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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晋王眼眶一红,拳头紧紧攥起,脖间青筋暴露,道:
“还有,既然您知道云国人在儿臣身边,那为何,不帮一帮儿臣……儿臣、儿臣本来已经不想争了!”
悔恨的泪水,垂落在地。
原本晋王,已经失去了夺嫡之意,就想守着王府,安生当他的王爷的。
是云国道衍为了参与夏国夺嫡之争,挑动朝政动荡,这才用尽了手段,逼他出来重新夺嫡。
既然夏皇早就知道云国人在他的身边,为何不出手?为何还要放到出府?
这番话一出,便是夏皇,也是神情一滞,哑然以对。
放晋王出府,是为了制衡平衡岐王势力。这个道理,纵然在场三人心里都很是清楚,却也不好说出来。
沉默许久,夏皇方才开口道:
“云国人的事情,朕也是此前刚知道的。此前朕的人在你身边看到了那个和尚,顺着查了一下,朕也不知道你竟然已经早就和云国人勾结到了一起……”
夏国国内,道教盛行,和尚可是少见,有名有姓的根本没有几个。绣衣使顺着这个线索查一查,果然在道衍身边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才确定他是云国之人。
若非那些假意投效晋王的禁卫军将领,在晋王府书房之前注意到了道衍,夏皇只怕现在都不知道,云国人胆子竟然大到这种地步,都敢插手夺嫡之事了!
晋王冷笑两声,又道:
“原来如此啊,看来是儿臣错怪父皇了!”
此时的晋王,看了看一旁神色复杂,默然无语的岐王,脸上忽然浮现一丝不甘之色,咬牙道:
“事已至此,儿臣自知已无生路,只问一句。父皇您,为何这般看重十九?”
当初一众皇子在晋王府之中抱怨岐王的话,晋王又何曾不是这般想的呢?
岐王的起势,既不是依靠母妃家的势力、人脉,也不是靠自己努力获得朝中大臣们的认可,论能力秉性,更是一点也看不出人君的模样,完全就是老夏皇全力捧出来的!
今夜之败,更是老夏皇布局算计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如何能够让晋王甘心?
看着刚刚还志得意满的晋王,此时颇显狼狈之像,夏皇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
“你性子圆滑沉稳,年轻时行为处事,理政办差,便跟个官场老油子一般,稍有惹祸之事,你便不愿沾身。这固然,会让朝中大臣们夸你处事周到,长袖善舞。但这样没有担当的性子,若是成为君王,于国何益处?”
不说别的,就说当初,夏皇暗中授意晋王岐王二人前往西南边军,去敲打、处理盘踞军中的西南将门。
岐王去干得罪人的事情,全力削弱西南将门。而晋王则唱起了红脸,从中不断斡旋,以施恩这些西南将门。
当然了,这可以说他是为了稳定西南边军,而用的恩威并施,刚柔并济的手段。
但之后,岐王见西南将门纵兵屠戮百姓,便是宁愿担负擅调兵马的罪责,也要借机屠尽了这些将门世家,为朝廷清理了这些盘踞在西南之地,吸朝廷血的蚂蟥虫。
反观晋王,明明是与岐王一同前去办差的,到了最后,却能够油滑地脱身,让岐王独自一人承担罪责。
“凌儿不如你们一众兄弟,但就有一样好,敢任事有担当!没有这一点,朕不敢将江山交给他!”
晋王又看了一眼岐王,忍不住对夏皇辩驳道:
“大夏皇帝,只要敢任事就能做?当年的孝文仁皇帝,如何如何也当不上敢任事的评价,但也因仁慈宽厚,而贤明传播,成为了一代明君!”
听到这话,老夏皇脸色一沉,幽幽道:
“我国朝党争,便由孝文仁皇帝一朝始!”
作为夏国朝野传颂的一代君王,孝文仁皇帝在道德秉性之上,的确堪称历代君王之最。
但好人,不代表就是好皇帝……
“而且,朕的继承人,别的可以不管,但一定要敢任事!”老夏皇语气坚定地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数道满身血腥气息的身影,快步走入殿中,俯身拜倒,道:
“启奏陛下,一应叛军、晋王党羽,皆已伏诛!各处宫门,已由各部禁卫军分别掌握。”
“启奏陛下,京中城防已皆有左军将军营接管!”
“启奏陛下,羽林军弹压京师,已将趁机作乱之人,一应镇压!”
此时,老太监四喜亦是快步走入殿中,躬身一礼,道:
“陛下,绣衣使的人马尽数出动。楚王、鲁王、齐王等亲王,皆已被圈禁府中!”
老夏皇周身气势顿时冷冽,喝道:
“诸皇子,勾结晋王,犯上作乱,大逆不道。念其从犯,只一应褫夺王号,幽禁府中,终身不得外出半步!”
此言一出,无论是一旁扶着夏皇的岐王,还是殿中瘫坐着的晋王,皆是心中一惊。
“父皇,不需如此吧?”岐王忍不住道。
夏皇微微瞥了他一眼,沉声道:
“你的这些兄弟,争了这么多年的储君之位,心已经野了,今后也不会安生的。朕今夜一同帮你收拾了,省的你日后落个谋害兄弟的名声!”
岐王闻言,顿时闭嘴不言。
老夏皇皆是他考虑打算,这时候再多话,便太过不知好歹了!
晋王闻言,凄然一笑,道:
“有没有勾结,父皇比儿臣还清楚呢!”
说到底,楚王他们也只不过是想推晋王出来,和岐王好好争一争罢了。起兵造反,他们只怕还是不敢的。
说到这里,晋王抬头看向岐王,语带嘲讽地道:
“看来陛下眼中,也就只要你这么一个儿子了……”
悉心布局,连逼带哄地让自己造反,治罪的同时,顺便将一众亲王治罪。合着在你老爷子的眼中,就岐王值得这般用心?
老夏皇听到这般气话,竟然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看向晋王,沉声道:
“你们都是朕的儿子,但是凌儿,还是大夏下一任的皇帝……”
“今日你便可知道,为什么朕的继承人,一定是要敢任事的!”
说到这里,老夏皇微微推开岐王扶着自己的手,强撑着站直了身子,高声喝道:
“传诏!”
“诸皇子行大逆不道之事,朝中多有附翼之人。着令岐王主彻查此事,绣衣使听从调遣,不得有误!”
“遵旨!”
一旁的老太监四喜,连忙应道。然后上前来到岐王身边,躬身一礼,双手举起一份名单,奉到他的面前,道:
“一应逆党名单,绣衣使已整理完毕,请殿下过目!”
岐王下意识地接过名单,扫过一眼,心中便忍不住一跳,惊呼道:
“父皇?”
名单之上,尽是朝中大员。若是真按照名单捉捕,只怕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朝堂大地震啊!
老夏皇此时似乎是有些吃力,瞒珊着坐回了龙椅之上,歇息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
“若不如此清理,朝中党争如何结束?”
“朕可以帮你处理好你的那些兄弟,但这些百家出身,一心党争的朝中官员,若非是你亲自动手铲除的,朕死后,必然会再起波澜的。去用血淋淋的杀戮,告诉世人,你岐王满心厌恶这些,整天只知勾心斗角,琢磨党争的人!”
岐王闻言,想到自己此前在京城之中协理政务之时遇到的那些蝇头苟利的腌臜事,又想起自己西南招讨司衙门之中,百家弟子齐心协理,共克时艰的事情,心中顿时有所触动。
只见他双眼之中坚定决然之色一闪而过,当即俯身跪倒,朗声喝道:
“儿臣,遵旨!”
嗜杀,敢杀,虽然对皇帝的名声来说并不好听。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却也并非一定不是一件好事!
此时的晋王,定定地看着俯身接旨的岐王,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
若是换成自己,自己会选择接下这道圣旨吗?
或许,不会吧……
朝中党争的根源,其实是为百家理念之争。若是想要彻底清理党争,便要清洗朝中百家出身的官员。
清洗掉近乎占据朝中八成的文武官员,晋王只要一想,便是一阵心慌,根本不可能接下这道圣旨。
此时的夏皇,稍稍歇息了一会儿,再次看向有些失魂落魄的晋王,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不忍之色。
沉默一会儿之后,夏皇沉声道:
“将你手中,有关云国暗探的所有消息交出来,你晋王府上下,朕可以不杀!”
绣衣使如今,也已经开始彻查金陵城中的云国暗探,说不得晋王知道的,还不如夏皇呢。
这个时候说这些,无非就是夏皇心中尚念着那么一丝父子恩情,想要找个借口,给晋王留个血脉而已。
晋王闻言,凄然一笑,变坐为跪,俯身一礼,颤声道:
“多谢陛下!”
不自称儿臣,不口称父皇,显然便是依旧对夏皇用自己布局,眼睁睁看着自己步入死境的绝情而心有恨意。
但为了王府上下,此时的晋王,却不得不俯首叩拜。
愤恨、不甘、庆幸、欢喜,个中复杂情绪,实在难以言表。
片刻之后,谨身殿中,便有绣衣使快步跑出,口中高喊道:
“和尚,那个和尚死不得!”
此时,正在打扫战场的一众禁卫军闻言,手下顿时一愣。
什么叫,和尚死不得?
绣衣使快步跑来,看着一众禁卫军,当即喝道:
“和尚,刚刚晋王党羽之中的那个和尚呢?快找,那人是云国密探,陛下有令,暂时死不得!”
一众禁卫军闻言,环顾着满地的死尸,眼角顿时一抽。
刚刚明明是说,要尽数诛杀的啊……
皇帝下旨,这些话自然不能是说出口的,无非就是禁卫军们自己心中抱怨两句,然后低着头,在满地尸身之中翻找着,想要从中找到什么和尚。
但寻了半天,将地上所有尸身都翻遍了,竟然也没有找到一个和尚的尸体。
一名禁卫军将领,对着一众手下,有些迟疑地道:
“你们刚刚,可曾遇到一和尚?”
一众禁卫军闻言,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看到。
只有一名禁卫军开口道:
“刚刚属下,的确是看到人群之中有一留着光头的和尚来着。但厮杀起来的时候,他一个晃身,便消失不见了啊……”
众人闻言,脸色顿时流露出惊恐之色。
刚刚还在,但这个时候翻遍了尸体也没有看到,这不就是说,有人跑掉了吗?当今陛下此前,可是有令,勿放勿纵啊!
禁卫军将领双眼圆睁,又惊又怒,嘶声力竭地喊道:
“快,传令宫中各部兵马,把手各处宫门、殿门,一定要那和尚找出来!”
“是!”众将士齐齐喝道。
片刻之后,谨身殿中,禁卫军将领颤颤巍巍地禀报道:
“启禀陛下,臣等刚刚在殿外,未曾寻到什么和尚……只怕、只怕,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暗中逃了!”
夏皇闻言,眉头一皱,反问道:
“逃了?”
“是……”禁卫军将领硬着头皮道。
夏皇愣住了一会儿,忽然失笑一声,嘶哑着声音道:
“大军封锁宫门,竟然也能够让人逃了?那是不是他下次再用同样的手段,就能够暗中潜入皇宫中,来到朕的身边,直接取走朕的项上人头?”
此时夏皇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声音也并不高大,但其中的冷冽之意,却是让跪倒在地的禁卫军将领浑身颤颤发抖。
“请陛下恕罪!”
“好,晋王说的看来是真的!这云国的探子,已经将触手伸到了朝堂上下,宫廷内外,便连朕的禁卫军中,也能安插人手!”夏皇咬牙道。
在夏皇看来,若非是禁卫军中有云国的人,道衍又如何能够逃出去?
跪倒在地的禁卫军将领闻言,心中顿时一慌,连忙开口道:
“陛下,刚刚一共在殿外出手的,还有绣衣使!”
夏皇闻言,脸上一愣,咬牙道:
“岐王,你这次办差,顺便将绣衣使之中清理一遍!朕倒要看看,云国人的本事到底有多大,是不是真的将朝中上上下下尽皆渗透了!”
岐王闻言,沉声道:
“遵旨!”
而就在此时,夏国皇城正门处,易容过后的道衍与虚竹,凭借着手中的绣衣使腰牌,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皇宫之中。
今夜宫中动乱,此时便是驻守皇宫各处的禁卫军们,也不可妄动。唯有绣衣使,因为要传递宫中内外情报消息,所以一路行来畅通无阻。
丹凤门外,早有等候的人手接应。看到二人前来,连忙牵着马车迎了上来。
“大师,一应人手皆已经撤出去了!”
“好,之后金陵城多有动荡,我们也得撤!”
道衍进入马车之中,随手取下头上的假发套,掀开车帘看着前方巍峨雄伟的夏国皇城,忽然轻叹一声,道:
“今日一别,只怕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