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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的小屋子住着花枝大娘。
这几箩筐钱历经花枝大娘那双桃花眼仔细挑拣,把最后挑选出来的东西送进后院去。
那些被送进后院里的东西,兴许能去到宝儿姑娘的跟前,也兴许被不经意丢进哪个荷花池子里,最后埋进荷塘底下,终不见天日的淤泥里。
驼背侍者把今天的两个装满钱的箩筐搬到西厢小屋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也不用等里面开口答应,他就径自推开门,把今晚的两个箩筐抱进去。
驼背侍者知道,花枝大娘从来不歇息,不管啥时候进她屋里,她都是清醒的,迷人的。
驼背侍者虽然在落梅庵里做事,他其实也没见过宝儿姑娘,他只见过花枝大娘。
驼背侍者觉得花枝大娘就是这世间最美的女人。
他从来没见过像她那么温柔仔细的女人,虽然花枝大娘不年轻了,但看上去好像永远都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
这是一个女人最美的年纪,风流妩媚,而且还没开始老。
她身上永远香喷喷的。
她身上的香不是那些让人头疼难受的脂粉香。
她身上的香像天生的花蜜,好像能随时惹来蚊蝇的纠缠,是叫人眼馋的香。
驼背侍者觉得花枝大娘美还有另个客观原因,那就是这座落梅庵里,除了宝儿姑娘,就只有花枝大娘一个女人。
再没谁了。
看见驼背侍者把东西背进来,坐在红烛下的花枝大娘,对着他眯着眼儿笑起来。
花枝大娘不用说话,驼背侍者一见她这样的笑就知道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把两个箩筐挪到花枝大娘的床跟前,然后小心翼翼地回话:“那人走了。”
花枝大娘眯起眼的笑,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渐渐收起来,嫣红的薄唇轻微地吐出一声叹息。
红蜡烛映出她额间那朵艳丽的梅钿,轻轻地往上浮了浮。
驼背侍者知道,这是花枝大娘在皱眉头呢。
每次他这般回话,花枝大娘都会皱眉头。
花枝大娘皱起眉,驼背侍者的心情也跟着不好了。
然后这满屋子的金玉翡翠,叫外头那些疯子一样的男人们倾家荡产的宝物,瞬间全失了颜色。
第1253章 看星星的姑娘
花枝大娘轻轻摆了摆手,驼背侍者安静出去了。
花枝大娘顺手自箩筐里挑拣了几样东西摆在桌上,把剩下的两箩筐金银珠宝统统收进眉心的花钿里。
最后捧起桌上的几样东西,往后院里走去。
花枝大娘摆动着水蛇一样纤细的腰身,绕过白墙上挖的门洞,往里头走去。
从外厢的院子里看,花枝大娘身段一晃,好似进了一大丛生长旺盛的竹林盘。
他们这间庵,表面上看着是间本本分分的庵,可门脸向来都是给外人瞧的。
这会儿,在花枝大娘的脚下,早就不见了青石板,她的脚下是幽深昏暗,一浪一浪滚动的水,身边是滑腻腻生满青苔的石壁。
她那双赭色的缎面儿鞋就踩在滚动的水上,什么功法也不用施展,水从来也湿不了她那双秀气的小脚。
花枝大娘就这样踏着水,走过这一段湿漉漉的走廊,来在一个树屋前。
树屋搭在浓深的林子里,四面再没别的建筑,屋前挖开一汪大清池子。
花枝大娘捧着东西,扭着细软的腰肢来到树屋前,对着树屋款款行礼,然后把挑拣出来的那几样东西仔细摆在树屋前的木栏杆里。
“嗯?”
自木屋里传出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尾音拖地有点长,软绵绵的还有点腻,却一点都不叫人烦。
花枝大娘伸出一根指头抠了抠头皮,低着头,回的话跟驼背侍者一模一样。
“那人走了。”
“哗啦!”
那些刚被摆上去的宝贝一股脑全被扫进树屋前的大池子里。
花枝大娘好像早有预见,在那些东西被甩下来之前,就站在了树屋底下。
树屋里传出俏声声的一个字:“哼!”
那些东西没砸着花枝大娘。
她心里数着,等到拿来的东西都砸完了,才从树屋下走出来,温声细气地问:“今夜还领人进来不?”
木屋里沉默了一阵,传出声来:“来吧。”
花枝大娘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去了。
走到那条湿漉漉的道口上,花枝大娘没忍住停下了脚步,转回身向着木屋看去。
在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见木屋上。
一个身穿着大红肚兜的少女,趴在木屋围栏前一块软绵绵的垫子上,玲珑的身子微蜷着。
少女像只漂亮的小豹子,慵懒,柔软,眼神不善。
少女抬着又白又尖的下巴,媚而不妖的童投向天上的点点星辰,然后她伸出嫩笋子一样的指尖,勾下来一颗星星,曲指一弹,丢进了树屋前那汪潭水里。
花枝大娘看见这一幕的时候,身体突地打了个摆子,赶紧扭转头往前院走去。
她从前也是做老鸨,她做的老鸨,在整个沧浪城风月场都是有名有号的。
她从前在沧浪城里最大的醉生殿里当老鸨,手底下管着百多个花娘,都叫她一手调教地服服帖帖。
那时候的她是何等风光。
如今来了落梅庵,她就只有这一个姑娘,还叫姑娘调停地服服帖帖。
这算是越活越倒流了吧?
哼!
花枝大娘扭摆着水蛇一样的腰身,迈开青莲一样的小脚儿,踩在稳如平地的汹涌水面上,款款而去。
每逢想起这些的时候,花枝大娘的鼻孔里都会高傲地哼出一声。
那些花娘辛苦一年,熬地油尽灯枯,也不如她眼下伺候的这一位一宿赚的多。
更何况宝儿姑娘还会摘星星呢。
想起宝儿姑娘采星星的样子,花枝大娘脚底下勐地打了个趔趄,赶紧稳了稳心神,快步回到前头的院子。
上了阁楼,打开小门儿,从下头那一群狼也似得男人堆里,随手点了一个带了进来。
被选中的男人恍若入梦,浑浑噩噩地跟着花枝大娘走进门洞。
只不过男人没有花枝大娘的好运气,他可没机会淌那条湿漉漉的走廊。
男人前脚才踏进院子,就被不知从哪儿伸出来的,又粗又长,上头生满花斑的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扫。人就进了院中的荷塘。
男人连挣扎都来不及就没顶而入。
水波摇曳的荷塘里,只剩下一串泡泡咕都都地响。
花枝大娘仰起头,看向面前凋梁画栋的二层小楼。
大红栏杆里,仍旧趴在软垫子上的宝儿姑娘。
宝儿姑娘还是穿着那件大红的肚兜,仍旧仰着头,用她那双媚而不妖的童望着点点星辰。
这就是每日晚上进入院中那些男人的下场。
刚才的树屋和水廊,眼前的庭院小楼,到底那个是真的?都跟梦一场。
只有花枝大娘一个人知道,宝儿姑娘从来不陪客人。
所有进落梅庵的男人,不管丑俊,都是在这大池子里泡上一宿了事,就跟腌咸鱼似得。
宝儿姑娘从来不看这些男人是圆是扁。
宝儿姑娘每天晚上只干一件事,那就是看星星。
自从伺候宝儿姑娘,花枝大娘就没见过宝儿姑娘有别的嗜好,每晚都在看星星。
哦,最近又添了两样。
一样是腊肉。
那是一种油汪汪的,用特殊工艺晾晒过的肉食。
刚传入沧浪城没多久,最近在沧浪城的贵族圈子宴席里颇有名气,销量极好。
另一样是红酒。
名字叫红酒,那酒也的的确确是红色的。她头回见那酒的时候只以为是人血。
人血花枝大娘是不怕的,只是她觉得那东西若生着吃腥气味儿太重,不美。
但红酒就是酒,不是人血。
刚买回来的那日,宝儿姑娘赏给她一杯,装在一支透亮的白琥珀杯盏里,漂亮的像颗流动的红宝石。
她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入喉,滚进肚子里腾地一下就热起来。
有点子酒劲儿,但嘴里的味道始终是甜的,像含着颗浆果。
宝儿姑娘说这两样东西都是极好的。
难得她喜欢,花枝大娘便常买来与她吃。
只是宝儿姑娘虽然喜欢红酒,也喜欢腊肉,常就着腊肉喝红酒,但宝儿姑娘仍旧每天晚上看星星。
她最喜欢的还是看星星。
她看星星的时候,花枝大娘就悄悄看她。
花枝大娘觉得宝儿姑娘看星星的表情跟她平日里有点不大一样。
她眼睛盯着星星,却像是在和谁说话。
那双媚而不妖的童里有时候发嗔,有时候怨怼,有时候愤怒……但更多的却是思念。
花枝大娘觉得宝儿姑娘看着那些星,就像看着她的亲朋故友。
这么想的时候,花枝大娘便容易生出错觉。
宝儿姑娘莫不是打天上来的?
第1254章 洒金帖
按照惯例,花枝大娘领男人进来之后,这一宿就算忙活完了。
驼背侍者安静地守在阁楼下,等到花枝大娘带着人进去,然后她独自一人扭着水蛇腰出来,回到她独居的那间西厢小屋,窗格子里的红蜡烛幽幽地亮起来。
驼背侍者的目光从西厢的窗格子上收回来,便准备回自己的住处歇息了。
落梅庵里的差事十分清闲,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地各干各的。
可是,当驼背侍者经过阁楼下的时候,听见阁楼上传下来轻微的响动。
他仰起句偻的背,朝昏暗的阁楼上看了一眼。
通常花枝大娘带着男人进来之后,外头那些疯子一样的男人就散了。
他们虽然疯癫,去也知道这个晚上他们又是白忙活一场。阁楼上自然也就不会再有钱抛上来。
尽管不确定有没有钱,但为保险起见,驼背侍者还是句偻着腰身,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轻轻推开阁楼上的小门。
阁楼外的平台上木地板干干净净的,没有钱,只躺着一封信。
驼背侍者盯着地板上的信愣了愣,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信笺拾起来。
信笺外皮用好看的洒金纸制成,信封正面的中央,漆黑的墨迹写着几个字。
驼背侍者不认得字,但他只觉这封信应该很重要。
他小心翼翼用双手捧着信,比对待平日里那些装钱的箩筐可态度认真的多。
驼背侍者用他最快的速度把信送进了花枝大娘的西厢小屋里。
果然如他料想的一样,花枝大娘看见这封信的时候,也没像寻常那样眯起眼,露出温和好看的笑。
花枝大娘眉心胭脂红的花钿向上浮了浮,就着红烛看信皮上的字,看了很长时间。
驼背侍者虽不识字,但他知道那信皮子上只有三个字。可是花枝大娘却好像看一篇文章那么久。
她甚至忘了摆手让他离开。
驼背侍者心里暗自庆幸:果然如他所料,这封信很重要。
他同时也很得意:多亏他及时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信。
花枝大娘盯着信封上那三个字看了很长时间,才轻轻地摆了摆手。
驼背侍者安静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
花枝大娘又在红烛下坐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拿起桌上的信,提着裙摆走出了房门。
她仍旧摇曳着水蛇腰,穿过门洞往后院去。
还没回屋的驼背侍者,看见她扭动腰肢的频率,就晓得花枝大娘走的很慢。
这说明花枝大娘在迟疑。
驼背侍者有些想不通,分明是很重要的信,为什么花枝大娘不马上交给宝儿姑娘?
她迟疑什么呢?
驼背侍者想不通,便不去想,他转回身走进自己的居所去了。
然后昏暗宁静的院落里,响起“噗通”的,东西落水的声音。
花枝大娘站在竹影里,忐忑地绞着手里的丝帕,忐忑地看着二楼上的宝儿姑娘。
刚才被送进来的那封信已经拆开,随意地丢在朱漆栏杆后面的地板上。
宝儿姑娘仍旧仰着头,媚而不妖的眸子悠悠望着星星。
不知从哪儿甩下来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啪”轻轻扫在那封信上。
洒金的信封皮子和信瓤一起被抽成了尘埃。
“不去!”
慵懒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好听地叫人骨头没来由地一阵酥麻。
花枝大娘愣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赶紧低低地应了声,小心翼翼地退出来。
她仍旧安安静静地回到了西厢小屋,安安静静地掩上房门。
可是她眉心那枚漂亮的花钿却一直浮着。
————
后殿响起一阵喧哗,期间夹杂着妖兽暴虐的吼声。
轻轻放下手里的茶,邢玉堂起身向外走。
才走到院子里,头顶一大团青蓝色的光嗖地一声飞掠而过,后头紧跟着几道白影子迅速掠过,紧紧追着那团蓝光去了。
邢玉堂皱起,手上迅速捻出一个诀印,然后曲指一弹。
诀印粉碎的同时,那团飞过的青蓝里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
蓝光渐渐退散,露出裹在里面的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