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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颜多精明的人儿,她扫了眼张非悄悄捏住荷包的手就知道咋回事了。
牵唇一笑,炎颜道:“张管代,我这酒摊子今日是在这咱们富甲街上头一次摆摊,我不为赚钱,就为赚个名声。张管代的这份孝心也着实令我动容,今日相见也算有缘法,就冲您这份至孝至善,为令堂医病的药酒我分文不取,白送给您。”
张非诧异看向炎颜:“这怎么能行,你摆摊也是为了做生意,我不能……”
炎颜抬手,含笑止住他的话:“诸位刚才对我这追命神酒颇多质疑,若能为令堂医好病,这口碑名声就算落实了,我这酒往后也有了销路,您还帮了我的大忙呢!”
炎颜言辞神态透着满满的真诚,张非有些不好意思再拒绝,可是白拿他又过意不去。
正为难呢,巡防的同僚们纷纷劝道:“张头儿,您就让张大娘试试吧,张大娘躺床上这么多年了,也吃了不少苦。要是大娘真能好起来,还能再享几年福呢。这小姑娘也是个爽快人,也挺真诚,你也帮小姑娘个忙呗。”
张非听众人这般说,也不好再说什么,拱手对炎颜道:“张非这厢多谢姑娘大义,我这就回去背老娘过来。”
炎颜一听他自称“张飞”差点没忍住上前握住人家的手来一句:“我是与你失散多年的关羽啊!”
稳住,别浪!
还没到浪的时候呢!
张非家就住在富甲街附近,再加上有同僚帮忙,几个年轻后生很快就用竹床把张母抬了过来。
炎颜一看竹床上躺着的老妇人,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这老妇人一看就是常年卧病在床,手脚的肌肉筋脉都萎缩了,再加上家境清贫,饮食缺少营养,容色已几近枯槁,手腕细地只剩下皮包骨头。眼窝深陷,气若游丝……
炎颜观察张母面色,印堂已隐现黑晕,这是将死征兆。
这老妇人大概挨不过今年冬日就要没了。
这都不是半截入土,这四分之三都入土了都。
炎颜呡了呡唇,心里有点发虚。
她是想找个病人给自家药酒做营销没错,可是也没打算真找个快死的啊,谁能想到这么巧,她刚才那广告词就是顺嘴一说,这立马就应验了,还真给她弄来个病入膏肓的。
该不会是天道故意的吧?
她就想问这算不算报应?
炎颜现在对这一方天道越来越不信任了。
主要是这个天道心眼偏得实在太厉害!
“莫怕,尽管给她用药酒便是。”
就在炎颜忐忑不知所措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沧华的声音。
第288章 砸了,全砸了!
沧华的声音深沉平和,有种稳定的力量。
炎颜那颗忐忑的小心脏瞬间就被妥妥安抚。
得嘞!
炎颜只愣神零点零一秒,然后就兴高采烈舀酒去了。
沧华都亲自开口了,那肯定没问题,酒,尽管给老太太喝就是!
炎颜特别大方,盛了满满一大海碗,两手捧着端到老太太面前。
张非看着她手里那满满一大碗酒,嘴唇嚅嗫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不住问了句:“这……是不是有点多?”
众人:“……”
这姑娘是不是傻。
这是打算治病呢?还是打算把大娘灌醉?
炎颜刚才脑子里光想着快点把人给治好,好卖(宰)酒(人),一时就没考虑到老太太的酒量问题。
“咳,这酒本来就是治病的,没事儿多喝点也能大补,不过老人家常年卧病,就先拿小酒盅一点点喝也成。”
炎颜麻溜给自个儿找了个台阶,赶紧吩咐洪玉修拿来个小酒盅。
趁着张非服侍张母喝酒的空挡,洪玉修悄悄地扯了下炎颜的袖子。
炎颜回转头,就看见洪玉修冲自己挤眉弄眼。
“怎么了?”炎颜跟着他走到货车后头问道。
洪玉修探头往前头看了一眼,在炎颜耳朵边上小声道:“东家,等这老太太喝完了这碗酒,咱们就赶紧走吧,要不就走不成了。”
炎颜不解:“走?为啥要走?走去哪儿啊?”
洪玉修又探头看了一眼,一脸着急:“您没看出来?这老太太阳寿已尽,这病根本就治不好,就算真神仙来了也没辙,咱们也是倒霉,谁知道就遇上这么一位将死的病人呢,要是不走,咱们的酒的招牌就得砸这老太太手里!”
炎颜一脸淡定,拍拍洪玉修的肩,安抚道:“无妨,我心里有数。”
真神仙算什么,她背后有尊真大神呢,神仙来了也得靠边站。
俩人说话的功夫,前头老太太已经喝完两酒盅了,这会儿正闭目躺在竹床上,也不吭声,也不睁眼。
张非心里特忐忑,伏在竹床边上小声轻唤:“娘?娘您感觉如何?”
老太太没反应,就静静地躺在竹床上。
张非顿时就急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娘,娘你没事吧?你可别吓儿!”
一连又唤了数声,老太太还是静静地躺着,没反应。
张非这回彻底慌了神,扑在床边不住地唤,眼都红了。
张非给母亲侍病这么多年,还真没给老太太喝过酒。
还喝酒呢,每天的药喝完都饱了。
刚才他也是听众人说这摊上的药酒能治病,又听这位女掌柜把话说得信心满满,还慷慨正义要白送自家老娘药酒治病,才动了心思。
他也是真心希望老娘的病能好起来,再享几年福。
他一时迷了心窍,就忘了自家老娘这病能不能经得住药酒的刺激……
张非越想越心痛,越想越后悔,想想老娘多年卧床受了多少罪才挺到今天,没想到终究却死在了他的不谨慎上……终于忍不住伏在竹床边上痛哭起来。
张非这一哭,把周围所有等待结果的客人都给哭愣了。
咋哭了?
人没了?
然后众人再看张母……
果然躺着不动了!
居然闹出人命了!
这还了得……
众人瞬间被张非的情绪感染,连看都没细看张母的情况,就以为张母被药酒给药死了,撸袖子就把酒摊子和炎颜几人给围了起来。
“什么追命酒,这分明就是催命的毒药啊!”
“就是,人刚才还好端端的,喝了酒就没了,你这哪是酒,就是毒药!”
“对!这些人不是好东西,就是卖假酒的!”
“哼!岂止卖假酒,分明就是卖毒药!”
“砸,把他们的酒坛子全都砸了,让他们再坑人!”
“骗子,太可恶了!”
“大骗子……”
洪玉修和众伙计手忙脚乱把炎颜护在后头,以免她被冲上来的客人打伤。
这些人也是动了真怒,当真上来砸酒坛子。
人多势众,又正在气头上,转眼好端端的酒摊子就被砸了个稀烂。
满地酒水横流,空气中酒香四溢……
炎颜任由酒坛被砸全不理会,只小心护住那几坛药酒。
她趁着众人没留神,偷偷把其余几坛药酒全收进了纳戒里,外头就留了给张母那坛开了封的。
然后她就抱着这一坛酒,看着众人砸字迹的酒摊子。
炎颜也不吭声,表面上看不出她是喜是悲。
如果有人仔细看这她这会儿的表情就会发现,这姑娘竟半点都没恼。
不但没恼,那双水波潋滟的漂亮眸子里,还偷偷噙了几分贼笑。
要是沈煜云在这儿,光看她这会儿的表情就知道,这女人肚子里又憋坏水儿了。
就在众人砸的正欢实的时候,人群外……
竹床边上趴着正哭鼻子的张非,突然感觉有人摸自己的头顶。
张非抬起婆娑泪眼,正想骂谁这么不开眼,没看他正伤心难过呢,还……
然后他就看见自家老娘,正撑起上身低头看着自己。
看见张非抬起头来,张母仔细打量他几眼,问了句:“非儿?你眼睛咋这么红?哭了?谁欺负你了?”
张非一双眼睛蓦地瞪大,立马就不哭了。
他小心翼翼伸出连个手指头到张母面前:“娘,这是几?”
张母:“二”
张非又伸出三根指头:“这是几?”
张母:“三”
张非又伸出五根手指头:“这几?”
张母伸手拍了他脑门一下,笑斥:“还是这么淘气!”
张非突然就跟傻了似得又哭又笑。
死死握住老娘的双手,张非激动地语无伦次了都:“您能看见啦?看见了,这……太好啦……呜呜呜,太好了……呜呜呜呜……”
张母因多年卧病在床,愧疚自己拖累儿子,心下难过常偷偷哭泣,早些年就把眼睛给哭瞎了。
张非万没想到,才两小盅酒喝下去,自家老娘居然就重见光明了。
这太神奇了也!
他正欲起身跟炎颜道谢,就听“哐啷”一声脆响,然后他回头一看,当即就傻眼了……
刚才还好端端的酒摊子,此刻已是瓦砾狼藉,酒水四溢,炎颜几人狼狈不堪地躲在货车后头。
那些刚治好他老娘的神仙药酒,这会儿正汇聚成蜿蜒小溪,欢快地流淌进臭水沟……
第289章 又演戏
众人见张非红着眼看过来,立马丢下砸了一半的烂摊子,纷纷过来安抚。
有人趁机跟张非套近乎,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张头儿,咱们替你报仇啦,看见没?酒摊全给她砸个稀烂。”
还有在富甲街上摆摊的一些小商贩,平时没机会亲近张非,趁这墙倒众人推的机会也跟着狠砸炎颜的酒坛,顺带讨好张非:“这女的,还有这几个人咱们都记住了,往后只要看见她卖酒咱们就砸,见一回砸一回,不光砸酒,连人也一起砸……”
张非脸色铁青,握紧拳头就冲着那人脑门上砸下去:“砸,我让你砸,你敢砸老子家的大恩人,看老子捶不死你……”
被打的人抱头就窜:“张,张头儿……你是不是娘死了受刺激了,打错人了吧你……哎呦喂,你还真打啊,疼……”
“你娘才死了!你才受刺激了!没错,老子打的就是你,谁让你多事儿,谁让你砸我家恩公的摊子,我让你砸……老子砸你个满头菊花开……”
众人被张非这连打带骂的一折腾,恍然回过神儿来,再看向竹床。
就见张母用手撑着床,也正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们……
老太太诈尸?!
不对!
老太太可能根本就没死过……
是他们弄错了!
然后众人默默看转身。
张非大喝一声,吩咐巡抚营的差役:“这些刚才动手砸摊子的,一个也不能给老子放走了!”
巡抚营的众差役一听,呼啦一下子散开,把人全给围了起来。
众人:“……”
逆转的太快了这也。
等混乱的场面完全控制住了,张非走到货车后头,恭恭敬敬对炎颜抱拳行礼:“姑娘你没事吧?刚才让姑娘受惊了,实在对不住!”
炎颜怀里抱着一坛子酒,小心翼翼从货车后探出头,表情就像只被吓着的小兔子又萌又糯:“不,不砸了?”
张非看炎颜给吓成这样,心里越发愧疚,赶紧安抚:“姑娘放心,有我在这儿,绝对没人敢动姑娘一根毫毛!”
然后他回转头,对着刚才砸摊子那些人狠狠一瞪眼,众人赶紧齐刷刷摇头:“不砸了!不砸了!”
炎颜这才抚着胸口,长长地松了口气,抱着酒坛从车子后头绕出来。
她人长得好看,身子骨又纤细,再加上此刻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看上去越发单薄柔弱,楚楚可怜,众人突然觉得刚才自己的行为实在太过分了。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还这么善良,人家来卖点酒多不容易啊,他们居然丧心病狂地给人家砸了。
他们太过分了!
模样长得好就格外有优势,不管搁哪个世界都一样。
这些人这会儿满腔自责,转眼就忘了炎颜最初站在车上喊的那套肆意张狂的广告词。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洪玉修默默看着炎颜不吭声。
他觉得东家又在演戏,就是没证据。
炎颜水光莹莹的眸望向人群外,一脸关切:“张大娘的病怎样了?”
众人赶紧分开两侧,露出竹床上的张母。
张非走到竹床前,附身温和笑问:“娘,您这会儿感觉怎样?”
张母伸出瘦弱枯干的手,拉住张非的手:“娘感觉今日精神头比平日好了许多,就是这会儿感觉腹中空落落的。”
众人一听就明白了,老人家这是身体恢复了,有胃口了,想吃东西了。
张非高兴点头:“娘,您等着,儿这就给你买肉包子去!”
围观看热闹的小摊贩本就有卖小吃的,见这情形也颇感新奇,现从推车上去了几个大肉包子送张非:“张头儿算是盼出头了,这几个包子就送大娘啦,嘿,这酒,真神了,看大娘这脸色,跟刚来的时候都不一样了。”
炎颜又亲手给张母倒了一盅酒,张非服侍张母边吃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