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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缠头刀,磷火内气,谁生谁死
“我当是谁,纪九郎啊。
半日不见,我心中甚为想念纪兄。
西山围场这么大,偏生咱们能在这里相遇!
果真机缘巧合,妙不可言哪!”
宋云生笑容得体,风度翩翩。
倘若忽略眉宇之间那抹邪异,右臂抖动扭曲的血色大筋。
他依然是那个被父辈寄予厚望的宋家长房嫡子,文武双才精通诗画的天京玉麒麟。
“这时候套近乎会不会有些晚了,宋大郎?
你莫非忘了,我在北镇抚司当差,
云鹰缇骑,向来以巡视天下,剿灭余孽为己任,哪能对此视而不见。
既然你都事发了,干脆走一趟北衙,下一回诏狱,咱们好好聊,如何?”
纪渊按住腰刀,语气轻描淡写,好似与友人闲谈。
洞窟之内,阴风阵阵,寒意森森。
待到宋云生松开踩踏的那只脚,顾平禁不住大口喘息,咳出一片血沫。
他望着赶到的那人,云鹰袍,百炼刀,眉宇冷峻,年轻面孔。
太安坊,纪渊、纪九郎!
“救……”
顾平正想开口。
“闭嘴!莫要打扰我与纪兄叙旧!”
宋云生眉头微皱,屈指一弹,内气化为劲力击打在顾平胸口。
后者当即疼痛难忍,昏死过去。
“宋大郎现在又多了一条罪名。
人家顾公子是将门之后,忠烈之后,
你如此粗暴对待他,按照景朝律例,当受三百棍,上枷刑。”
纪渊摇头说道。
“唉,纪九郎,你我无冤无仇,何必要咬着不放呢。
要知道,这可不止是我一人的性命,
宋家上下四百多口人,都系于你一念之间了。
今日的所见所闻,过了耳朵不往心里去,那你纪九郎便是我宋云生的手足兄弟!
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你的情义!
未来,等我执掌天京宋家,你将会成为座上客、大恩人!”
宋云生脸色诚恳,轻叹一声道。
言语之间,颇有几分走投无路的可怜意味。
“宋大郎可真会说笑。”
纪渊嗤笑,眸光泛冷。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么聊斋?
这种抄家灭族的泼天大案,哪怕纪渊点头答应、甚至于赌咒发誓不说出去,宋云生怎么可能轻易相信?
从古至今,唯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放在这片天地,因为有着钦天监的练气士存在,
只要没被消磨形体,污秽灵智,阴魂都能拘来拷问。
所以往往杀心一起,事情就要做绝,争取挫骨扬灰丧葬超度出殡一条龙,不留任何痕迹。
“那就是没得谈了?”
宋云生收敛温和笑意,披上的锦袍抖动,震荡不已。
“纪九郎,我真心不想与你为敌,为什么非要苦苦相逼!?”
这般说着,宋云生那条手右臂血色大筋根根绷紧,通脉二境的气血外放。
幽磷尸魂气的深厚内息透出毛孔,化为碧绿火光缠绕周身。
当真像是积年老妖化形成人,压迫感十足!
“宋大郎可能在家中逢场作戏惯了,这时候还要惺惺作态。”
纪渊大拇指推住刀镡,讥笑道:
“你处心积虑借着西山围场骑射大考,伙同周子安坑死十几个将种子弟、讲武堂考生。
一个心思如此阴狠,行事如此毒辣,且十分善于伪装的人,怎么会放过任何一处有可能置他于死地的疏漏?
你废了那么多话,无非是等六臂魔猿和周子安返回,以最稳妥的方式合力将我斩杀,对么?”
这点阴暗心思被戳破,宋云生不以为忤,云淡风轻道:
“看来纪九郎很擅长把握细节,揣摩人心。
你既然都猜到了,那为何还要容我拖延?”
纪渊轻轻踏出一步,虎啸金钟罩催发运转,散发阳刚威猛之意。
大龙脊柱弯曲如弓,腰身拧紧,一字一句道:
“自然是……我也在拖时间、做准备!”
话音未落,一口内气含住不坠,贯通经络、凝聚气脉的右手猛然发力。
轰!
雪亮的匹炼如怒龙抬头,瞬间挣脱刀鞘。
脚下重重一踩,大龙脊柱带动腰、胯,全身筋骨气力。
咚!
地面炸出坑洞!
借助着反冲之力,纪渊身形飙射,犹如离弦之箭撕裂大气,顷刻逼至宋云生的面前。
他反手抓住腾空的腰刀,狠狠往前一撩!
凌厉的劲风搅弄,直奔如妖似魔的宋家大郎!
“他也通脉了!深藏不露啊,纪九郎!”
宋云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据他所知。
纪渊踏入服气境界才不足几天!
如何敢冲关?
除非日夜吞服大丹!
可一介军户有这么钱财和手段?
难不成真得到了一株洗髓伐骨的千叶血芝!?
杂念乍起乍灭,宋云生凝神以对。
他自不会坐以待毙,同样贯通凝聚一条手脉。
加上修炼昔日江湖第一邪派白骨道的上乘秘法,宋云生自忖实力绝不会比纪渊差!
“底蕴不足,贸然冲关,等于断送前途!”
这样的心念一闪而过,宋云生五指捏合,周身毛孔逼出的磷火内气覆盖拳头。
幽磷尸魂气!
拳如重锤砸中刀身,沛然大力震动虎口。
换做他人,定然承受不住,兵器将会撒手脱出。
可是纪渊天生的横练筋骨,虎啸金钟罩修持到第九层,
气力之强悍、气血之强盛,同境界内,至今没有遇到过对手。
只见他双脚扎根大地,稳固不动。
身形略微晃了一晃,整个人顺势往后一仰,再弹射而回。
这势头来得突然,来得猛烈!
纪渊已经换成左手握刀,右手按住往前一推。
雪亮的匹炼,好似绸缎卷起,即刻就要抹了宋云生的脖子!
这一招又快又狠,乃是从劈空掌变化而来,叫做“缠头刀”。
意思是,刀光一卷,刀锋一绕,刀身一收,大好头颅就没了。
若无防备,性命难保!
“好凶!”
宋云生没料到纪渊的筋骨强横至此,更没想到后续变招。
面对斩断脖颈的凌厉杀招,他强忍着汗毛炸起的彻骨寒意,
倏然张开五指,临机应变,徒手抓向那口百炼刀兵。
藏于右臂手脉的磷火内气瞬间爆发,直似有融金炼铁的莫大威能。
嗤嗤嗤!
彷如跌进硫酸池水,雪亮的长刀立刻失去光彩,硬生生被挫灭锋芒,浮现大片焦黑痕迹。
“你个泥腿子哪里知道,白骨道的幽磷尸魂气,取人的心头血、怨煞气、大龙骨,每日摄拿气机,凝聚阴魂磷火!
一旦练成,如跗骨之蛆,无物不焚,水浇不灭,端的毒辣,通脉境界罕有敌手!”
宋云生眼神冷漠,脸上浮现一抹狞色。
借此机会,血色大筋弹抖发力,五指成爪搓揉搅动,直接把一口好刀化作废铁。
除了纪渊的掌中兵器,他顿时信心倍增,觉得此人绝非自己对手。
当头一掌罩去!
磷火飘忽!
内气磅礴!
借助这处积阴之地、以及那颗尸骨舍利攒下来的十三团磷火内气!
此时全部催发出来,力求杀了这个不识好歹的云鹰缇骑!
第八十九章 生死之前,只争一线,谁可挡此拳?
魏教头曾提及过七字真言,生死之前争一线!
洛与贞身边的老管家,也有类似的说法。
武道三重天,换血之下,一切武功都未脱离拳脚指掌、擒拿兵器的巢臼藩篱。
近身搏杀,刀兵互斗,拼的就是胆气与应变。
天京外城几十家武馆师傅,他们最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便是,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
“心若生怯,拳脚就没有力量。
招式死板,只按套路,便是花架子。
争一线,争得是生机、胜机!”
纪渊心头淌过魏教头的指点,若有所悟,眸光一凝。
即便没了掌中刀,仍是不退反进,脚下跨步前冲。
那口含住的内气带动血气,刹那间走遍全身运转周天。
好似烈火烘炉冲破盖顶,轰然释放出来。
“好深厚的气血!这泥腿子哪来的底蕴?哪来的根基?”
滚滚热力扑面,宋云生心惊不已。
要知道,他前后服用三枚大丹。
加上那枚尸骨舍利纯化内气,增进功力。
这才能于半年之内,凝聚第一条气脉!
可这纪九郎才入服气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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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半月?
如今不仅贯经通脉,而且底子扎实!
难不成真有什么际遇?
心念电闪之间,宋云生脸上狞色更显,布满磷火内气的凶悍一掌当空落下!
纪渊没有闪!
两人相距太近,近乎挨着,没有腾挪的机会。
退一步,便是受伤、甚至身死的下场。
只能以硬碰硬!
汹涌血气带动筋骨皮肉,挺拔的身子横移一寸。
嘭!
宋云生的右掌落在纪渊肩膀上,发出闷响!
只感觉抓住一块坚硬金铁,扯之不动!
“横练外功!”
宋云生脸色一变。
换成旁人,磷火内气腐蚀血肉。
再用擒拿手法按住关节,当场就能把这条手臂撕裂下来!
可惜,纪渊早已把虎啸金钟罩修炼大成。
加之两条命数加持,筋骨之强硬,外人难以想象。
轰!
体内气血奔流,震得筋骨齐鸣,有如虎豹雷音回响山谷。
这一下,皮膜拉伸绷紧,坚韧如犀革。
莫说撕扯,连撼动都难。
“大威天龙!”
纪渊心下爆喝,右肩筋肉隆起,不停弹抖,用力往上一顶!
宋云生掌心吐出的磷火内气,顿时如沸汤沃雪,被打散浇灭。
尔后,有种握住火红炭块的灼烧感。
嗤!
手掌猛地一疼,连忙缩了回来。
具备降魔之力的虎啸金钟罩,天然克制阴煞功法,使其威力大减。
缠头刀!金钟罩!
两次对拼,牢牢占住上风!
纪渊眸光亮若大星,心气拔升,趁势追击。
拳如大枪扎出,直刺一线之间!
手脉贯通凝聚,其气力猛烈,快若电闪。
猝不及防之下,宋云生胸口如遭重锤。
沉雄劲力如火药爆发,几乎塌陷下去。
遍布上身的条条血色大筋疯狂扭动,好似即将绷断,
噗!
一口黑绿色的鲜血喷出,落在地上,腐叶枯泥立刻镀上一层铅灰色泽。
磷火内气,蕴含尸毒!
“白骨道秘法,不过如此!”
纪渊内气强盛,龙行虎步,宛如跨风而行。
身形闪动,拉扯气流,宛若猛虎下山恶风景从!
刹那之间,拳随人至!
只见他右臂屈起,气脉缠绕,一记顶心肘刚猛轰出!
咔嚓嚓!
宋云生吃了一拳,身子动弹不得。
只能勉强提起一口气,护住胸口。
尔后,“咚”的一声,高大身躯如腾云驾雾飘飞出去。
连着砸断大片钟桌椅柱,死狗一般摔在石壁上。
身子贴紧,过了片刻方才滑落。
武经有云,宁吃十拳,不挨一肘!
这一记势大力沉的顶心肘,差点没把宋云生的心窝子给捣烂震碎。
又是大口鲜血呕出,混合着脏腑碎片。
“悬空寺的横练路数!
纪九郎你藏得好深!
亏那凉国公府,还以为你是服气一境,没把你放在眼里!”
宋云生捂住胸口,面色惨白如纸,心中那股得意之情磨灭大半。
他想不通,一个北镇抚司缇骑,哪里学来的上乘武功?
更想不通,哪里学会这么凶煞狠戾的杀伐打法?
“束手就擒,尚可留条生路。
等入了北衙,自有人去审问你。”
纪渊呼出一口热气,泛红的面皮渐渐恢复。
他其实很想说,自己的确突破通脉没多久。
从一境跨到二境,拢共半月有余。
但考虑到宋云生吃了一记百步崩拳,内气已被打散。
又挨了一记顶心肘,半条命都要没了。
这时候,再说刺激他的凡学之语。
恐怕会让这位宋家玉麒麟气血攻心,当场暴毙。
到时候,自个儿的功劳就要少上几分。
毕竟活人比死人强,能够生擒更好。
“北镇抚司是什么地方?你当我没听说过么?
朝堂之上,谁人不知道那句话?
宁下刀山,不入诏狱!”
宋云生惨然一笑,似是认栽。
艰难地直起身,忽然挤出一下笑意道:
“纪九郎,单打独斗,我不是你的对手。
可这处积阴之地,却不止你我二人。”
怪风呼啸鬼神哭嚎的洞窟之内,一道庞然黑影踩着沉重脚步,步出阴暗。
那双暴戾瞳孔死死盯住纪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