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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年底,上头拟定外放名册。
大伙儿都忐忑不安,四处走动关系。
生怕运气不好,被写上去。
“三百两银子能干什么?正好够请千户大人喝一夜花酒而已!”
林碌那张胖脸瞬间冷下来,气冲冲说道:
“怎么?许献,你是觉着我收钱不办事?那好,外调的事儿我不管了,你找别人打点!”
许献忍住“日你妈退钱”这句脏话,讪笑道:
“百户大人息怒,小的情急之下一时失言。即便纪渊没死,我也有九种方法弄死他,九种!
等我办好这桩事,再奉上二百两银子孝敬大人,当是赔罪了。”
林碌哼哼两声,不耐烦道:
“去吧,蓝大管家愿意花两千五百两补一个北镇抚司的百户,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记住了,要办得干净漂亮,别留下任何把柄。纪渊那小子有个二叔在南镇抚司办差,咱们不能落人口实,让他闹大。”
许献连连点头,至于“好处”二字,只当没听到。
他这位上司出了名的贪财和抠门,石头里都能榨出二两油来。
“真他娘的晦气,跟着这么个狗东西!”
许献弯着腰退出衙门,然后挺直腰杆,点了七八名亲信缇骑,直奔太安坊而去。
“纪九郎啊,你也别怪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自古皆然!
百户之位,这么大的一块肥肉,你个无依无靠的泥腿子守不住!”
……
……
太安坊,南门胡同。
纪渊足不出户,在家中待了三天。
每天吃喝都由胡同外面的一家馆子送上门,餐餐有肉,顿顿饱食。
看似小日子过得滋润,实则钱袋子不断缩水,几近见底。
期间二叔来过两次。
一是看自己有无身体大碍,
二是捎带千金堂买来的补药。
“一包巴掌大小的虎骨、鹿茸磨成的粉末,熬煮成一份膏药,竟然卖到三两银子……若这世道安稳一些,我还练什么武,直接学医去了。”
纪渊揭下最后一张膏药贴,用清水擦去痕迹。
他精赤着上半身,坐在水井旁边。
匀称饱满的筋肉线条,蕴含着恐怖气力。
“耗费三天时日,终于完全掌握了【钢筋铁骨】所带来的强悍躯体。”
纪渊稍微用力,筋骨皮膜灵活滚动,释放出旺盛的气血,蒸干了肌体表面的水气。
命数累加于身、识,从而带来的巨大提升。
虽然是一蹴而就,瞬间改易,可也需要逐渐熟悉变化。
否则,就如同稚子挥动铁锤,有可能伤到自己。
“这么说来,我仍旧是靠自身的努力和勤奋突破到了外炼大圆满。”
纪渊披上一件月白中衣,把披散的长发用木簪束好。
“五天过去了,姓林的也没有找上门,看来是笃定我活不了。
也好,先去衙门点卯,处理几个小人,然后再进讲武堂,搏一条出路!”
纪渊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辈,他明白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
林碌那头肥猪,一时半会拿不下。
为虎作伥,帮他谋害自己的那些人,绝不能随便放过。
除恶要务尽,打蛇要打死。
这个道理,纪渊上辈子就懂了。
咚咚!咚咚咚!
“九郎可在家?”
急促猛烈的拍门声夹杂着呼喊,震得胡同外面都能听见。
第九章 换个活法,掌刀拳枪
“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纪渊眯起眼睛,收敛如鹰似隼的锐烈眸光。
他抓起旁边的腰刀,大步走过去拨开门闩。
只见七八条人影挤在外面,带头的正是北镇抚司总旗许献。
蓝补子斗牛服,倒三角眼,三十五六的年纪,虎口有层厚茧子。
粗略而快速的扫了一眼,纪渊捕捉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是个用刀的练家子!
他心想。
“许总旗?你怎么来了?”
纪渊木着脸堵在门口,维持着原身的孤僻性格,平静问道:
“是北镇抚司有什么急事吗?要唤我回去?”
看到纪渊当真安然无恙,立在门口的许献脸色一变,挤出笑容道:
“听说九郎你在永定河码头和漕帮的人起了争执,给罗烈打伤了,那贼子着实可恶!
我本该早两日就过来看望,但北镇抚司衙门的事务繁忙,耽搁到了现在,真是对不住。”
说得是情真意切,字字动人。
若非纪渊有过一世的磨炼,知道人心险恶,兴许会信上个几分。
他微微低头,不让人看见脸上表情,语气死板的说道:
“许总旗言重了。我技不如人,被那漕帮罗烈羞辱,堕了北镇抚司的名声,这些与你有何干系。”
听到这句话,许献暗自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盛。
看来这纪九郎还不清楚是自己和漕帮串通,设计做局谋害于他。
既然没有败露,那一切都好办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永定河码头在平安坊,本不属于你的巡视地界,若非我让你帮忙……
唉,总而言之,九郎,是我对不住你,今天特地拿了千金堂的虎骨、鹿茸,给你补身体。”
许献让开身子,叫几名随行缇骑把大包小包的补药拿了过来,然后笑道:
“九郎,外面风大,咱们进去说。
漕帮的罗烈是个狠角色,通脉二境武者,你挨了他一记铁砂掌,怎么好的这般快……”
许献反客为主,领着七八条壮汉往院子里面走。
那帮身强力壮的带刀缇骑跟着进来,笑呵呵、闹哄哄的,就把纪渊架住了。
“一共九个人,差不多都是外炼,许总旗稍微强一点,摸到内炼的门槛了。”
纪渊默不作声,任由被推搡着坐回屋里。
嘎吱!
房门合上。
本就不太宽敞的正房,一群人涌进来立刻显得狭窄逼仄了。
“许总旗这不像是来看望我,倒有点捉拿犯人的意思。”
纪渊故意露出一丝激愤,身后站着两条大汉按住他的肩膀,让其乖乖地坐在长凳上。
那口腰刀也被解了,丢在一旁。
其余人围成一圈,神色各异,或是冷笑,或是怜悯。
在他们看来,纪渊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
任凭宰割,挣扎不了!
“九郎,咱们无冤无仇,说实话,我也不想这样做。”
手底下的狗腿抽出一条长凳,反复用袖子擦了几遍,许献大马金刀坐了下去,盯着对面的辽东少年郎,叹气道:
“我知道辽东人硬气,是头顶天、脚踩地,脊梁骨宁折不弯的好汉子。
你父亲在德隆商行当暗桩,一家老小死个干净,才挣来了百户的位子,很不容易!换做是我,也不会随便放手,交给别人!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能有啥子办法?咱们这些没出身的泥腿子,从来都是这样的活法。”
这位总旗大人没有立即动手,反而好声好气苦劝,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
平心而论,许献并不想莫名其妙背上一条人命。
虽然姓林的死胖子拍着胸脯保证,事成之后,会给他摆平。
若到时候南镇抚司的纪成宗,真要铁了心把这桩案子闹大,北镇抚司该怎么收场?
最后还不是把自个儿拿出来背黑锅。
“许总旗就从未想过,换个活法?”
纪渊低垂着头颅,轻声问道。
“哪有这么简单。九郎,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林百户要你爹留下来的空缺,你若识相答应下来,就当是买的,签字画押,分你……一百五十两银子。
这样好了,我再额外添八十两,你有了这笔钱,离开北镇抚司做点小生意,比卖命给朝廷好。”
许献神色也有几分不耐,身子前倾,眼中透出森冷杀机。
“纪九郎,是生是死,给一句痛快话吧!”
话音落地,“啪”的一下,腰刀就被拍在桌上。
其余的缇骑纷纷附和,眼神不怀好意。
一股沉重的压力,油然而生!
“总旗大人说得对,何必争这一时意气!”
“没错,你一个缇骑,难道要跟百户掰手腕子么?”
“纪九郎,别不识好歹!自绝生路!”
“……”
嘈杂聒噪的烦人音浪席卷过来,几乎要把纪渊吞没。
面对刀兵加身命悬一线的危机险局,这位年纪轻轻的辽东少年郎缓缓抬头,脸上并无惊惧之色。
那双如鹰似隼的冷厉眸子,对上许献的目光。
后者心头一突,下意识就想避开。
“纪九郎,听人劝吃饱饭!今日你死在屋里,我等也可以说是暴毙而亡……缇骑无品无级,没人会为你伸冤!”
许献抄起腰刀,扯着嗓子喊道。
“我说,这世道怎么如此乱呢。”
纪渊像是极为遗憾,嘴角噙着一分冷意,轻叹道:
“你们这些人,自己弯腰做了狗,就不许别个挺起胸膛当人?从来都是这样的活法?从来如此便对么?!”
锵!锵!锵——
那些外炼有成的缇骑闻言大怒,推刀出鞘,一片雪亮的光芒充斥房间。
按住纪渊的那两条大汉神色微冷,呵斥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即就要用分筋错骨的重手法,将其擒下!
可未曾想,他们使尽力气都拿不住纪渊!
好似蜻蜓撼柱一般,四只手臂狠狠下压,坐在长凳上的辽东少年郎身形都没有晃动半分。
“就这……样的功夫,难怪只能做狗腿子!”
纪渊双手略微发力,臂膀上一条条青黑大筋绞缠绷紧,虬龙也似,迸发出强悍的气血!
崩!崩崩!崩崩崩——
屋子里头瞬间响起开弓拉弦的震荡动静。
那两个缇骑直接被掀翻在地,浑身酸麻不已,一时提不起力气。
“好可怕的横练筋骨!硬得像铁一样!”
他们摔得头昏脑涨,仓皇后退。
不约而同用震骇眼神,望向霍然起身的纪渊。
同为外炼,这纪九郎怎的那么强悍?
“好胆!”
许献见状,大喝一声,猛地站起,跨步带风。
只见他右手屈起,一记刚猛的顶心肘迎面就撞了过去。
外炼大成,筋骨皮膜浑然一体。
肉身硬如钢铁,展现出可怕的气势。
中间那张桌子被蛮横气力挤压,陡然破碎,木屑横飞。
北镇抚司的武功!百步拳!
“百步拳是脱枪为拳,劈空掌是变刀为掌……看谁压得过谁!”
纪渊眸光收缩,也是脚步向前一踏,单臂如刀,横斩落下。
速度之快!
力道之猛!
似乎不比突然发难的许总旗差上多少!
嘭!
宛如鞭炮炸响!
两条身影一触既分,纪渊一步没退,稳稳站立。
他这副体魄钢筋铁骨,怎么可能会怕跟人硬碰硬。
“嘶!好深厚的外炼功夫!他吃了罗烈一记铁砂掌,不死已是怪事,居然还有所进境!”
许献脚下踉跄,差点跌倒。
拳掌碰撞,如刀枪交击,他已然吃了大亏。
那一记顶心肘,带动肩膀的铁山靠,不仅没伤到纪渊。
自个儿反倒被震得筋肉酸痛,淤青红肿,一时没了战力。
“点子扎手!你们愣着干嘛!并肩子上做了他!”
许献忽地心里发怵,厉声叫道。
屋里头空间狭窄,刀法施展不开,一众缇骑摩拳擦掌扑了上去。
各个都是外炼筋骨皮的层次,气血强壮,力大如牛,降伏一个受过伤的纪九郎又有何难!
第十章 七分胆气,三分凶恶
北镇抚司的缇骑,也不低的门槛。
首先要良家子,祖上三代不得有刺配罪犯。
其次,军户、民户优先。
没有户籍的流民,仆从,贱役,不得入选。
然后,再考核武功底子。
外炼有成,力能断木桩,劲能发出响,这才算合格。
所以,能进北镇抚司做缇骑的。
要么有家传武功打根基,要么就在外城武馆拜了师。
“纪九郎,何必非得逼兄弟们动手!你又没有三头六臂,能打多少人?”
为首的彪形大汉说话之间,已经扑杀过来。
魁梧身形撑得云鹰袍几欲崩开,拳头在劲力灌注之下,隐约浮现一抹赤红色。
看他招数路子,并非百步拳和劈空掌,而是凌厉无比的擒拿手!
“我想打十个!”
纪渊嘴角一扯,摆开架势。
原身所会的武功不多,除了家传的《铁布衫》,就是北镇抚司的两门下品武功。
但,纪渊不一样。
他上辈子警校毕业,抛开必修的军体拳,还学过一门黑龙十八手!
正好也是擒拿之术!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纪渊抢攻而上,后发先至。
左掌翻动,顶开彪形大汉粗壮的手臂。
钢筋铁骨的强横气力,根本无惧任何外炼武者。
当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