凝视。
“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