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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清笑得短促，似乎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导致他一口气续不过来直接去世。
“无论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只为了我自己。”
“我讨厌你，我讨厌这个地方。”
“我讨厌那些假装自己生活在正常世界里的同类，也讨厌修道者当道的现实。”
“但是我最讨厌的还是那个明知道世界不正常却无力改变的自己。”
符清的眼神变得迷离，随即清醒过来。
“你的存在让这个讨厌的世界变得更加稳定，这就是我不得不对你动手的理由。”
“妖怪原教旨主义者。”陈理叹了一口气，捂着额头说：“我也很讨厌这个世界啊，你们这些蟑螂就像蟑螂一样杀都杀不绝，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蹦出来搞点惊喜给我。”
“你们啊，就不能好好待在自己的老鼠窝里，等着被时代的潮流淹死吗？”
妖怪原教旨主义者，主张妖怪就是妖怪，应该自由自在不受约束地按照妖怪的方式生活。
这话听起来挺正常的，问题是妖怪的日常对人类可不太友好。
孙悟空没有皈依佛门之前干的都是什么活？和诸位妖王喝酒吃肉逍遥度日。喝的是陈酿果酒，吃的是人肉人脯。唐僧每次被抓后妖王们都要商量一下是清蒸还是红烧，可见人肉加工在妖怪内部已经是成熟工艺。
哪怕不被抽筋扒皮，猪八戒口中的“女菩萨”也要把你榨干榨净变成药渣。
最常见的还是制造各种鬼祟，在吸取精气之余看人类的窘态为乐。
事实证明无论那种原教旨主义者都是麻烦制造者，因为他们拒绝变化，抱着陈旧的教条催眠自己错的是世界，并且不惜一切代价要把旁人拉进他们凝固的历史里。
也许符清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从他的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无疑正是妖怪原教旨主义者的调调。
世界为我而活，不是我去适应世界。这种人无论地位多高技术多好，始终是一颗不断加压的定时炸弹。
“嘿嘿，现在这个世界还是你们人类的天下，但是以后就未必了！我想要自由自在地挖出你们的心脏，饱饮人类的鲜血。正好你挡在我梦想的前面，仅此而已。现在的我也算小小地推动梦想前进了一步，就这样死掉好像也不亏。”
原教旨主义者最麻烦的地方在于他们随时都能找到让自己陷入疯狂的理由。
符清杀雇主，杀中间人，小心翼翼地掌握发疯的程度，既不至于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又能满足正统妖怪的生活方式。
但是这种两边不到岸的妥协终于成为更大的压力，在遇到灵感王后爆发了。
“我要感谢把剑交到我手上的人，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符清吐出一口鲜血，露出惨白中带着红色的牙齿：“想做就做，世界上没有比这更自由的感觉了！”
“所以说，你们喜欢把无能当做骄傲吗？”陈理呸地吐出口香糖，用鞋子轻轻把它踩扁粘在地板上。
“我要向先辈们道歉，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把你跟他们相提并论，实在是太拉低先辈的品格了。”
“不过是屈服于本能的野兽，就连学会用石头砸贝壳的大猩猩都比你强啊！”
“活在这个世界上，渴望见到雪山就去攀登，渴望遇见小鱼就去潜水。像你这种退潮就会旱死在沙滩上的智障还是早死早超生吧！”
符清还想说点什么，陈理却不再给他机会。
“天地烘炉，心火炼魂。”
一个隐约的巨大烘炉把符清装进里面，符清猛然一跳，刹那间居然蹦了出去。
符清看似凄惨，其实一直保留着实力。刺伤陈理后不逃跑是因为柳观狸的阵法还在，而且还阳草的药效发挥还要一段时间。
故意正面挨了柳观狸两记道术也是为了麻痹她，好找机会逃出生天。求死说得容易，能有一线生机谁会嫌自己命长呢？拉着陈理说东说西固然是大事得手后的兴奋无人诉说，也未尝没有打消众人警惕的意思。
当陈理施展出天地烘炉的道术后符清终于忍不住了，火光莹莹的烘炉刚一出现符清就有种心神摇晃的感觉，好像世间的一切在烘炉中都会被烧融炼化，再装死恐怕就成真送死了。
然而符清尽力一跃，烘炉也随之升高，就连炉底的火焰也腾空而起，把符清整个吞入火海。
符清在虚幻的火焰中惨叫号哭，背脊裂开伸出四条毛绒绒的长腿在炉壁攀缘扰动，试图远离这锥心刺骨的灼热火焰。
原来符清和寡妇一样都是八足，前肢短小而后肢粗壮，应该是跳蛛一属的妖怪。
“天地烘炉，心中的嫉恨有多深烘炉就有多高。你连自己有多恨这个世界都不清楚，怎么可能跳出烘炉呢？”陈理看着符清在烘炉中渐渐变回本来面目，最后变成一只巨大的蜘蛛。
“你没事吧？”
陈理一手天地烘炉收拾掉符清，干净利落得垃圾王胆战心惊地盘算怎么拍马屁好，却让柳观狸大为担心。
“没事。还阳草果然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我废除道术时留下来的旧伤全部被它治好了！你看，刚才捅的伤口也愈合了，脸上的黑头都给漂白了！”
“哇这剑还有没有用赶紧捅我一下……不对！你真的没事？”柳观狸狠狠一跺脚，强迫眼光从短剑上移开。
“啊……陈处长，对不起啊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怒鬼车歉意地说：“我就想着把他带过来解释一下货的事，没想到他居然算计我！”
“不关你事，是灵感王那个死胖子盯上我了，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把他带到这里来。你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陈理伸个懒腰，原本有些小山重叠的肚子居然变得平坦了。
“就是啊！本来狗离那家伙放假消息就害我错过几场车赛，这次真的是倒霉到家了！”怒鬼车想起因为误会引起的连锁反应，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后背一凉。
“光是他一个怎么可能布下这个连环局，星海市里面有人在帮他。”陈理说出怒鬼车不敢说出口的猜测：“狗离和鸦白都有些缘由不能出门，但是不至于传出拯保处要搞运动的谣言。有人在刻意引导舆论，在地下世界营造恐慌。”
“要不要我查一下监控。不过他们都不喜欢暴露在摄像头下面，能看到的东西不多。”柳观狸习惯性地求助天网，然后想起来异类跟人类的行动轨迹相差甚远。
“没用。我的几个耳报神都没传来消息，说明他们认为这些议论是正常的。连他们内部的人都发现不了异常，搞事的家伙藏得很深。”陈理摸了一把脸，死皮和油脂滑了满手。还阳草的功效还没有结束，被陈理带歪了十几年的身体正朝着最正确的方向修复。
“没办法，虽然我们强行把异类和人类撮合在一起，彼此间的隔阂并没有真正消失。”柳观狸有点泄气地说：“一碰到异常情况猜疑心就冒出来了，他们还是不相信我们啊！”
“正常。你看车车他不是也停了货嘛！”
“咳咳，我倒不是信不过陈处长。只是陈处长你最大也就是个处长，万一上面来人了呢？外面的修道者见了异类都是用道术打招呼的我不能不防啊！”怒鬼车赶紧解释说。
第64章 充满了二五仔的世界
柳观狸默然。
星海市的异类管理模式有一个死穴就在于，一切的根基系在陈理身上。
异类们信任的是陈理的品格和十几年来拯保处的行事作风，以及其它地区无法企及的压制力。
有异类破坏规则，陈理为首的拯保处会负责处理。官面上的麻烦，也有拯保处出面抵挡。
横压两界的蛮力就是最真实有效的承诺，而拯保处的官方身份则可以打消许多异类的疑虑。
一旦陈理的压制力减弱，或者失去官方身份作担保，和谐的星海市异类世界瞬间就会恢复到弱肉强食的混乱丛林。
“现在你知道我没事了赶紧回去送快递，没有轮子你也能把车开回去吧？”
怒鬼车的能力是对交通工具进行附身，可没有限定一定要完好的车才能开。鬼气蔓延接近报废的五菱面包车，这辆充满故事的快递车拖着一溜火花又开回去了。
目送怒鬼车走远，柳观狸转身对陈理说：“你为什么用道术？”
“我可是修道界的超级新星啊，吊打同辈你开玩笑呢！”
“别贫，认真的！”柳观狸严肃地说：“是不是出事了？虽然你说是还阳草帮你修复了身体，也不至于出手就致人于死地！”
一个强大的人经常会表现出宽容，因为他有能力承受可能带来的风险。所谓强者的余裕，差不多就是你搞不死我的意思。既然没有暴毙的风险，展现一点人道主义的精神，摆出大度超然的姿态，吃瓜群众就会赞赏你有君子之风，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何乐而不为？
那些没有学全君子六艺就打算跟风孔夫子对别人讲道理摆风格的人多半已经凉了，他们没想通一个道理，孔夫子周游列国宣传理念的时候身边可是跟着七十二门徒的。
陈理对待异类一向比较宽容，这是大环境导致的。在人类修道者主导的世界，异类本身就难以光明正大地出现。要取得他们的信任陈理就必须执行有所偏向的方针。
不去辩证地分析问题一味追求绝对平等也是一种教条主义的表现，是思维的懒惰。
叶千丝潜入办公室刺杀陈理，陈理一样把它招进拯保处。狗离只是个没有武力的小鬼怪，幻景盒事件的时候坑了陈理一把，过后陈理也没找它算账。
符清虽然比他们俩还要过分，一般情况下陈理也不会直接把他杀死。而且，陈理用的是道术。
“瞒不过你啊！”陈理挠挠头，头皮屑像雪花一样飘落。
“她很讨厌还阳草，现在都不回我了。”
柳观狸瞬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是说，你联系不上那位了？”
“嗯。她现在躲在这里，”陈理指了指脑袋：“怎么叫都不回应了！”
柳观狸掏出手机，看了眼陈理。
“打吧！这不是你的工作嘛！”
柳观狸轻轻吐出一口气，拨通一个号码。
“何事？”
“滚回来，阿处出事了！”
一阵狂风吹过的怪啸声，对方挂机了。
“我以为你会先打给拯保局呢！”
“我是你爹！”
陈理不说话了。
柳观狸再次拨通一个电话，手机里传来刘青有点疲惫的声音。
“阿狸啊，怎么用这个号码打电话过来，出什么事了？”
“2类事故，快！”
刘青啪嗒一下挂掉电话。
“不是，再怎么说你也应该是我妈不可能是我爹……”
“我是你祖宗！”
柳观狸不搭理陈理，第三次拿起手机。这一回她说话的口气就正式多了。
“报告。星海市拯保处发生危机目录2类事件，目标与宿主发生疑似分离现象。”
大概过了十秒钟，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情况如何？”
“宿主情况稳定，无法确定目标状态。现场受控中。”
“继续监控宿主。把警戒等级提高到一级，局里会派人过来调查。”
“是！”
等柳观狸通话完，陈理再也忍不住了。
“你们当内奸的钱就这么好赚吗？能不能也算我一份？我整点年轻时的猛料给你？”
“孤儿院小霸王上山求道，这种故事别人都说烂了你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陈理一下子蔫了，弱弱地说：“我是你老大？”
柳观狸背负着特殊使命，这点从一开始陈理就很清楚。
一个掌控天罗地网的高端人才跑来拯保处当技术员说出去谁信？笼罩星海市的庞大阵法除了隔绝阴界入侵，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控制陈理。虽然陈理展现出用蛮力破阵的实力后这个作用就名存实亡了，柳观狸甚至开放了一部分控制权给叶千丝。
“我的老大是拯保局安全科科长，老娘什么时候在你手上领过一毛钱？”
怼完陈理，柳观狸也算是缓了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啊！老娘连饭都没吃不是来陪你们毁灭世界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呃，就是当回二五仔而已，不用这么激烈吧？我其实不介意的……”
“做内奸的又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内心的痛苦啊！明明我都把你当朋友了！”
“你要是真的受不了，可以把痛苦分我一半。”
“不行。凭实力赚的钱，为什么要分给你？”
寡妇眼前突然失去了其他人的踪迹，但是她并不慌张。
有意外发生，不过情况还在那位柳小姐的掌握之中，能够瞬间分割在场的人就是明证。
要是惑心阵法突然失效才让寡妇担心，因为她已经大概知道了拯保处的底线在哪。与其面对未知的对手，一个熟悉的敌人总是更让人安心。
趁着四下安静的功夫，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