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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将军亲自出马,将其斩首祭天,开坛祈雨。”
高大青年一只手撑住案几,上面摆着金牌、令箭、军印、笔架等物。
后面高挂巨幅地图,把裂海走廊处处走势标注清楚,显得极为细致。
“将军竟能逆伐五重天的旱魃了?”
“不愧是兵家大材,当年燕王殿下亦是如此!”
左右两侧的神武卫军精锐皆感惊讶,要知道他们所钦服的这位将军。
可还未真正踏破那一关,跻身当世顶尖高手行列。
以四重天大圆满,降伏一头五重天的旱魃。
天骄之姿,名副其实!
“旱魃要寻,滋扰军镇的小股妖群也不能忽视。
这快入冬了,提防它们结队而行,捕捉百姓掠夺血食。”
高大青年目光微凝,还未等他话音落地,手捧令旗的斥候就闯入大帐。
后者身着的软甲破烂,皮肉焦黑,像是从火坑滚了一圈,几乎要被烤熟。
干裂的嘴巴张合几下,最后吐出一句话就栽倒昏迷:
“非旱魃!是赤犼!
自西而来!”
大帐好像炸开锅,瞬间沸腾滚荡。
“赤犼……比旱魃更可怖!
所过之处,江河枯竭,焦土万里,尸身化枯骨,不腐而不灭!”
神武卫军一片哗然。
赤犼之凶怖,远甚于旱魃。
倘若真个出现于裂海走廊,并且直奔中军大营。
足以引发一场大祸!
哪怕神武卫军的虎狼甲士,个个换血小成,堪称铜皮铁骨。
却也受不住赤犼肆虐的灾殃之气!
“将军!咱们不妨再派斥候去探,确认大妖动向,着手准备撤退!
一旦叫赤犼侵入此地百里,军寨大镇的平民百姓,亦或者入伍兵卒。
怕是要被活活烤死,蒸成焦黑枯骨!”
高大青年沉思片刻,颔首赞同道:
“必须将这头赤犼横击于大城百里外。”
他霍然站起,长身而立,侍候两旁的亲兵立刻会意。
赶忙从兵器架子上,抬下一杆沉重大枪。
长一丈二,红缨如血,内里暗藏五个倒钩。
当世四大神枪之一,五钩神飞!
“日落西山之前,赤犼绝踏不进岷州城一步!”
高大青年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他五指一抓,提起那杆神枪,白袍铁甲飒飒,率先迈出大帐。
“将军,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赤犼凶怖之极,绝非寻常妖物!
神武卫军所镇守的,不止是身后岷州城,乃整个裂海走廊八十座要塞!
请将军惜命!”
一名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追赶,欲要扯住高大青年的臂膀,却被带得踉跄,险些摔倒。
“剑臣,本将军会把虎符交予你,若遭逢不测,裂海走廊的兵事大权,交由大统领郭嵩。”
高大青年提着大枪,翻身上马。
他举目远眺百里开外,艳艳赤霞漫卷如潮,宛若一线推移而来。
重重穹天上,似有一扇古老门户隆隆震响。
“我冥冥有种预感,千年武运,自今而开。
既然,姜赢武适逢其会。
岂能弃民而走,弃军而逃。
那不是平白玷污我父名声,辱没姜家先祖的门楣!”
……
……
招摇山,中军城。
众所周知,朝廷流放囚犯,刺配贼人的两大去处。
一是龙蛇山,二便是招摇山。
前者乃官宦名门遭逢大难,贬为罪民,世代受罚,难以赦免;
后者则多为江洋大盗,亦或者豪强乱党。
因为景朝律例,诛杀首恶,并不讲究连坐。
所以没被斩首的同伙,能够勉强苟活一条命。
但必须发送招摇山,与披甲人为奴。
其实这也与死路无异!
九边之中。
最苦寒的是朔风关。
最惨烈莫过于招摇山。
在宗平南担任大将军之前。
各座城寨从未有过能够熬得住十年披甲,攒立军功的老卒。
因为每战都要辟土,寸寸疆域皆为血染。
作为蛮荒之地,招摇山是天下异类聚居之所。
太古时期,巨岳通天,接引帝流浆,孕育出数不尽的妖王巨擘。
后来被儒门亚圣一字镇碎山根,沉陷三千丈之深。
等同于斩断妖族的气运,使其血脉凋零。
虽然不复太古时期的盛况,但仍旧盘踞着诸多寿元悠长的先天异种。
如同占山为王的大寇强梁,各自修寨建城,繁衍生息,对着边关虎视眈眈。
因此,驻扎于此的玄武卫每进一寸,都在挤压妖族生存的疆域。
故而双方打得极为惨烈,几乎把方圆近万里的招摇山化为血肉磨盘。
中军城内,小河畔。
一条雄健大汉正在擦洗战马,两鬓微白,披着宽松的衣袍,遍布刀枪斑驳痕迹的老旧铁甲堆放旁边。
乍看之下,与城寨里头服役多年的精锐老卒没甚么差别。
可要是把视线铺开,便会发现小河畔旌旗如林,猎猎作响。
尤其是一杆黑水大纛,宛若山岳雄浑。
四方云滚滚如潮,好似江流萦绕。
千余精骑陈列展开,却没有发出半点响动。
就连呼吸都几近于无,趋同如一,仿佛形成坚固的整体。
可见治军之严明,练兵之高妙。
忽然间,马蹄声声,急促如骤雨,打破小河畔的宁静氛围。
“大将军,招摇山七十二峰,某已拔下五座。
而今,麾下甲士正在安营扎寨,辟土筑城……没有辜负大将军的期望!”
不多时,有一披甲都尉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此人抬头,丹凤眼,卧蚕眉,端的是英气凛然。
乃韩国公世子,有着“小君侯”之称的虞卿飞。
这位虞家二郎与那些镀金的将种勋贵不同,曾经隐姓埋名来到招摇山,从一披甲人做起,服苦役斩妖魔。
可谓受血火淬炼的真正兵家种子!
若非如此,也不会被大将军宗平南看中,传授成名武学三阴戮妖刀。
“如果我要你再拔十座妖帅统率的峰头,可能做到?”
雄健大汉仔细打理着战马,声音不疾不徐。
招摇山原本有八十一座大峰,九十九座营寨。
当宗平南统领玄武卫,执掌黑水旗后。
便就剩下七十二峰,六十四寨了。
听上去好像轻描淡写,可唯有行伍服役的披甲人才晓得,字字都是血腥酷烈。
“给某八百人,愿立军令状,十日再夺五座峰头?”
虞卿飞剑眉挑起,毫无畏惧应下。
“十日?”
雄健大汉微微皱眉。
“五天即可!若让某挑选披甲人,且大胜后不封刀,三日亦不是不可能!”
虞卿飞抱紧拳头,他明白这是大将军赏识,愿意给予机会。
拔去招摇山十座峰,大功一件,足以令自个儿拔擢三级!
“那就即刻去。”
雄健大汉摆手笑道:
“姜赢武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虎狼卫军里,说一不二的大统领了。
三千年的武运厚积薄发,尔等这些后辈受益无穷,就看抓不抓得住了!”
虞卿飞听得懵懂,并不完全理解其意。
但他知道从军入伍,只需听服上官将令。
当即起身,纵马而去。
“我晓得你们这帮披毛戴角的畜牲,个个都按捺不住了。
可惜,只要宗某人立于黑水旗下,招摇山就乱不了半点。”
雄健大汉双手张开,由着亲兵为其着甲。
随后端坐于龙驹背上,眺望苍苍莽莽,厚重磅礴的大岳山脉。
宛若浓墨的滚滚黑云积压聚拢,好似蛟龙张牙舞爪,怒视而来。
“记吃不记打的畜牲!”
雄健大汉眸光冷然,右手随意一抓,便有两道犀利无比的阴煞刀光割裂虚空!
千分之一个刹那都不到,寒意深重的如水青芒就开始分化。
二变四,四成八,十六为三十二……好似无穷无尽,铺天盖地!
短短几息间,便已有上千破万之数!
犀利的杀意也愈发炽盛,最后无可阻挡,直冲霄汉!
硬生生把浓墨也似的滚滚黑云,斩得七零八落!
哗啦!哗啦啦!
豆大水滴坠落而下,瓢泼大雨倏忽而至。
宛若蛟龙泣血!
“宗某人既能压住尔等二十年,再来二十年,也无妨。”
雄健大汉手持缰绳,勒马望天,蔑然道:
“都道天下大乱,妖星飘摇!我却不信!”
苍苍莽莽,延绵万里的大岳祖脉。
一株其势参天,冠盖如云的老树摇动,无数气生根缕缕垂落,好像虬龙的枝条翠绿。
崩!
悄无声息的裂帛声响。
一根夭矫跨空的粗大枝条,瞬间断裂。
好似被神锋切开,溢出馥郁香气的浓郁汁液。
栖息在老树下的万千妖类,像是嗅到血腥气的鲨鱼,争先恐后拥挤上前,抢夺着百余滴翠色浆流。
“宗平南坐镇中军城,蓄势十余年,等的就是破关晋升。
此时纠结一众孩儿们,妄起兵祸,只怕给他机会,借势冲天。”
老树像是眉毛耷拉的年迈长者,充满忧虑道。
“清宝天尊降下四神法旨,不得不遵。”
放眼望去,百余妖王跪伏于地,虔心拜倒。
“老祖宗,此是千载难逢之机!万道烽烟起于九边,撼动景朝国运!
神通不敌天数,纵是白重器功参造化,也挽救不了!”
撑开四方穹隆的老树枝条摇晃,好似深深思忖。
许久后,无奈道:
“那便恭迎四神显圣吧!让一众孩儿们,发兵!”
密密麻麻,万千浆流如暴雨淌落,让无数妖类沐浴其中,欢欣鼓舞。
咚!
那口蛮荒大鼓被擂响,苍凉的号角席卷招摇山。
数十道兵锋漫过山林,滔滔汹涌,几乎遮蔽大日天光!
……
……
与此同时。
东海,朔风关,绝云城,莽荒边塞……九边悉数点起烽烟!
倘若谁人俯瞰景朝疆域,玄洲版图。
便会看到腾地燃烧的熊熊战火,自西向东,次第横移。
最后落在辽东!
贺兰关外。
穆如寒槊集结军势,服用疯魔山太岁肉的八旗精锐,个个目光狂热,悍不畏死一般。
更有帝姬麾下的万夫长,统率各部。
好似虎豹豺狼,磨牙吮血,等着享用丰盛大餐。
“破城之后,十日不封刀,尽屠辽东军!
没了定扬侯那个老匹夫,谁还能守得住!”
穆如寒槊厉声高喊,兵锋直指贺兰关!
……
……
太和殿外,层层帷幕覆盖天与地,好像将所有人都困于牢笼。
陈仇榨干躯壳寿数,焚灭魂魄元灵,所分割出来的一方大世界。
连当世真无敌的白重器,也难以立刻破开。
这位景朝圣人神色肃然,江山社稷如同画卷,于他脚下铺展开来。
九边烽烟万道,兵锋血火势不可挡。
像被火星点着的干纸,大片焦黑之色迅速蔓延。
金黄璀璨,充塞十方的国运光柱,也开始随之摇摇欲坠。
连带着加冕至尊大位的太子白含章,脸色也愈发惨淡。
“奇士之谋,确实环环相扣,无迹可寻。”
白重器双手负后,不管他是否踏出城隍庙,大势都会依照轨迹而动。
九边动刀兵,起烽烟,消耗国祚气数。
哪怕太子登基继位,也难以支撑得住局面。
无论陈仇等人冲犯中枢,成或败。
其实都无碍。
四神真正目的,只在于刺杀白含章,使得正统无主,消耗国运龙脉。
攻打九边,降下兵祸,进一步撼动国祚气数。
像白容成、灭圣盟、凉国公残躯。
这些都是闲棋。
决定大势变化的胜负手。
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落下。
比如。
作为饵引白重器上钩的【酆都】道果。
“人算,百密一疏。
天算,无有不中。”
白含章捂着胸口,那口冷不防像是毒龙,钻进他的血肉,啃噬寿数命元。
哪怕这位太子爷加冕至尊,人道气运护体,也挡不住伤势加重。
如果自个儿不受刺杀,兴许还有挽天倾的可能。
人道皇朝的国运气数,本就系于一人之身。
诸如大庆皇朝,就因为“祖龙死而地分”的恶谶,传不过二代。
而今,白含章几乎是将死之人。
再加上九边遭逢兵祸,国祚气数层层削减。
即便白重器借着香火金身,迈出代表阴世的城隍庙,来到阳间横扫宵小。
却也阻止不了既定大势!
“太子殿下……”
纪渊眯起眼睛,封镇那口赤色革鼎的皇天道图荡漾华光,意图映照白含章的命格命数,为其篡改。
“九郎。”
白含章洞若观火,看出纪渊的心思,抬手按在他的肩上,勉力笑道:
“本宫果真没有看错人,弃道果而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