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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连着几次际遇,把阴德消耗一空,带来的后患?”
心神微沉,皇天道图之内。
十颗命数星辰,唯独【阴德】显得色泽黯淡。
其余皆是青白交错,大放光彩。
“有得有失,那枚朱果,还有四千多点白色道蕴,一门三阴戮妖刀……
把这些拿到手,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不能奢求再多。”
纪渊掐灭多余心思,注意力转回到武道修持。
“也不知道李严、裴途可有收获,倘若抓不住蓝弘的马脚,那就只能走下策了。”
他有五成的把握,万年县余家庄必有古怪,说不得那里便是白骨道的老巢。
但需要确凿证据,否则抓不了人,定不了案。
而且,纪渊从裴途那里得知,余家庄来头不小。
老一辈庄主曾经跟着圣人打天下,做到过卫军大统领。
后来解甲归田,得到大笔封赏,便在万年县安顿下来,成了当地首屈一指的豪族。
只不过子孙不成器,连续两代人短命早夭,如今只留下孤女寡母守着偌大家业。
反而让一个没脱贱籍的管家把握大权,坐大势力。
“蓝弘轻易动不得!不过三天时间,应该够用了!”
纪渊呼出一口白气,其人如大枪,挺立不动。
体内龙吟、虎啸两道劲力,恰如水火相济,彼此缠绕。
带动粘稠血气,彷如水银滚动,发出哗啦声响。
心脉既成,每一次跳动都显得沉重有力。
好似大泵一般,鼓足劲冲刷四肢百骸。
洗去废血,排出杂质。
……
……
两日光景,一晃而过。
纪渊不急不躁,养精蓄锐坐待家中。
不断打磨自身内气、血气,逐渐适应【虬筋板肋】的无匹神力。
正午时分,他拈着三支香,面对正房里间的牌位,轻轻拜了三拜。
烟气缭绕,模糊了上面“北镇抚司百户官纪公成祖之位”的斑驳字迹。
“虽非此世人,但受父母恩。
于情于理,都该奉上一炷香火。”
纪渊心中闪念,抚过供奉在牌位下方的漆黑木盒。
打开盖子,寒光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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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口狭长细窄,刻有铭文的绣春刀。
五指合拢,右手拿起,
横放胸前,屈指轻弹刀身。
嗡!
锐气慑人!
好似一泓寒意深重的秋水荡漾。
“杀人不见血的好利器!”
纪渊赞道。
他之前的兵刃,在西山围场与宋云生交手的时候,被幽磷尸魂气挫灭锋芒,成了废铁。
如今要捉拿江湖余孽,自然还需要一口好刀!
“绣衣春当霄汉立,故而得名绣春刀。
圣人御赐下来的上等利器,削铁如泥,吹毫断发,
沉铁打造的两层铠甲都能斩开……”
感受到那股锐烈锋芒,纪渊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神色。
须知,天底下的兵刃,统共分为五个层次。
凡铁,利器,灵兵,法宝,道器。
后面两种,乃是仙佛所持之物,当世未必存有多少。
“寻常百户所使用的绣春刀,都是上等凡铁,
唯有立下大功,才能获得圣人赐予,得到利器兵刃。”
纪渊收刀回鞘,挎在腰间,心想道:
“辽东纪氏的几口人命,只换来这一口刀,一身飞鱼服。
也不知道,是贵是贱。”
他大步走出屋外,望向早已过来的裴途和李严。
两人抱拳道:
“九哥。”
“可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纪渊轻声问道。
“蓝弘这两日都藏在万年县的狮子楼养伤,并无什么动静。”
李严攥紧拳头捶在桌上。
“每日吃食,都是由人给他送进去的,偶尔还会让小厮去抓药、熬药,看起来并无异常。”
裴途也有些失望。
他们各自轮换,整整盯足了两日,结果却一无所获。
“派去万年县余家庄的探子怎么说?”
纪渊脸色不变,坦然问道。
“那个蓝大管家出行带着仆从护卫,排场很大,北衙留下的暗桩不好靠得太近,只知道他这几日都在育婴堂,召集士绅做修缮募捐。”
李严皱眉道。
北镇抚司巡视天下,除却明面上的云鹰缇骑,其实还有一支不为人知的暗子。
他们交织成网,遍布天下,多为充当暗桩、谍子,潜伏府州郡县。
当年,纪成祖所做的便是此类。
“事到如今,我要去万年县看一眼。
蓝弘人在狮子楼,一时半刻估计走不了。”
纪渊听到育婴堂三个字,心头忽然一动。
“裴四郎你留在北衙,让程百户调动兄弟,只等我的哨令火箭。
李兄弟辛苦一些,持这枚信物去钦天监,找一位姓陈的灵台郎,就说纪九郎有事相求。
我就走一趟讲武堂,找魏教头帮忙。
哪怕万年县是什么邪派巢穴,两位换血三境武者,一个练气士,也足以扫荡。”
他按住绣春刀,冷厉眸光亮若大星。
坐在对面的裴途、李严,面露凝重之色,用力点头应下。
尽管他们不清楚,纪渊究竟凭什么断定蓝弘大有问题,甚至为此不惜大动干戈。
但,既然选择跟着九哥,凡事听令服从便是。
从入讲武堂,再到林碌、杨休之死,孟长河的退避认错。
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证明纪九郎是个心有猛虎,胸藏丘壑的厉害人物。
绝不会贸然动手。
必然是有依仗!
“我先去狮子楼一探,擒下蓝弘再说,再走育婴堂,看看有什么端倪。
灯下黑,藏得再好,那也只是因为没见到光。
羲皇在上,日头底下照上一照,任由什么邪祟都要显形!”
纪渊吩咐完毕,与裴途、李严三人分头行动。
走出院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可惜杀生僧早早出门。
不然,叫上这位高深莫测的老和尚,行事会更有把握。
第一百一十六章 长生诀,不死药
狮子楼,其名颇有来历。
传闻万年县曾有一个恶霸,强掠民女,纳为妾室。
新婚之日,成亲之夜。
那女子性情刚烈,不愿屈从。
先是故意逢迎灌醉恶霸,然后反锁屋门,放火自刎,把原本偌大宅子烧成白地。
此后数十年,连着有七八条人命莫名暴毙,闹鬼之说疯传县内。
直到余家庄上代主人,专门请了钦天监的练气士勘探风水。
听从建议,摆布格局,盖起一座四层高楼。
坐西朝东,红柱灰瓦,雕梁画栋,飞角翅檐,极为大气。
门前更是摆放一对红眼披鬓、呲牙咧嘴的石狮子,刻以符箓道纹。
方才镇住怨煞之气,从此相安无事。
“董爷,今天怎么有空?来,楼上请!”
“赵家二郎,好久不见你了!难怪了,去西山府走盐道,那可是日进斗金的大生意!里面坐!”
“林总镖头,还是老样子,一壶玉楼春,两盘烧肉,三碟干果,外加一首小曲儿,对吧?”
“……”
日头西斜,天还未黑。
狮子楼门前已经灯笼高挂,灯火通明。
长相憨厚可亲,年约四十许的邱掌柜站在外边,迎来送往。
见到熟客,他便堆着笑打招呼;
若是面生头一回来,那就主动介绍几样特色菜肴。
这等小厮、伙计做的事,邱掌柜却是熟稔得很。
任凭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都能搭上几句话。
瞧得大堂里头人声鼎沸,坐满食客,他脸上露出一丝满足。
万年县不比天京城,小地方打开门来做生意,图的就是一个细水长流。
若无回头客,哪里撑得下去。
故而,即便成了掌柜,邱长福也常常亲自迎宾,没有半点怠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般热切态度,加上狮子楼的点心菜色,花样繁多,愈发做得红火起来。
“怎么回事?菜肴都没动?不合客人口味?”
邱长福双手笼在袖子里,回到柜台正欲计算今日流水,
却见一灰衣小厮端着做好的饭菜,低头下楼。
“回掌柜的,这是送给楼上蓝百户,他说这鱼肉太烂、鸡肉太老,要后厨换……更新鲜一些。”
顺子满是心疼,委屈说道。
这一条十斤重的干蒸大黄鱼,没个五六十两银子上不了桌。
还有那道加了山药、黄精,汤头熬煮五个时辰才做好的清炖全鸡,更是大补之物。
没成想蓝百户只尝了一口便觉得不好,让他端下去重做。
“鱼肉明明鲜嫩,鸡肉火候也正好,而且都是现杀现做,怎么会不新鲜?”
邱长福面露不解,眉头皱紧。
“掌柜的,我觉得蓝百户他口味……有些古怪。”
顺子犹豫道。
“为何这样说?”
邱长福问道。
“蓝百户……似乎很喜欢吃生食。昨日后厨的师傅做了一道酒炙鲈鱼片,他赞不绝口。
可我后面收拾碗筷,发现调料、烤盘都没动,鱼片却吃得干净。
我还听后厨说,最近丢了几只鸡,许是有黄鼠狼藏在楼里。
那蓝百户会不会?”
顺子脸上透出几分惧意。
“胡说八道!朝中有不少大人都喜好鲜美之物,只吃食物原味,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邱长福板着脸呵斥道。
“你让后厨的师傅弄些处理好的虾、蟹,再送上去。”
顺子唯唯诺诺,点头离去。
“喜食生肉?丢了鸡?”
邱长福望向第四层的房间,眼底闪过疑惑之色。
狮子楼一二楼用餐取食,听曲听书,
三楼隔作雅间,招待贵人。
四楼不对外开放,乃是留宿之用。
蓝弘便在那里,养伤歇息。
万年县大半的田地、铺子,都归余家庄所有。
这座狮子楼自然也不例外。
面对蓝大管家的侄子,邱长福哪里敢得罪。
因此,这几天好吃好喝,尽情伺候。
“希望是我多想了。”
邱长福摇头道。
……
……
四楼。
厢房之中。
蓝弘只着一件中衣,袒胸露腹,坐在桌前。
原本英气凛然的年轻面孔,不知为何变得惨白。
一只拔毛的死鸡放在桌上,内脏都被掏空。
蓝弘满嘴猩红血渍,牙齿咀嚼骨头,脸色冷淡道:
“那小厮话太多了,总是问东问西,等下把他处理掉。”
窗户敞开,一条阴影飘荡,藏在角落不动。
“杀人不好。别看这几天,黑龙台、三法司,包括兵部的动静都小了。
其实是外松内紧,散布鱼饵,等着咱们上钩。
大名府内,凡是任何命案,都会直接上报,追查仔细。”
阴影声音细密如线,传入蓝弘耳中。
“最近要避避风头。你躲藏于北镇抚司,本就是一招妙棋,关键时候可派上大用场,千万不能暴露。”
蓝弘吐出一根带着肉丝、血色的鸡骨头,惨白面容显得阴沉。
“没辙,这具身子不成了,本以为刚好借着被纪九郎打伤,有机会去宋云生那处私宅,把余下一颗尸骨舍利拿到手。
谁想得到那小子不仅练得是横练武功,走得还是佛门路数,
那一拳的劲力掺杂贼秃驴的佛息,重创了肉身,难以恢复。”
阴影波动了一下,轻叹道:
“难怪你控制不住欲望。死人还阳,本就是禁忌之术,一旦鼎炉有损,心神立刻受到影响。
说起来,天运子不愧是当世奇才,竟能想到以无劫教的解脱形骸之术,配合天神宗的移鼎大法,最后融合阴魂修持的躯壳法体,创出这一门《长生诀》!
只要鼎炉无损,钦天监当面,估计也看不出半点异样!”
蓝弘冷笑道:
“这都要感谢白重器马踏江湖,伐山破庙!
早个三十年前,无劫教与天神宗势同水火,见面都要以命相搏,
怎么可能拿出各自的神功绝学,用于交流!
天运子生来便有一双重瞳,可破万法,如今坐上灭圣盟右护法之位,邪派魔教,旁门左道的功法任他挑选,自然如鱼得水!”
阴影沉默下去,片刻后道:
“北衙百户的位子来之不易,鼎炉受损之事,我会上报给‘魍’,他手里有一株阴泉芝马,可以弥补你的伤势。”
蓝弘用力挠了挠面皮,抓下一块血肉,摇头道:
“尽快一些,这身子撑不了几天,就要臭了、烂了。
还阳之术,纵然厉害,可以驱除阴煞死气,让我不惧日头暴晒。
但沾不得佛门降魔之力、道门镇邪之法,极为容易损伤鼎炉。”
阴影在墙壁上晃动,不无惋惜道:
“拢共只炼了十三座鼎炉,三具最上乘的,五具中乘,五具下乘。
若能再多一些,交织成罗网,何愁大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