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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别等啦,”马扎然主教笑着说:“高乃伊先生,告诉我们的陛下,我有多少钱?”
“五千万里弗尔。”
这个数字让路易吓了一跳,字面意义上的,他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五千万里弗尔相当于法国半年的总税入,而且总税入落在王室手中的基本上只有三分之一,也就是说,马扎然主教的一张转让文书就让路易多了一年多的收入。
“这位先生为我办理土地、宅邸与庄园的转让手续。”仿佛觉得路易还不够惊讶,马扎然主教接着说。
“这位先生为我办理画像、雕塑以及圣物等艺术品的转让手续。”
“这位先生为我办理珠宝,衣物,家具等的转让手续。”主教先生最后说,而统计出来的数字已经有两亿里弗尔之多,国王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接受,当然,这笔费用对需要备军,安抚流民,梳理朝政的他简直如同雪中送炭,但……
“拿去吧,孩子,”主教先生说:“我知道你会把它们用在最合理的地方。”他轻声咕哝了一句:“总比送给罗马的那些混蛋好。”
这句话说完,他就堪称无礼地将国王推了出去,他再次躺下去的时候,血色褪去,脸就像是被漂洗过的纱布那样白。
这场馈赠之后,聚集在主教门外的教会人士愤怒地如鸟雀四散,再也没来过,倒是路易,又带着菲利普来了一次,那时候主教先生已是终日昏睡,最后一次与路易说话的时候,他盯着国王的眼睛说:“不要再设置首相这个职位了。”此时他的声音已经轻到几乎听不见,路易伏下身去,“是的,”他正有这个想法:“您是最后的首相,主教先生。”
马扎然主教露出了一丝笑容,“还有,陛下,您要更谨慎。”他说:“您在敦克尔刻遭到的刺杀,有四方人员,奥尔良公爵加斯东,他是主谋,然后……是胡格诺派教徒在推波助澜,因为他们憎恨您的祖父,还有的就是……诺菲勒们。”
“吸血鬼?”路易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为什么要刺杀我?”
“因为您想要重建巴黎,”主教说:“诺菲勒们只能在下水道和墓穴,又或是……不为人所知的角落中生存,您对巴黎街道与棚屋的重建与修整……直接威胁到了他们,他们认为这是您对他们的宣战……所以……他们就决定刺杀你。”
“四方,还有一个?”路易迅速地平静了下来:“还有谁?”
“佛兰德尔人,也许还要加上西班牙人。”主教说:“很显然,他们担心您对敦克尔刻的统治会如同匕首那样……指住他们的咽喉。”
“他们没猜错。”路易冷酷地说。
主教先生又是忧心,又是感叹地长出了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他也许真的可以放心了。
主教先生回到上帝的怀抱是在次日黎明,他的葬礼仿佛是一张翻过去的书页,之后法兰西这本书就要让路易来亲笔书写了。
……
罗马的教会派来了两名主教,很显然,之前的事情他们有所察觉,但路易确实是个凡人,而非巫师,他们可以说是乘兴而来,悻悻而归,如果路易有问题,毫无疑问,接下来教会也许会借此向法兰西的波旁王室勒索好一笔——钱、领地和权势,也可能三者皆有。
巴黎宗教裁判所的大审判长以拉略也来谒见了国王,对这位年轻的统治者他表现的非常恭敬,但路易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了很多事情——想到还在里世界的修士,想来这位先生掌握的东西应该比罗马的教会多。
“说到这个,”路易说:“我正有件事情要交给您去做。”
“请说,陛下。”
“我要重新铺设与整修巴黎的地下管道。”
以拉略停顿了一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听说那些地下管道里藏着许多发臭的污物,”路易说:“我要把它们冲刷出来,在阳光下好好晒一晒,我要一个洁净如同圣地的巴黎。”
“希望您知道您在做什么,”以拉略慢吞吞地说:“您在对血族宣战,陛下。”
“十三氏族中的一支。”
“诺菲勒可不单只有巴黎有。”
“先是巴黎,然后……我的法兰西不会再有诺菲勒,”路易用那种温和的口吻说:“如果他们要跑到西班牙或是英国,没关系,反正我原本就有很多敌人,但在法国,不行,我不容许有任何叛逆在我的领地上,无论是吸血鬼,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您真是太疯狂了。”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那么我也可以对您说,”路易说:“比起金子,我这里有更好的东西——土豆、小麦、猪肉和牛肉,蔬菜和水果……棉布,丝绸和铁锅——你们的家人会更需要这些东西,胜过拿着金子到兑换所去兑换。”
“那些贵族……”
“至少半年,我们无需让他们知道。”路易说:“当然,如果你要金子……”
“一部分金子,”以拉略低声说:“还有教会。”
“我可以给您更多一些,去贿赂,如果那些监视着您们的人可以放松一些,那么我们被发觉的时间会更晚,等到那时候,我们就算是被发觉也……或许可以无所谓?”
“您还是真是贪婪。”以拉略说:“曼奇尼家族一定会后悔让您离开。”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会庆幸也说不定,曼奇尼家族是不经营谷物和菜蔬的,”路易说:“他们的敌人却在垄断里世界的小麦,他们会乐于见到对方暴跳如雷的。”
“我明白了,陛下。”以拉略说。
……
当奥尔良公爵菲利普——不是加斯东,终于回到巴黎的时候,巴黎已经从寒冷的冬日转向了初春,处处生机盎然——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三个月里,黑暗中的战争几乎让巴黎的地下变成了地狱,以拉略不但用了裁判所里的每一个修士,甚至从里世界招募了一些年轻的战士,也可以说是一场血腥的试炼吧,诺菲勒确实被他们从巴黎驱赶了出去,但裁判所的修士折损了近半,就连罗马教会也被惊动了,那些年轻的战士折损率更高——但这不是没有回报的。
整船整船的食物、布匹与其他日需品被送了出去,价值十万里弗尔的金路易放在了以拉略面前,还有三样经过证实的圣物,它们是用来贿赂罗马教会的。
但对于国王来说,没有比这更称心如意的买卖了。
巴黎的市民对他们可能遭遇到的不幸命运毫无察觉,他们兴致勃勃地围观着国王的工程队,这些人都可以说是经过了三次甄选出来的顺服之人,那些喜欢趁火打劫,又或是有着崇高理想的人——即便他们在道德上拥有着两个截然相反的面,但在国王的眼中他们只有一个标记,那就是威胁到他统治的暴徒,他们就如同诺菲勒族一般从巴黎消失了,所以国王的举措虽然干扰到了整个巴黎,但此番行事的尼古拉斯·富凯没有再遇到让他苦恼的抗议与反对,最少的,他听不见也看不见——虽然他完全不理解国王为何会如此关怀那些卑劣的平民。
整条的街道都被翻开了,行人们只能沿着墙边踮着脚尖走,马车更是必须绕道而行,按照国王的吩咐,不会有相邻的街道同时施工,但街道边的宅邸几乎无法开门,一开门就能嗅闻到令人窒息的陈年臭味,不过他们也都能得到一份半强制性的贿赂,那就是延伸到府邸内部的下水管道,工人们在他们愿意让出的地方留下了管道接口,将来只要他们愿意,就能在上面安装马桶和浴缸,这两样东西……经随驾商人介绍,有与国王套房相同的金边白瓷套装,也有次等的单白瓷套装,还有的就是最普通的灰陶套装,但凡贵胄重臣们,总是要与国王同一立场的,所以让路易也有点吃惊的,这些套装里竟然是金边白瓷的套装卖的最好,那些人根本不在乎钱财,负责这桩买卖的菲利普大殿下只一个月就给了路易二十万里弗尔。
“怎么会有那么多?”路易问:“现在开工的街道只有十来处吧。”富凯每天都会向他邀功。
菲利普马上就笑了:“陛下,”他说:“您大概不太清楚……我是说,陛下,那些人……他们并不是为了本身的需要而来的,只是阿谀奉承罢了,哪怕只是为了能够和您说上一句话……您现在已经是真正的法兰西之主了。”
“哦,”路易被菲利普的情绪感染,也笑吟吟地问道:“那么说您在奥尔良也是万事顺遂喽?”
“当然,我也已经是统治者唯一亲爱的弟弟了。”菲利普说,国王愉快地拍了拍身边的座位,他立刻抬头挺胸地走到那里坐下,紧挨着他的兄长,“今晚我们一起用餐吧。”路易说。
“万分荣幸,陛下。”菲利普微微一躬身。
等到晚餐的时候,菲利普发现餐桌上依然没有酒——他知道这是国王在为马扎然红衣主教哀悼,已经有整整一个月如此了,宫廷里也不再有赌博或是舞会,只有蒙庞西埃女公爵与王太后偶尔听听音乐,就连国王的衣着也颜色暗沉,质地朴素,虽然此时的人们并不会以这种方式纪念故去的亲朋,但国王的态度也让宫廷与朝廷上的官员们不再那么紧张,别忘记,他们在前二十年几乎都可以说是在为马扎然主教先生效力的,很难说国王会不会因此憎恨他们,现在国王甚至愿意为主教先生哀悼,那么是不是说他们也不会被惩罚或是追债呢?
这样的想法让他们面对国王的时候总是非常恭敬,路易虽然在政务上还是一个新手,意外的是掣肘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多。
问题是,世上似乎总有令人不高兴的事情,譬如说,在国王还在拒绝狩猎与舞会的时候,他的财政总监,尼古拉斯·富凯邀请陛下到他的新居一游。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松鼠先生被判罪以及路易的妻子人选
尼古拉斯·富凯先生现在可以说是春风得意,马扎然主教固然是他的恩主,但也是压在他头顶的一块巨石,他庆幸自己在国王罹患重病的时候,出于对马扎然主教的畏惧,没有选择明明白白地站在王弟菲利普这边,当国王回到巴黎的时候,这位事实上异常好见风转舵的小人将这份谨慎视作了自己的功劳,主教先生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却满心欢喜,因为他不觉得还有什么人能够胜过他,更有资格成为主教先生的继承人的,哪怕是那个柯尔贝尔,虽然他深受国王重用,但他的出身就是最大的弱点,那些倨傲的贵族绝对不会允许一个随驾商人的儿子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他也察觉到了国王近来并不怎么欢喜,但难得粗疏的他甚至没去思索其中的缘由,而是想要向年轻的国王献殷勤,让他高兴起来,也许国王一高兴,就会把他委任为新的首相呢。
富凯有着这样的想法,就在一次御前会议后毫不犹豫地向国王发出了邀请,他没看到的是王弟菲利普难以想象的眼神,“只是被私欲冲昏了头脑罢了。”路易说。
“那么您要去吗?”
“为什么不?”路易说,“我也很好奇那座被人们盛赞的沃勒维孔特城堡是什么样子。”
他们在黄昏时分动身,在天色暗沉之时抵达了沃勒维孔特城堡,在从大路转向通往城堡的道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仆人手持着银光闪闪的蜡烛架,雪白的蜡烛端头摇晃着金色的火焰,照亮了道路与王弟不愉快的脸,倒是路易一直保持着平静,城堡前更是灯火通明,数之不尽的火把将几何形对称的庭院变作了白昼,国王的马车长驱直入,而富凯先生骄傲地在门前迎候,比起国王黯淡的深色外衣,他穿着那件交织着金丝,缀着钻石的赤色外套在火光下简直就如同一只艳丽的鸟儿,王弟菲利普几乎都要噘嘴,因为路易的关系,他今天穿着一件银灰色的外套,虽然这件衣服的价值或许不逊色于富凯,但在颜色上显然落了下风。
看到国王身上的黑色外衣,富凯微微一怔,一种隐约的感觉从他心中升起,也许他做错了什么,但很快,簇拥上来的贵人们让他不得不将这种疑惑抛在脑后。
沃勒维孔特城堡一共有三个设计师,一个负责建筑,一个负责装饰,一个负责庭院,可以说,他们都是才华横溢之人,也不怪人们都对尼古拉斯·富凯的新居表示艳羡,即便在黑夜里,这座建筑所用的金黄花大理石中夹杂的石英也依然在熠熠生辉,精美的大理石雕像、人首与花环随处可见,进到宅邸内,天顶上满是色彩绚丽的壁画,丝绒帷幔垂着金银丝的穗子,胡桃木或是橡木的墙板与丝绸的壁布上按照此时人们的喜好,采用华丽的莨叶饰、漩涡纹、花饰、以及神秘的生物图案。
等到了宽敞的餐厅里,长桌上覆盖着白色的亚麻布,金盘银碟,玻璃杯或是器皿犹如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