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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儿子安然无恙的回来,美妇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眼泪簌簌而落。
那哭肿的杏眸儿也是看的让人怜惜不已。
张阿伟又是愧疚又是感动。
先前因为小荨姑娘一事而与母亲闹别扭的恼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晚饭自然是张阿伟家吃的。
为了感谢陈牧救回儿子,孟言卿亲自下厨做了不少饭菜。
可惜陈牧心情不佳,随意夹了几口菜便默默的喝酒,让美妇误以为自己发挥失常没做好饭菜,不开心了好久。
“班头,这鞠春楼案子还有的查吗?都过去了一个多月?尸体都全烧了。”
张阿伟浓眉紧蹙。
一个多月前的惨案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当时高元淳不让查,导致陈牧连尸检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又要翻案,这还查个毛线。
线索都没了。
陈牧夹了口饭菜,笑道:“查是肯定能查的,但陛下的意思很明白,要么比冥卫先一步抓住蛇妖,粉碎狸猫换太子的谣言,要么……直接查明鞠春楼一案与蛇妖没有关系。”
“那到底有没有关系?”
张阿伟好奇问道。
陈牧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你当我是神仙吗?我哪儿知道有没有关系?”
“嘿嘿……我这不是习惯了,总觉得班头什么都知道。”
张阿伟挠头憨笑。
陈牧淡淡道:“如果按照文明仁他们三人之前的推测,蛇妖之所以杀那十一位女子是为了疗伤。
那么这条蛇妖现在应该躲藏在极偏僻之地。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它不可能还大摇大摆的生活在市井之中,唯有躲起来才能避开追查。
可问题是,青玉县附近没有什么太僻静的地方。”
说到此处,陈牧忽然想起,之前穆香儿临走时给他留下的信中写有“血月峰”这么个地方。
本着随口试一试的态度,陈牧问道:“你们知道有‘血月峰’这么个地方吗?”
血月峰?
张阿伟皱眉想了想,轻轻摇头:“没听说过。”
“伯母呢?”
陈牧看向美妇。
孟言卿也无奈摇头:“妾身也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
就在陈牧失望之时,正低头吃饭的九岁小萱儿却抬起头,闪着明亮的大眼睛:“我听说过。”
第六十章 道士无名,名震天下!
“你?你确定听说过?”
陈牧一脸诧异的望着身边精致可人的小女孩,眼中满是怀疑。
“小萱儿,大人在谈正事,别插嘴!”
孟言卿呵斥道。
小萱儿委屈巴巴的看着母亲:“我没说谎,我听过这个名字。”
意识到这丫头可能真的会提供有用的信息,陈牧忙制止了欲要再次呵斥的美妇,语气温和:
“小萱儿,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是书院。”
小萱儿晃着纤细的小腿,歪着脑袋说道。“之前先生在与别人聊天时,我偶然间听到的。”
先生?
那就是阮先生了。
前两天陈牧还在县衙看到这位阮先生跟高元淳下棋。
“你确定你听到的是‘血月峰’这个名字?”
陈牧再次问道。
小萱儿撅起小嘴:“当然是了。”
显然对于陈牧与娘亲不信任她有些不满,又脆生生的补了一句:“我记性很好的。”
陈牧忍不住捏了捏小丫头的琼鼻,笑着说道:
“不错,不错,没想到咱们的小萱儿都能帮牧哥哥提供破案线索了,比你那傻大哥强多了。”
“班头……我有那么不堪嘛。”
张阿伟满脸幽怨。
旁边孟言卿敲了下他的脑袋:
“还不服气?比起你妹妹,你差的太远了,陈捕头一点儿都没说错,整天就知道闯祸。”
“……”
张阿伟欲哭无泪。
怎么感觉他们才是一家人,我倒像个外人了。
“明天去找阮先生问问。”
陈牧暗暗道。
虽然还不确定这个“血月峰”与蛇妖有没有关系,但至少可以先去调查一下。
……
次日清晨,薄雾弥漫。
吃过青萝做的丰盛早餐后,陈牧直奔琴书院。
作为青玉县唯一的公办书院,其教学质量还是很不错的,请来的老师多是些学识渊博之人。
整座学院的学生,差不多有一百多人。
从六岁到十四岁,皆有分班。
虽然太后独掌朝纲引起了不少人的反感,但颁布的一系列政策确实给了百姓恩惠。
最典型的便是教育方面的一些改革。
加强女子读书的地位,适当降低国子监招生门槛,学生费用补助,在所学知识中加入格物等等。
这些政策落实下来,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在小役的带领下陈牧进入学院,刚转过花园小径,便听到一阵争论声传来。
只见廊亭内,阮先生正跟其他几位先生议论着什么。
“这首诗一般般,比那咏鹅差远了,虽有那么一丝意境,但后半段的格律明显不衬。”
“敬浩兄,这首诗确实不如咏鹅,可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啊。”
“我也是实话实说罢了,文兴兄若是不爱听就算了。”
“你……”
“好了,二位就别争论了,不如放到书阁去,让外人也一并前来鉴赏,好坏自然就知晓了。”
说话的是阮先生。
听要放到书阁展示,那人顿时泄气了。
无奈干笑道:“这倒不必了,最近那首《咏鹅》风头太盛,现在公示纯粹自找没趣。”
“文兴兄这话我倒是赞成,最近老朽也写了不少诗,可都没胆量贴上去。”
“哈哈,自作自受了吧,当初可是李老您非得要将那诗贴上去的,现在知道苦了吧。”
面对同事调侃,其他人也纷纷笑了起来。
笑容之余,同样内心苦涩。
以前大家的文采都是半斤八两,每天都会把所作的诗词贴到书阁去展示,炫耀一番。
可自从那首《咏鹅》公示后,没人敢有胆量再贴了。
实在害怕被对比。
“陈捕头。”
看到陈牧到来,阮先生眼眸一亮,起身拱手。
其他人纷纷行礼。
作为青玉县的知名捕头,众人对陈牧并不陌生。平日里在街上相遇,也会相互点头问好。
“各位先生都在啊,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陈牧抱拳歉意道。
阮先生笑道:“我等也是在散心闲谈而已,陈捕头来学院是有什么事吗?”
“对,是有——”
“等等!”
这时,被称呼为‘李老’的那位先生忽然想起什么,笑吟吟的盯着陈牧道:“陈捕头,正巧你来了,老夫倒有一件事想打问一下。”
“先生但问无妨。”
陈牧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李先生道:“前些天,阮先生给他的学生布置了一道题,以家禽为题写一首诗,而张瑾萱那丫头写了一首诗,你知道吗?”
“知道,是《咏鹅》。”
陈牧点头。
李先生目光灼灼:“我们问过那丫头,写出这首诗的人是谁,可那丫头说是你写的。”
此时其他人也紧盯着陈牧。
面对这一双双充满急切探知欲望的目光,陈牧面不改色,耸肩道:“先生以为呢。”
“我们都知道这诗不是你写的。”
李先生语气笃定,淡淡问道,“但是这首诗的源头却出自于你,所以我们想知道……这诗究竟是从何而来。”
好家伙,我就这么看起来没文化吗?
直接就否定是我写的?
陈牧很不爽。
他一本正经的扯起了皮:“不瞒各位先生,这首诗的确不是我写的,而是一位道士所作。”
“道士?”
众人面面相觑。
陈牧苦笑道:“是的,大概在半个月前,我去东林乡查一件案子,过江时正好与一道士同渡一座船,我俩闲谈许久颇为投缘,那道士便吟了几句诗,被我记了下来。”
听完陈牧所述,众人久久不语。
说实话,他们还是相信陈牧说辞的,毕竟对方也没必要费口舌在这里瞎扯淡。
而且长得这么帅,怎么也不像个说谎的孩子。
李老又问:“那道士名号是什么,陈捕头可否知道。”
擦?
你们还真信啊。
陈牧有点傻眼。
他咳嗽了一声,随口瞎编道:“那道士自称——无名。”
无名!
众人一听,神色各异。
良久,李老轻抚着五绺长须,感慨道:“无名……无名……如此超然俗尘之人,也难怪能写出那般意境淡然之诗。”
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
陈牧无语了。
你们一个个的没智商吗?
果然书呆子最好骗,因为他们会自行脑补。
“陈捕头……”
李老面带期盼之色,目光灼灼如炬,“那无名道士,可还吟过其他诗词没有?”
“这个么……”
陈牧本来说没有,但看着众人全都一副很期待的模样,眼珠一转,心中忽然有了盘算。
既然这些人都相信,倒不如……
他佯装出一副尽力思考的表情,然后猛地拍了下脑袋:“有的!”
有!?
众人一听,两眼瞬时发光。
仿佛一群看到了猎物的饥饿狼群,恨不得扑上来把陈牧脑子里的记忆给挖出来。
“陈捕头还记得吗?”
李老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连忙问道。
“记得并不是很多,但也有那么几句。”陈牧讪讪而笑。
“快快念出!”
人群中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催你马匹催!
老子还没想出要抄那一首呢。
陈牧内心给了个白眼。
他微微抬起下巴,仰天呈四十五度角,晨间的余晖洒落在脸上,看的远处一些女学生眼犯桃花。
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抄哪首适合,陈牧干脆放出核弹。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第六十一章 血月峰!
静默!
就好似空气被抽离了一般,陷入了绝对的真空状态。
在场之人全都宛若雕塑。
呆滞不动。
一个个屏住了呼吸。
虽然这几位先生满怀期待那位“无名”道士能再创作出几句佳作,但没想过竟然这么恐怖。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尼玛,要是散播出去,恐怕整个中州文坛都要轰动啊。
到时候每人一口凉气少不了。
看到众人这般表情,陈牧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过了,笑道:“总之就记住了这么几句,名字也忘了,感觉还挺不错。”
何止不错!
听到这陈牧这评价,这几位先生恨不得一人一脚踹过来。
李老嘶声道:“陈捕头学问有限,自然不懂此诗之魅力,这是辞赋体诗歌,短短四句可撼今古,恐怕当今难有人能写出这等浩然神作!”
“超以象外,得其环中。”
阮先生内心震撼,给出了评价。
其中一人也摇头赞叹道:“短短四语,却让人真切感受到孤独、寂寞、悲哀、苦闷的情绪,如同滔滔江水一样,倾泻而下。也唯有超然世外的高人才有如此心境。”
“好一个‘无名’!唯有无名,胸襟方有天地,此人乃是千古奇人啊。”
“而且从此诗中也可以看出,这位奇人是因为胸怀抱负,却郁不得志,才放下名利成为道士,取名为‘无名’。”
“没错了,难怪也有《咏鹅》那般意象生动之作。”
“对,我也是这种感觉。”
“俺也是。”
“……”
众人议论不休,纷纷开始迪化。
陈牧听得哭笑不得。
他将参与争论的阮先生拉到一旁道:“阮先生,我有些事想找你问问,咱们能不能找个安静些的地方。”
阮先生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们去水亭那边吧。”
两人走后,几位先生议论的更凶了。
“诸位,这首诗要不要公示出去?”李老问道。
旁边之人撇嘴:“这不是废话嘛,我已经等不及想看看外人的反应了,那一定很有趣。”
“李老,我现在就去书阁公示。”
“等一下!你们有没有想过这首诗公示出去的后果?”
李老突然严肃道。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诗是好诗。
但里面所透露出的悲壮以及郁不得志的情绪,却会惹上麻烦。
原因是当前朝堂现状。
自太后独掌大权后,虽然极力用冥卫打压反对她的官员,但另一方面也表现出求贤若渴的姿态。
在朝中提拔了不少能力强干之人。
甚至一些辱骂过她的官员,只要是有才华,有能力,太后都会不计前嫌进行重用。
一番姿态下来,使得有些腐朽的大炎王朝恢复了几分元气。
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