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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3·黑月之潮(下)-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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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他入魔的导师王将都死了。

    他神经质地叫喊着,跌跌撞撞地奔向出口。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要离开这里,他要把这个梦境永远地埋葬在自己的心底最深处。而这个梦境的最深处,尸傀儡们永无止境地杀着他的哥哥。

    梦貘是最凶险的言灵,因为如果有人相信自己死在了梦貘制造的噩梦中,那么他的意识真的会消亡,现世中的他也会渐渐冷却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风间琉璃在心里杀死了源稚生,因为在心底最深处,源稚生竟然是那么懦弱的一个人。他使用了橘政宗留给他的古龙胎血,带着暴徒神官们气势汹汹地驾临红井,却没有带着一颗杀人的心。

    折回的楼梯一层又一层,风间琉璃疯狂地奔跑着。片刻之前他还是复仇的妖鬼,现在他像是个害怕的孩子。那些短刀起起落落带出鲜血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萦绕,他捂着耳朵,要跑出这个自己营造出来的地狱。

    跑着跑着他停下了脚步,前方是一扇咿咿呀呀的门。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因为门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和刀刃进出人的身体才金发出的可怕响声。

    怎么会这样他分明已经跑过了很多层,到达了另一扇门前,可这扇门里也在上演血腥的一幕,谁又在这里杀谁难道这个世界的每一扇门里,都在上演杀戮的戏剧

    他伸出颤抖的手推开门,生满霉斑的器械储藏室,中间的铸铁浴缸里,血红色的水起落,绝艳的女人们如恶鬼那样把垂死的男人按在浴缸里,狞亮的短刀起落。

    那个年轻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长风衣,清秀的手暴露在空气中,风间琉璃不可能认错那只手,那么多年里都是这双手拉着他从梯田的田埂上走过。他竟然又回到了地下室的最深处,看着他自己的尸傀儡们杀他的哥哥。

    无法言喻的恐惧控制了他,他转过身想要再度逃走。但是他迈不开步子,他的眼前是分叉的楼梯,去向上下左右四方,每条楼梯都是水泥色的,每条楼梯都回字形曲折。

    这个世界忽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他站在迷宫的最深处。

    这是怎么了他自己的梦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这些年来他无数次地做这个梦,对这个梦境中的一草一木已经了如指掌,这根本就是他记忆中的鹿取小镇。但现在这个小镇正扭曲为一个巨大的迷宫,他成了迷宫中的小白鼠,就像是那些初次走进极乐馆地下室的客人,心中都会生出一种踏进去就再也无法离开的恐惧感。

    他向着某个方向的楼梯冲去,嘣息着狂奔,但在转过不知多少个弯之后,他再度回到了那扇门前。

    他转过身接着奔逃。他已经失魂落魄,如丧家之犬般跑在这个迷宫里,避开每一扇门。但他总与这些咿咿呀呀的门劈面相逢,门里传来令人崩溃的杀戮之声。

    是的,这个世界上的每一扇门背后,都在上演杀戮的戏剧,那个被杀的男人,是他的哥哥。

    他捂着耳朵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但没有人应答他。他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他和哥哥寄住在养父家里,源稚生喜欢在晚上偷偷地开灯读书,为了省电养父总是把他们屋里的电闸拉掉,他们所住的那间屋子又没有窗,于是每次源稚女从噩梦中惊醒,面对的都是一片无边的黑暗。他觉得黑暗中的每个角落里都藏着吃人的魑魅魍魉,吓得瑟瑟发抖,这时候唯有哥哥的呼吸声能让他意识到自己仍在人世间。他竖起耳朵倾听着源稚生的呼吸声,很久之后才能安下心来沉沉地睡去。

    他从小就是那种多愁善感的男孩,随时觉得自己会被这个世界遗弃,不会遗弃他的只有哥哥。现在童年的担心应验了,世界抛弃他了,他被困在了自己的梦境中,而他的哥哥已经在尸傀儡的围杀中停止了呼吸。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可怕的事,现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没有人陪他了,他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像疯子一样冲破那扇门,号叫着把尸傀儡们从浴缸边扯开,扑进那缸血水中,把已经冰泠的哥哥死死地抱在怀里。

    源稚生的身上都是血洞,但那些伤口里已经没有血渗出来,他看起来那么苍白那么干瘪,却又那么安详。风间琉璃凑近哥哥的胸口去听,胸膛中那么寂静,他忽然想起,原来是自己洞穿了那颗心。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驱散他的恐惧,他疯狂地摇晃着源稚生,恐惧地尖叫着,尸傀儡们在他的身边徘徊,烟视媚行眉目生春,她们当然不会觉得恐惧,她们早就死了。

    被囚禁在躯壳深处的小小男孩哭泣起来,稚子和恶鬼的双重表情在风间琉璃的脸上高速地切换。

    他明白了,他并非被困在了自己的梦境里,而是被困在了源稚生的梦境里。那座仅仅存在于记忆中的鹿取小镇拘禁了他和哥哥的灵魂,这么多年他没能离开小镇,源稚生也没能离开。兄弟两个人的噩梦如此地相似,梦貘将他们的意识贯通,也把两个噩梦融合在了一起,源稚生走进了他的梦里,他也走进了源稚生的梦里。他在噩梦中一直徘徊在雨夜的鹿取小镇上,等着哥哥回来,又渴望着向哥哥复仇,极端扭曲的情绪令他的性格分裂,两个几乎完全独立的人格并存在一个身体里。

    而源稚生的噩梦反复地发生在这个幽深的地下室里,在这里他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从此再也没能走出去。无论逃亡多少次,他仍旧会回到那间杀死弟弟的地下室里,驮默地躺进浴缸里,想象如果那天夜里死的是自己。所以他那么想离开日本,大家长的位置或者熏天的权势对他都不重要,他短短的一生都生活在杀死弟弟的痛苦中。

    现在轮到风间琉璃被困在这个噩梦里了,他才意识到哥哥的噩梦有多可怕,远比自己的噩梦还要令人悲伤。

    这就是正义的代价么该是多么坚强的灵魂,才能为正义支付如此惨痛的代价

    这么多年来风间琉璃一直生活在两种人格之间,源稚女的人格渴望着和哥哥的重逢,风间琉璃的人格渴望着复仇,最后风间琉璃彻底地掌控了这具身体,将源稚女囚禁在心底最深处,完成了复仇。

    可现在风间琉璃觉得自己压不住心底的男孩了,男孩哭得那么绝望,浓郁的血气带着彻骨的疼痛从心底升到喉头,他大口地吐血,同时克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终于赢了啊,赢到一无所有,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呼吸声能让他安心地睡去。这个恶鬼把脸贴在源稚生冰冷的脸上,哭得撕心裂肺。

    “哥哥,不要离开我啊我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喃喃地说,“哥哥”两个字还是那么温顺和轻柔。

    突破了层层桎梏,源稚女的意识在这一刻轰然复苏,极恶之鬼风间琉璃强到能对抗八岐大蛇,却在那个山中少年的痛哭声中烟消云散。

    源稚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仍旧坐在血泊中央,怀抱着冰凉的源稚生,大雨哗哗地下着,冲刷着鲜血去向红井的深处。

    梦貘在源稚女苏醒的瞬间被解除,风间琉璃逃不出的梦境,对于源稚女来说轻而易举。

    这是他简单的本我,那个十七岁的山中少年,他没有仇恨过什么,所以噩梦困不住他。

    源稚生还活着,但心脏已经近乎停止,在梦中他被杀死了,龙化后的身体依然健壮,但全身的体征都在衰弱。他脸上覆盖的骨骼裂开了,血红色的泪水滑过坚硬苍白的脸。这张本该再也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的脸上残留着悲痛的表情,可以想见他心里的悲伤。巨大的悲伤让他的脸扭曲变形,连外骨骼都裂开了。

    源稚女抱着哥哥哀哀地哭着,但他醒来得太晚了,源稚生的意识已经濒临崩溃,根本意识不到他在这里,当然也不可能睁开眼来看他一眼。

    他渴望了那么多年和哥哥的见面,最终和哥哥见上面的却是那个名叫风间琉璃的魔鬼。

    灯光从天而降,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灯照亮了彼此拥抱的演员,同时柴可夫斯基的舞曲天鹅湖回荡在红井里,大功率的扩音系统把这首舞曲播放得气势磅礴,似乎在为这场兄弟之间的残杀致哀。

    升降平台轰隆隆地下降,平台周围的ed灯亮了起来,五彩的灯光把简陋的工程设备装饰得像是升降舞台。那个闪光的舞台上,隐约有人翩翩起舞,跳着天鹅湖中王子的舞步。

    源稚女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这光怪陆离的一幕。

    起舞的人穿着修身的燕尾服,搭配笔挺的西裤和鲜艳的亮紫色衬衫,白色的丝绸领结,黑白双色的布洛克鞋。在ed灯光的簇拥之下,他是那么的英俊挺拔,简直就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每个节拍他都踩准了,旋转起来轻快活泼,即使是芭蕾舞巨星也会被这个老人的舞姿折服。他的舞步堪称完美无缺,唯一的不足是,这支舞曲本该是哀伤的、绝望的,但他跳起来却那么得意洋洋,简直有种喜不自胜的感觉。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舞者,在别人的鲜血面前显得那么欣喜若狂

    升降平台降到了红井的底部,老人翩翩地跳着舞,踩在血泊里,轻盈地围绕着源稚生和源稚女旋转。那张源稚女无比熟悉的白色面具上,笑容越发地亲切动人。

    源稚女恐惧得几乎尖叫起来,却没法发出声音。王将,这个杀不死的幽灵,几分钟前刚刚被源稚生捏碎了头颅,此刻却衣冠楚楚地跳着舞回来了。

    王将在源稚女的面前躬身行礼,就像是演员对着唯一的观众谢幕。

    “真遗憾呐这么精彩的表演,最后贝有你一个人能够欣赏到结局。”王将轻笑着对源稚女说,“不过你应该很荣幸才对,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够知晓这个秘密的人。”

    他缓缓地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曾令整个日本黑道静若寒蝉的脸。

    “是你是你”源稚女惊叫,仿佛亲眼见鬼。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蛇岐八家的前任大家长,被源稚生看作父亲和老师的男人橘政宗。他早该死在东京塔下的大火里了,可他现在看起来那么健康,简直春风拂面。

    橘政宗戴上面具,又脱下面具,再戴上面具,再脱下面具,这一刻他是白面的恶鬼,下一刻他是位高权重的老人,两张迥然不同的脸上都带着笑,面具上的公卿笑得含蓄微妙,橘政宗笑得洋洋自得。

    他本该笑得更委婉一些,但他实在是太开心了,笑起来掩不住那口白牙,就像是开口的石榴。

    “是你是你”源稚女不停地嘶吼。

    橘政宗和王将的形象在源稚女的心中合为一体,笼罩在这件事上的层层迷雾忽然散去,各种疑点都变得清晰起来。

    橘政宗和王将都掌握着源自黑天鹅港的基因技术,他们都豢养死侍,他们是黑天鹅港的仅剩的幸存者,只有他们能互相证明对方的身份,二十年来他们都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神,只不过王将号称是要复活神,而橘政宗号称是要杀死神。橘政宗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而王将是猛鬼众的领袖,表面上看起来他们是水火不容的,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却高度地重合。

    如果橘政宗和王将根本就是同一个人,那很多事情就都能解释得通了。但这个假设太过惊悚了,橘政宗和王将的唯一区别,只是那张面具

    “很惊讶对不对我喜欢你惊讶的表情”橘政宗神采飞扬,“我聪明的孩子,我想你已经猜出了许多,但完整的真相还是只能由我来为你揭示,凭你们有限的智商永远只能猜出一小部分。当然,我非常乐意花上几分钟给你解释,因为没有人知道的成功实在太寂寞了。”他微笑着,摇头晃脑,“虽然我很快就得忍受寂寞了,每一个坐在王座的生灵都是寂寞的,这是权力的副作用。”

    源稚女抱着源稚生退向角落里,在他的眼里不戴面具的橘政宗比戴面具的王将要可怕得多,他笑得再怎么灿烂,却总是透着一股随时会扑过来吃人的凶残。

    “没错,橘政宗和王将是同一个人,只不过一个戴着面具,一个没戴面具而已。我是你的老师,也是你哥哥的老师,我指挥猛鬼众,我也指挥蛇岐八家。你们太缺乏野心了,如果没有我,你们再过一千年也别想找到神,是我教会你们彼此仇恨彼此战争,你们才会不计一切代价去寻找神,因为谁都不希望神落在对方手星。战争、仇恨和贪婪都是美好的东西,它们是世界发展的源动力。唯有在战争的面前,人类的聪明才智才能得到最大的发挥,所以说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这些道理对你来说也许太深奥了,我可怜的、爱演戏的年轻人。”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源稚女的声音嘶哑。

    “赫尔佐格,荣格冯赫尔佐格博士,曾是第三帝国科学院里最年轻的科学家,也是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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