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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活跳起来就跑。
没跑几步,就觉得后背一疼,踉跄着跌倒。
六根木棒,乒乒乓乓,狂风暴雨一般打在他的身上。
杨活缩成一团,咬着牙不叫出声来,他不想让四眼听到他的呼救声。
那六个人也不吭声,只一味地打。
寂静的乡道上,只听到木棍打在皮肉上的闷响。
他们打了一阵,都有点累,喘着粗气,手上动作也慢下来。
杨活觉得自己快死了,意识有点模糊,他感觉不到疼,睁不开眼,浑身上下全是火烧一般的炙热。他蜷成了一团,一只手护着头脸,另一只手紧紧捂着小腹。
他在腰带上拴了一个小布囊,里面装着一片硬硬的东西不属于这世界的东西;如果今天能考上“歌徒”,这东西将关系着他的未来
棒子不断地落下来,杨活努力忍受着,忍受着,告诉自己:保持清醒只要不死,就一定有翻身的那一天
这时候,他听到了四眼的吠声,汪汪
“不,不要不要来快逃走”
杨活大喊着,努力挣开了双眼。他看到四眼站在路沿上,朝着这群人狂吠,上次被打断了腿,让它对这些人手里的木棒非常恐惧,一时不敢靠近。
“四眼,快走”
杨活又喊了一句,后脑上就挨了一棍,彻底昏迷过去。
昏迷前,他似乎听到马啼声响,还有楚洵美的声音
幻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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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排队领号
马车轻轻地晃动,身下的毛毯很软,就像回到了小时候,睡在母亲的摇篮里。
杨活醒来了。
身上多处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哼吟出声。
“你先忍着点,等会到了县城,就找大夫给你治伤。”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杨活睁开眼,发现对面的软椅上,落落大方坐着一个美女黑纱公主,楚洵美。她的表情很淡然,目光并没有望他,而是望着车窗外,眉头有着一丝忧伤。
一个中年女佣坐在旁边,用饱含同情的目光,望着杨活。
这是豪华的马车内部,他躺在车厢地板上。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毛毯。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楚洵美的下巴,小巧而洁白。
四眼卧在楚洵美的脚下,见小主人醒来就直起了头,关切地望着他。楚洵美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它又伏了下去。
我靠这见色忘义的狗东西杨活心里骂着,见四眼没有受伤,他也安心了不少。
“谢谢你救了我。”
想起昏迷前曾听到她的声音,他大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浑身的伤痛牵动着,疼得他呲牙咧嘴,只抬了抬头,就又倒了下去。
“你就躺着吧。”楚洵美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来,落在他的脸上,淡淡的,冷冷的,“你的琴毁了。”她说,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小包袱。
杨活看过去,那黑布包袱正是他先前背在肩上的那个,本来是长长的形状,现在成了一小堆,一块古琴碎片从包袱边露了出来,黑褐色,就像烧过的柴禾。
他一下子心好痛,眼角猛地发酸,连忙将头转向地毯,泪水不断地涌出来,犹如他这一段拼命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崩溃,不泄千里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是孤苦一人,没有父母和亲人,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条不会说话的大黄狗与自己作伴,每日辛苦地劳作,不断地算计,就是为了活下去
生活艰苦就罢了,还莫名其妙卷在眼前这胎记公主的退婚风波中,有人不断暗下杀手要致他于死地,唯一关心自己的人也不过是为了利用自己
他对未曾谋面的“家人”感情不深,但这一把“母亲”留下的古琴,据说值上千铜钱,在最艰苦的时候都没舍得去卖,千万百计地保存好它,可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化成起粉末
一个人再坚强,也有脆弱的时候
当他用尽了努力,用尽了心思,还是抵不住几根棍棒的打击时,心中自然无限地绝望
“哎哟,你能有点出息嘛”
楚洵美踢了踢他的腿,她看到了地毯被沾湿了一片。
“咝”杨活忍着疼,把脸在地毯上拱了拱,抹掉泪痕,这才把头转过来,嘴硬道,“瞎说什么,你这地毯里灰太多,迷了我眼了”
“是吗”楚洵美故意在地毯上跺了几下,顿时尘灰四起。
呛得杨活连忙闭上了呼吸,心道,这小妮子真特么野蛮,村里的贱民们都傻了,还以为她人好,还称她为公主,这简直就是小恶魔
“你家里也真放心,就让一个老妈子送你去县里,也不怕你跑了”
杨活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气气这小恶魔。
“哼,你以为呢”小恶魔朝对面努了努下巴。
操,难道背后还坐了人
杨活努力地缓慢地翻身,疼得呲牙咧嘴,终于把自己放平了。尼玛,身后果然还坐着两个人。这两个壮汉,一看就是练过的,浑身肌肉结实,这么半天没有说话,就是呼吸声也几不可闻。
想到刚才自己还当着他们面在哭,杨活不由脸上一红。这是我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他在心底暗暗发誓。
怪不得这小恶魔一副哭丧脸,肯定是她想逃跑的计划又一次失败了呗。
“你也真够倒霉的,竟然遇上了劫匪,看你这一身伤,恐怕也无法考试了吧”
杨活偏头看了看小恶魔,她脸上遮着黑纱,还真看不出她是讽刺还是讥笑,不过秉承她一贯的风格,想来不会是好心,所以他马上予以打击。
“都说你聪明,我看你这智商还不如四眼呢你见过有劫匪坐着大马车来抢一个走路的吗光是雇马车的钱都比我身上的钱多”
“哼”楚洵美冷哼一声,脸就黑了。心道,这死贱民前几天不爱理我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公然辱骂我,真是胆大包天
“那他们为什么”
“也许是你这贱民太可恨了,所以他们要揍你一顿”楚洵美恨恨地说。
“我是平民,不是贱民那些人还真不嫌麻烦,特意乘马车从后面追上来揍我,想来他们揍完后,又回咱们有椒乡了吧”
楚洵美吃了一惊,心道他怎么知道这事,当时她还奇怪,为什么这些劫匪跑的时候还把车掉了个头,向有椒乡驶去。她看到杨活脸上奇怪的神气,突然脑中一亮,想明白了此事。
“哼,我回家一定向父亲禀报此事,蒋家那小子真是心思歹毒、无法无天,我不可能嫁给这种阴险小人老大老二,今天此事你们亲眼所见,必须为我作证”
对面两个壮汉,互相看了看,点头称是。
杨活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心道,这小丫头还不算太傻。
楚洵美把小脸一偏,心道,我聪明着呢,只是平时不去想这些乱七八槽的事罢了。
一路无话。
马车跑得快,半个小时就到了阳林县城。
楚洵美没有食言,果然先把他拉到一个医馆,治疗身上伤势。这世界的医师,也没什么好药可用,就一瓶黄不拉叽的跌打药水,把他身上给抹了个遍,一边抹一边搓揉。
杨活疼得张开大嘴拼命地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尼玛,刚刚还发誓再也不哭了
“天哪老头,你会不会治伤啊我快被你整死了啊”
老医师“啪”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记,斥道:“竖子你给我放尊敬一点”
医馆外面的楚洵美,听着杨活在里面哭天抢地,嘴边不由露出一丝微笑。这臭小子这几天傲气冲天,一幅小大人的模样,让人看着生气,现在又变回小孩子了
还别说,这老医师还真有两下子
杨活竟然能自己走路了,虽然他身上像打补丁一样贴了许多膏药,头上还缠着一条白布,再加上一身破衣服,就像天下比惨冠军似的。
楚洵美付了医资。
“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参加考试”她一边望着车窗外的城景,一边问道。
杨活与那两个不爱说话的壮汉坐在一起,翻着白眼道:“当然要去他们没有往死里打我,又抢走我的钱,摆明不想让我去院试,那我就偏偏要去除非你不愿借我15铜币报名费。”
梦洵美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这一刻,她不禁有点佩服他了。以前,他是一个客气有礼又聪明的平民少年,这也是她选中他当作退婚借口的理由之一,但她从来不喜欢他,甚至看不起他。
可是,今天他被人打得半死,在医馆里又哭又叫,现在却又一幅漫不在乎、傲气冲天的欠揍样子,看上去似乎没那么讨厌了。
他明明是平民,却对任何上位之人没有一丝媚态,不管是对我,还是医师,都是以一种平等的姿态来对待他到底凭什么这么骄傲
阳林县乐校到了。
马车停在离学校几百米外的一块平地上,这里已经停了近百辆大马车。
在老妈子的搀扶下,杨活与楚洵美一起步行,都被眼前的大场面给惊吓到了。学校门前的松柏大道上,数百人排排着长长的队伍。
排队的都是乐生,每个人都发了排队号,以免有人插队。乐生的身旁,通常还站着亲人,三五成群,窃窃私语。几个骑马的士兵,手拿长长的竹竿,来回巡逻。
一个婴儿突然号哭起来,妇女连忙噢噢地哄,也不起作用。
“乐校圣地,禁止喧哗”
士兵骑行过来,用长竹竿点在那妇女的身上,将她驱离队伍,到大道外的田野间。
杨活与楚洵美噤若寒蝉,悄悄在队伍的末尾的站了。两个壮丁和老妈子,也安静地站在旁边。
旁边一个手臂上系着红绸子的中年人,肩着挂着一大串竹牌子,用铁丝串着。此时,他走过来,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竹牌。楚洵美是372,杨活是373。
我靠,快四百人这都快中午了,什么时候能轮到跟前
杨活心里正嘀咕呢,就觉得有人拉他衣襟,回头一瞧,是贾修能这小子。
“真是你呀,怎么搞得,身上贴了这么多膏药”贾修能有点惊吓,低声地问。
“别提了,遇上劫道的了。”杨活也压低了声音,“幸亏遇上楚洵美,救了我。”
“楚小姐”贾修能顺着杨活的目光,看到站在前面的楚洵美,不由目光一亮。
楚洵美转过头来,朝他点了点头。贾修能顿时脸就红了。
虽然都在一所乐塾上课,可贾修能从来没和这楚家三小姐说过话。人家属于富族圈啊,还是富族圈里的公主,连那些富家子弟都懒得答理的。杨活这穷小子,怎么搭上楚小姐的贾修能心里又是疑惑又是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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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这世界的乐道,真的有法力!
“咦,你不是早来了,怎么反而排在后面”杨活奇道。
“我爹在前面替我排着号呢,我刚才是去小便了。”贾修能说着,还指了指松柏大道外面,长满一个多高蒿草的荒野野地。
幸亏这乐校设在城边上,要是设县城中间,这大几百号人,光是上厕所也是大问题啊。
“还能替排号”杨活惊奇道。
“那当然,不然这一排几个小时,乐生们也得吃喝拉撒呀”贾修能有点不屑地说。在楚三小姐面前,他不自觉地想表现自己,打压杨活。
他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巡逻士兵朝这边望了一眼。吓得他连忙一缩脖子,噤声不语。杨活待士兵转过脸了,又低声道:“这么多乐生,等轮到咱们天也该黑了。”
“这你就不懂了,乐校里设了五个考场,同时开考,速度很快的估计不到一个小时就轮到咱们了”贾修道卖力地解说着,那尖嘴猴腮的脸,越发得意了。
说到这里,队伍就往前移动几大步。他们侧头看乐校大门处,果然放进去了五个人。
过了一会儿,有五个少年从乐校出来了。有两个兴高采烈地家人抱在一起,显然是通过了考核,而其他三个则垂头丧气,无颜面对亲人。
“这淘汰率挺高的啊,五个只录了两个”杨活有点担心地道。
“就是。”贾修道也有点恐慌,“得了,不聊了,我去把那二胡的弦再调一下,别等会出了问题。对了,杨活你的乐器呢”
贾修道一说,前面的楚洵美也转头过来了。之前光顾着给他治伤,忘了他的古琴都碎了。那可怎么考试她心里担心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杨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笑着打了一下自己的脸。
“该死我都忘了,我不是考乐徒,我是要考歌徒啊这里是乐徒的队伍,那歌徒在哪里排队”
“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