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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非道人自无不可,那门子给他调了杯茶,随后带着拜帖和那两节树枝离去。知非道人瞧着这又是加了盐,又是加了生姜葱花的茶水,实在没勇气将它喝下去。心里嘀咕道:“我记得东晋时候便有清茶待客的故事,怎么到了隋末,茶水居然还是这样!”
却说那门子带着知非道人的拜帖找到了今天负责招待江湖人士的管事,这管事唤做宋义,武功也算一流。他接过知非道人的拜帖,草草一看,不以为奇。再看看那两节树枝,一节普普通通,并无出奇之处,另一节却是切口平整如镜,还透出一种锋锐的剑意,小小一截树枝,也能给他一种极危险的感觉,知道这是个有真本事的。宋义不敢怠慢,吩咐那门子道:“这人应当是个高手,这样,你先回去招待着,我去禀告二爷。记住,不要轻慢了客人!”
门子应了声是,便自退下。宋义拿了拜帖树枝,便去找宋阀的二号人物,“地剑”宋智。宋智作为宋阀的二号人物,同时也是宋阀的二号高手,在灵魂人物“天刀”宋缺长居磨刀堂,不怎么管理俗事的时候,便由他负起管理家族的重责。自然,招待知非道人的事情也落在了他头上。
宋智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两节树枝,宋义看中的那截树枝在他眼中自是不足为奇,他也能轻松做到。反倒是另外一根看似平平无奇的树枝,上面透露出的剑道功夫极是精妙,他自问一身剑术造诣已是非凡,但较之这树枝上显露的功夫,尚还差着老大一截子。“怕是只有大兄那班人物才能如此鬼斧神工吧?纵然不如大兄,怕也差之不远了。如此贵客,定不能轻慢了。”
这么想着,他便将那截树枝交给宋义,嘱咐道:“你将这截树枝送去磨刀堂,交到大爷手上。我亲自去招待这位贵客。”
一盏茶在那里静静放着,知非道人默立窗前,暗暗思量今后行止。有门子悄立身后,小心侍奉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盏中茶水已然凉了,知非道人忽听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一串清朗的笑声:“哈哈,贵客远道而来,宋某有失迎迓,还望恕罪,恕罪。”
知非道人回过头来,便见得一位一身锦袍的中年男子,他身材高大挺拔,脸容精瘦,一双眸子精光内敛,很显然是个内功极具火候的高手。这中年男子脸上挂着真诚的微笑,说道:“在下宋智,见过道长。”
知非道人微微一笑,不失礼仪的回应道:“原来是“地剑”先生。贫道知非,冒昧造访,还请主人家莫要怪罪才是。”
宋智笑着说着场面话:“岂敢?四海之内,俱是朋友,道长此来,宋家欢迎尚来不及,岂有怪罪之说?来来来,在下略备薄酒粗宴,道长不妨受用一番,聊表在下迟迎之罪。”
知非道人自然知道这些场面话当不得真。事实上,错非自己在那两节树枝上显露的功夫震慑住了宋智,他也断然不会这般客气。当下颔首道:“盛情难却,贫道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宋先生,烦请头前带路。”
宋智也笑道:“请。”说完,便在前面引路,领着知非道人向山城内部走去。
宋家山城内部又是另一番景象。屋舍俨然,有十数条井然有序的青石板道路穿插交错。道旁遍植树木花草,又引进山上泉水灌成溪流,在园林居所中穿插,形成小桥流水,池塘亭台等无穷美景,空间宽敞舒适,极具江南园林的景致。知非道人不由叹道:“好一片繁华优雅的乐土,称为世外桃源,那可是一点都不为过。”
宋智颇为骄傲的笑道:“毕竟是宋家祖辈百年辛苦攒下的基业,后辈子孙不过坐享其成罢了,实在惭愧得紧。”
知非道人眼角颤动,心道:“你这厮忒的虚伪,先把脸上那骄傲的神色收起来啊。”口中却道:“宋兄过谦了。我观山城附近百姓人人安居乐业,在这民不聊生的乱世里宋家能保证这一方乐土不受外界风雨,功莫大焉。”
宋智微微一笑,不说这个话题,向着知非道人介绍道:“山城内有清冽泉水,最是清甜可口,泡茶更是一绝。”
知非道人笑道:“最好不要是加些姜末、葱、盐之类的奇奇怪怪的玩意儿,贫道实在消受不起。如果是清茶一盏,那贫道定要细细品尝一二了。”
宋智大笑:“原来道长也喜欢清茶,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稍后自当亲自煮茗,请道长品鉴。相信一定不会教道长失望,请。”说话间,却是已经到了宋智设宴的“迎宾阁”,知非道人客套一番,便同宋智一起走了进去。
第五章、直陈胸中意
宴席并不铺张奢华,只是几样精致的家常小菜,虽是简单,却也别具匠心。平淡中却彰显出了岭南宋家的层次。知非道人用的大是满意。须知道对于岭南宋家这般的门阀世家,一餐饭食的好坏只在乎主人用的心思,要是真个上来就是大鱼大肉,反倒是没得丢了身份。
用过饭食,自有人奉上清茶漱口。待得下人们撤去了宴席,宋智才问道:“道长远道而来,不知有什么事情是宋家可以出力的?”
知非道人微微一笑:“承蒙宋兄热情招待,贫道先行谢过。”
宋智道:“些许粗茶淡饭,道长见笑了。”
知非道人道:“贫道便直言了。贫道向来隐居山林潜修,前些时日出山,见得世道大变,大隋朝廷摇摇欲坠,塞外异族虎视眈眈,北地胡化的世家门阀蠢蠢欲动,大江南北,我汉家黎民水深火热。以此观之,汉家危矣。贫道听闻南方以岭南宋阀为首的世家向来唯尊汉家,心向往之,故来问策。”
“道长可是有心重振乾坤,复我汉家天?”宋智微笑道,语气间看不出是什么态度。
知非道人点点头:“却有此意。贫道曾听人念过一首诗‘斜阳影下暮云微,故国行吟别不归。杜宇夜余啼社稷,白绫尺许落宫闱。槐香五月飘渐淡,月色千年分更稀。莫怪临风倍惆怅,几人识得汉家衣’贫道也是汉家子弟,闻之伤感不已,故愿尽绵薄之力,挽汉家族运之将倾。只是心有余力不足,如之奈何?”
宋智闻言沉默。他观知非道人言辞切切,所说应是真话。何况似他们这般武功到了这等高度,也不会屑于说什么违心之言。明白知非道人的确是有匡扶汉家之志,此来不是寻求帮助便是欲要结盟。至于会否是想要投靠宋家,宋智却不做此想,须知道似这般高手都会有着自己的傲气,断不会轻易投效于人。
宋智想了一会儿,问道:“道长可有什么势力,又将有些什么谋划?不妨明告在下,或能略尽绵薄之力。”终究不敢直接应允了下来,毕竟,他虽然掌管着整个宋家,但知非道人的诉求还是要大兄天刀宋缺才能做出决断。
也就在这时,宋义自磨刀堂过来了,附在宋智耳边低于几句,便又告退。宋智含笑着对知非道人说道:“巧了,大兄也想与道长一会,道长所求之事,大兄定会给与满意回答。道长,咱们这便过去?”
知非道人自然没意见:“福生无量天尊,天刀宋缺的名头,贫道也是如雷贯耳,若得一见,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宋智大笑道:“如此,道长请。”
知非道人微微一笑:“请。”说着,便和宋智一起踏出迎宾阁,随着宋智在亭台楼阁、花木林园中穿插,不多时便来到位於山城尽端磨刀堂入口的院门外。
到了这里,宋智忽然停下脚步,道:“道长,我大兄嗜武成痴,定然会与你切磋一二,你……”
知非道人微微笑道:“我知宋兄所有何事,放心吧,不会的。”他的话里充满了自信,宋智不觉间被他感染,竟是相信了他,回应道:“那是再好不过了。道长,大兄不喜吵嚷,我便不随你进去了。”
知非道人微微一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坦然向院子里走去。
进门后是一道横越池塘花圃的曲廊,左转右曲,步移景异,意境奇特。在曲廊的尽头尽是座六角石亭,恰是池塘的中心点,有石桥连接另一端,走过去便可见得古树参天,已是另一般光景。知非道人穿过石亭,过桥登廊,入了第二重的院门,看见一道白石台阶,通往一间有牌匾刻上“磨刀堂”三字的建筑物。
知非道人微微一笑,大步走了进去,却见磨刀堂偌大的空间里,并无多余摆设。两边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宝刀,中间一人负手而立,背朝着他。这人身披青蓝色垂地长袍,屹然雄伟如山,自有一股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气概。知非道人知道,这便是“天刀”宋缺了,据说是此方世界最完美的男子。
知非道人上前稽首道:“贫道知非,见过宋阀主。”
宋缺慢慢回过身来,显露出他那张没有半点瑕疵的英俊脸庞,他两鬓添霜,却没有丝毫衰老之态,反给他增添了不少儒雅的风度。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忧伤还是悲哀,缓缓开口道:“道长来意,我已尽知。却不知道长对这天下大势怎么看?”
知非道人自然不会奇怪。这里毕竟是宋家的地盘,宋缺要知道自己方才和宋智谈的内容实在再容易不过了。他正色道:“阀主莫怪,贫道对这天下大势并没有什么高明见解。只能看出大隋气数已尽,北地胡人世家兴风作浪,欲掌乾坤。方今之时,乃危急存亡之秋也,我汉家危矣。”
宋缺不置可否,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失望,他淡然自若地道:“自晋愍帝被匈奴刘曜俘虏,西晋覆亡,整个天下四分五裂,自此胡人肆虐,至隋文帝开皇九年灭陈,天下重归一统,其间二百七十馀年,邪人当道,乱我汉室正统。隋室立国虽仅三十八年,但此时也是扁舟于海涛之间,随时有倾覆之可能。此时早做准备,待隋室崩塌,大举义旗,的确大有可为。那么道长,你可知我汉家这两百多年苦难,罪魁祸首是谁?”
知非道人脸色肃穆,轻声道:“三国末年,曹魏一统。有颍川世家陈家家主陈群提出九品中正制。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这才是断绝我华夏进步根基的源头,是以汉家渐渐式微,才有这近三百年的磨难。”
宋缺眼睛一亮:“道长高见,的确如此。不知道长有什么规划打算?”
知非道人道:“贫道打算单人只剑,取下扬州。尔后在扬州慢慢发展,高筑墙,广积粮,待时而动。”
宋缺皱眉道:“道长武功高明,取下扬州不难,却怎么得到隋室认可?但有差池,便有隋军朝夕攻伐,休说暗自发展,便是守住扬州也未必可行。”
知非道人笑道:“阀主所言不差。贫道欲用道家至宝长生诀作为交换,杨广自会同意。”
宋缺也不再追问,心里对知非道人的看法再降了一截,他话锋一转:“我的灵觉告诉我,道长武功已达大宗师境界。那两截树枝我也看了,剑法的确高明之至。宋某想要领教一二,可否?”
知非道人大笑:“能与阀主论道,贫道乐意之至。”
第六章、磨刀堂切磋
宋缺微微一笑,伸手一招,但听“铮”的一声,便有一口宝刀竟从挂在墙上的刀鞘内跳了出来,像是给一条无形的绳索牵扯着一般,落入宋缺探出的左掌中。
那是一口轻柔灵巧的宝刀。刀体薄如绸缎,刀锋还渗出蓝晶晶的锋芒,隔着老远,知非道人也能感受到那锐利的锋芒。缺轻抚宝刀,和声道:“此刀名唤水仙,宋某曾就此刀的特性,创出“天刀八诀”,每诀十刀,共八十刀。自刀诀创出后,这还是第一次人前施展,正要请教高明。”
知非道人拔剑在手,平施剑礼:“剑名青冥,亦是古时名剑,乃一位忘年好友所赠。贫道也曾自创过一门剑诀,唤做‘二十四节气剑’。愿以此领教阀主的‘天刀八诀’。”
宋缺笑道:“大善。请接我第一刀。这第一式名为‘天风环佩’道长留神了。”
说着,他挥动手中的水仙宝刀,那刀刃化作千百道蓝汪汪的刀芒,把知非道人连人带剑笼罩其中。观其刀法,迅快飘忽地简直令人无法捉摸,偏偏有一种天仙在云端乘风来去,仙乐清音、环佩铿锵的意境。真个是妙到了极点。
知非道人不慌不忙,掌中剑如细雨纷飞,每一滴雨丝都恰到好处的迎上宋缺的一道刀芒,正是“春日六剑”的“雨水剑”。只是两人明明刀剑相向,偏偏配合默契,演化出了云端仙人微雨漫步的潇洒恣意。刀剑一触即分,发出“叮叮叮”的一连串清响。紧接着,刀风呼啸声里,宋缺的刀招接踵而来,有若鸟飞鱼游,无迹可寻的连续九刀接连使出,知非道人掌中长剑也是连续施展春日六剑中的其余五剑,以无穷草木生发之意抗衡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