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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门念经人-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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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月情况好转,各地新培养了一批化炁境修士,?各大小道观、宗门的渐微境修士,陆续出山任职,慢慢地能够处理过来。”
  正说着的时候,云秋禾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张观主也在,?笑道:“正要与院主打声招呼,?去你们仙灵观,当授课道长教学徒们玩,顺道请你帮我指点下前段时间的练习画作……你等等啊,?我回去拿画来。”
  来去如香风,?风风火火眨眼间不见人影。
  傅孤静气得脑壳痛,摇头叹息说不出话来,他这个操碎心的师兄成了摆设。
  伍乾平呵呵笑道:“云师妹率性而为,是性情中人。”
  转而对张观主道:“张兄弟你不厚道,?什么时候将我们道录分院第一高手,?拐去仙灵观当了授课道长?还不从实招来。”
  傅孤静也眼神不善盯上了微笑的张观主。
  “非也,非也,两位切莫误会,?云道友一片赤子心,喜欢学徒们的天真烂漫,去仙灵观兼任授课道长,也是带着学徒们玩闹捉迷藏居多,让我‘顺道’指点画技,一举两得的事儿。”
  着重点出“顺道”二字,意思是云秋禾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没点数?
  他做事哪会落人口实,即使玩笑话,也注意着尽量避免。
  傅孤静笑着摇头,自家师妹性子,他当然知道,这么大的人了还真做得出与一群小屁孩捉迷藏的事儿,思索着建议道:“院主,要不给张兄弟那里配一对信鸽,传递信息也方便,省得派人通知事情,路上耽误时间?”
  他是担心师妹经常溜去仙灵观玩耍,耽误道录分院的偶发任务大事。
  再则张兄弟是自由执法卫,公认的福将,不怎么在道录分院待着值守,真要出大任务,肯定少不了张兄弟的份。
  伍乾平颔首笑道:“正合我意。”
  张兄弟鬼精鬼精,拐一个高手当授课道长,他看破不说破。
  云秋禾提着一个缝制的三尺见方双层油布袋,里面塞得满满的,出现在门口。
  她自从学会了调制桃胶水液,画出来的练习作品,都喷上胶液保护画面,?不担心画面磨蹭擦花,?而喷了胶液的画面,?纸张硬挺厚实,?不便卷起来。
  进门后放缓脚步,笑不露齿,行不摆裙。
  装装样子,她也会的,只是大部分时间她懒得装,给师兄几分面子罢。
  张闻风看得好笑,也不说破,跟着起身走去案桌边,将摊开摆出来的二三十张画作一一点评。
  不得不说,云秋禾在画画方面非常有天赋,对于他上次讲解的画面构图、线条轻重虚实处理等问题,都注意到了,改进得非常好,造型能力尤为突出。
  在一张空白宣纸上,讲解素描的新知识点“三大面五调子”,写了满满一张纸,顺手又示范默画了一张有两块深浅衬布、三个绵果、两个宗果加一个陶罐的简单调子素描,用经典的梯形构图,和衬布台面构成了层次立体感,光影虚实处理,使得画面效果非常强烈真实。
  云秋禾如获至宝,眼眸晶亮,张观主对她没有保留,倾囊相授。
  照这样画下去,她感觉至多半年,便能接触到学画人像。
  连连道谢,收拾了案桌上的东西,她捧着一堆画作喜孜孜出门。
  张闻风中午被傅孤静拉去外面酒楼,吃了一顿丰盛席面,伍乾平白天轻易不能离开道录分院,就他们两人,席间问起陈青桥,才知道陈观主前些日子回清水观,亲自下乡考核招收学徒去了,好些天没来城里。
  下午,去一趟珍阁,将尾款支付,拿到五打高品质空白符纸,每两张符纸合计一枚灵气石,前些时间委托珍阁去郡城进货帮带的,又购买了几打普通符纸和质量上乘的符墨、符笔等物品,再去藏书室看上一个时辰书册典籍,赶在晚膳前回山。
  忙碌的时间一晃眼过去。
  十月二十五日深夜,天黑风高,无月无星。
  张闻风来到半泥湖以前塌陷的湖洲高处,让驴子和晚上精神倍好的幼獾,去远处游走望风,避免有夜行人打扰。
  从黑布袋中取出守愼瓶,钟文庸飘然飞出,化作一袭黑袍形象。
  经过多日的香火修补滋养,他身影凝实了许多。
  旧地重回,钟文庸在低空慢慢飘飞,扫视下方积水的巨坑,笑道:“临到要前去冥域,心中却有些忐忑,呵呵,数百年修行,辗转着又要从头开始,悲哉,幸哉!”
  这一去,前程未卜,前路未知,他再有信心能够渡过黄泉,喝完那碗孟婆汤,有手段保持一丝灵智不昧,心底仍然是有几分不安,
  也不知能否安然保持宿慧,躲过判官的铁笔顺利轮回转世?
  冥域规则,他知道的都是典籍记载和道听途说,几百年过去了,人世间改朝换代,冥域里谁知会有什么其它变数?
  模糊身影大袖飘飘,他抬头望天。
  数百年时光的前尘往事,悲欢离合,如镜花水月,又像昨日眼前,在他心头涌现,纷至沓来。
  他不觉陷入封尘的久远回忆之中,身形变得越发模糊不清。
  好些忘记的人和事,隐隐约约如水波荡漾。
  有一个温柔恬静的女子,穿着淡紫罗裙,从时空黑暗中走出来,朝他绽放出鲜亮笑容,朦朦胧胧的,令他深深迷恋。


第163章 送山神阴阳两相隔,问心有愧
  张闻风沉默着从纳物空间取出供桌,搭上素布,摆放香炉烛台,小三牲祭品米饭水酒等物,点燃白烛插上。
  见神庙遗址上方,钟文庸似乎陷入呆滞,全身黑雾散开,丝丝黄芒萦绕。
  他无声叹了口气,厉害精明如山神爷,亦有几百年执念心结不解。
  事到临头,事关生死的关键时候沉沦自陷。
  看了看带来的小沙漏,离子正三刻至阴吉时,还差半刻钟,但是山神爷此时状态,他不能再等,再等要出大问题,拿起桌上几张纸钱,随手往空中抛去。
  夜风吹拂,纸钱化作火光团往下风处翻滚飘飞。
  张闻风口中吟诵《太上说常清静经》。
  舒缓的经文声,高高低低在黑寂湖洲响起,无形静气自他身上缓缓扩散。
  沉浸执念之中的钟文庸,在一波一波清净心境微弱气息冲刷下,良久之后,又慢慢重新凝聚成人形,盘坐空中,?双手掐一个古怪神诀,身上暗黄光华微闪。
  张闻风擦了一把虚汗,?总算将陷入困顿的山神唤回,?继续抛飞引路钱纸。
  他要为钟文庸进入冥域,?扫除一切干扰。
  经文声继续响起,他不再消耗精神和元炁,?鼓荡静气影响钟文庸。
  用不着了,点到为止,钟文庸既然挣脱便不需要帮助。
  他用自身清净心境外放影响旁人,?还是上次在训堂偶然尝试成功,掌握的一门冷僻运用。
  转眼便到吉时,张闻风捻起三支线香,稍稍一晃便用元炁点燃,?口中的经文吟唱,转换为《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
  音韵顿变,充满了悲天悯人的语调。
  天地间的黑暗似乎随着经文琅琅而洗涤透彻。
  有数点幽火自远处,闻声飞来。
  钟文庸盘坐空中,?受着绵绵香火的缠绕熏陶,?巍然不动。
  张闻风右手持木筷,在祭品和米饭、酒水上点动如舞,行云流水般完成仪式。
  抛飞纸钱,?念诵经文,不停为端坐的钟文庸残魂加持。
  细细微微的无形力量,?渐渐积少成多。
  远近赶来的三三两两游魂,随着引魂香去了冥域。
  直到再无鬼魂出现,线香换了三次,经文声不绝于耳轮回了数遍,钟文庸飘然起身,?他模糊身影的胸口位置,?有一团稀薄黄芒闪动,渐渐消隐融入不见。
  张闻风挥起左手,?画出四方形幽深模糊鬼门,?缓缓后退,伸手行古礼微笑做请。
  短短一个多月的相识、相助、相交,?视若师友,纵使心情复杂不舍,也得亲手相送进入冥域,了却前尘往事,?后面的路坎坷,?得山神爷自己去走了。
  钟文庸翻动宽袖,翩翩拱手为礼。
  他经历执念心境圆满,得香火熏陶经文加持,藏一丝宿慧于神魂深处。
  此去,再是风高浪急,阴风蚀魂,他已然无惧。
  张闻风抱香为拳,微笑念经再还礼,挥手间,供桌上纸钱漫天飞舞,伴随香雾袅袅,化作团团火焰往四面飘零,绚丽如焰火朵朵,这是送行的开路钱,多多益善。
  钟文庸大笑阔步,迈入鬼门离去,没有只言片语留下。
  倘若有来世,自当相见有期,多说何益?
  倘若此去沉沦蒙昧,不复灵智,说再多又有何用处?陡生伤感,惺惺作态罢了。
  鬼门缓缓消失于夜空中,张闻风捧着线香朝四方各行一礼,插香入炉,盘坐地面,继续吟诵经文不停,时而挥手,?抛洒供桌上的纸钱焚烧送行。
  冥冥中,他感觉这样或多或少,能够帮到进入冥域独自面对一切的山神爷。
  他待朋友以至诚,?纵使阴阳两相隔。
  冬寒霜重,?经文声在荒芜湖洲吟唱半宿,?雄鸡鸣叫,五更过后,天地间最黑暗时刻过去,阳气渐生,天边露出一线鱼肚白时候方始停歇。
  张闻风收拾东西,踏着皑皑白霜,与在湖畔巡视一夜的驴子、幼獾启程返回。
  “观主,他是你的朋友吗?”
  “是,又不是。”
  很复杂的关系,不单单是朋友那么简单。
  “他神神叨叨的,每次瞥一下我的那个眼神,有些吓驴。”
  “你想多了,你是我一伙的,他不会害你。”
  钟文庸曾经建议,让驴子学习神道手段,被张闻风坚决拒绝,他只想驴子开开心心做它的驴大侠,不想沾惹牵扯太多的神道因果。
  纵使能够学得一身厉害本事又怎样?
  他知道钟文庸是替他考虑,想给他成就一个忠心耿耿的帮手。
  他不需要,驴子是他的伙伴,不是听命行事的傀儡。
  “哦,我感觉他怪怪的,不像个正派人。”
  驴子絮絮叨叨,东扯扯,西说说,一路说到进山门牌坊。
  天色微亮,有七八个学徒穿戴整齐,早起在晨风中沿着矮山跑步锻炼。
  驴子耳朵一竖,四个蹄子在地上一撑,撂下观主,驮着打瞌睡的幼獾跑了,它最喜欢与学徒们追逐玩闹。
  观主的说教是它前行路上的明灯。
  但是不需要时刻照着路,它忒喜欢观主告诉它的“率性而为,道修自在”这一点,简直是为了它量身打造。
  率性,自在,多美好。
  张闻风独自返回山顶,二师兄和岳安言早课刚刚做完。
  打了招呼,张闻风摆手笑道:“你们且去,不用留膳,我想歇息一上午。”
  打开西殿门,径直进去,留给两人一个有些萧瑟沉重的背影。
  二师兄和岳安言面面相觑,观主彻夜未归,神色似乎很疲惫,笑容中藏着一丝掩藏不住的伤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岳安言有些担心。
  观主心思重,不肯说的事情,怎么问都不会露口风。
  “驴子!”
  她突然想到,冲挠头的二师兄传音两字,两人飞身往山下掠去。
  观主选择隐秘行事,但是大多时候会带着驴子一起。
  西殿静室内,张闻风盘坐麦草蒲团,手中拿着掩藏了光泽显得很普通的黑色守愼瓶,心绪再也掩饰不住,很有些波动。
  钟文庸若是开口,其实也可以留下,不是非得要进冥域,寻找一线转世生机。
  两人谁都不提残魂留下来,用神道法子修复神魂,恢复修为之事。
  门户之见,成了他们之间一道绕不过去的坎!
  张闻风托着木瓶,放纵心情,仰天嚎叫几声,他为了谨守自身底限,钟文庸为了成全他的道义,心知肚明,义无反顾选择走一条可能没有来世的荆棘之路!!
  “啊啊啊!”
  声音沙哑如苍狼。
  往后仰倒地面,他累了,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等醒来,他又是那个和煦微笑着,给人如沐春风的沉稳又从容的观主。
  智珠在握,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倒他。
  其实心中苦楚唯有自知,他将所有困难当做了修行路上的磨刀石。
  心镜磨砺用石锉,刻骨铭心忍痛之。
  矮山脚下,二师兄叫住早起锻炼的韦敬杰,让少年负责去敲响清正别院走廊悬挂的醒钟,学徒们该起床了。
  他和岳安言一前一后挡住要溜的驴子,与支棱长耳朵的驴子对峙。
  “闾子进,昨晚上,观主带你去了哪里?你说实话,观主今早回来,整个人显得有些不对劲,心有哀伤,瞒我不住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们,待会我们才好开导观主,替他解开心结,否则憋久了优思伤神。”
  岳安言神色温和传音,分析商议。
  驴子眼珠子转动着,看看二师兄,又看看岳安言,然后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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