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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屋里说话的是俩爷们儿,他以为炎颜回来了。
这说话风格还带传染的呢。
拔汗那一进门,毕承和沉煜云的目光同时看过来,两个人的脸上一点看不见刚才互怼时的不正经样儿。
要不是拔汗那跟这俩人混得久,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没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
毕承和沉煜云却都听明白了。
两人惊讶对望,同时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相同的信息:腊肉起作用了!
毕承:“娘的,真是个活的!”
第1291章 缙云庄怎么走
计梅边照旧五更天就出了门。
背上仍旧背着小篓,腰间的宽袋子上掖着两条装山货用的粗布袋。
沉煜云牵着一头雚疏兽自林间巡夜回来,就看见一个单薄的人影踩着夜霜走来。
“这么早就进山?”
沉煜云有些意外。
计梅边笑道:“嗯,今天得往城里送柴。”
沉煜云知道这是她的生计,道:“商队帐篷门前都是现成的,你抽些好的送去,省得进山。”
计梅边摇头:“这趟柴,不管刮风下雨我都得自己砍,自己送。”
沉煜云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两个小布袋子,递到计梅边面前:
“这两个袋子里,一个是上品灵石,另一个是上品补炁丹。算先付给你一部分赁场子的钱,你收着,余下的等我们走时再算。”
计梅边知道沉煜云的想法,笑道:“说好是留朋友小住,银钱就不能收。”
说完,她绕过沉煜云,继续往山里走,边走边回头笑:“这送柴的差事,我就算锦衣玉食也得亲自打点。”
沉煜云笑着点头,明白这是青年的志,朝她摆了摆手。
计梅边也摆了摆手,瘦小的身影一晃,就在密林子边上不见了。
砍满了柴,计梅边又去看了看猎坑,连只野兔都没有。
她猜大概因为商队驻扎人气旺的缘故,野兽都不敢靠过来。
她背着柴捆自另一面下了山,赶着微明的天色往沧浪城走去。
这个时辰进城的人极少,大多是做小买卖赶早市的摊主推着车,赶着牲口,但也不算多。
一骑兵士自城中急吼吼地出来,从进城的货郎中间大马飞奔而过,显得突兀又惹眼。
走到茬口时,为首的将军勒住了马缰,看了看面前的两条山路像是有些拿不准主意。
计梅边背着柴捆正好经过,将军策马行到她面前,正好拦在计梅边身前。
将军居高临下问看向计梅边:“柴郎,缙云庄怎么走?”
计梅边回身往其中一条路上一指:“那边。”
将军点头,正欲策马继续赶路,看了眼计梅边身后的脚印,挑眉:“柴郎既自那条道上行来,莫不是缙云庄人?”
计梅边点头:“嗯,我家就住缙云庄上。”
将军眼睛一亮:“你可识得一位计姓女子?”
计梅边眨巴眨巴眼,摇头:“缙云庄住的全是缙云族人,哪里来的计姓女子。”
将军有些失望,重新直起身,脚跟用力一夹马腹,胯下骏马长嘶一声,翻开蹄子沿着计梅边指引的路跑下去。
几个跟随他的侍从也紧紧跟在将军身后,蹄声转眼就远了。
计梅边站在原地,看着那队甩下滚滚烟尘的骑兵,一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回身加快脚步往沧浪城里赶。
她眉头皱地紧紧的。
不是因为刚才那个将军向她打听自家的姓氏,而是因为,那个将军打听的是计姓的女子。
计梅边打记事起,从未听娘亲同她讲过谁知道她的女儿身份。
她出生就在缙云庄,就连缙云庄上的老人都没谁知道她是个女孩子。
娘亲说过,只要她一直住在缙云祠堂里,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是女子,她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尽管娘亲去世这么多年,计梅边讨厌透了三天两头琢磨给加租的缙云常盛。
可是,计梅边从没认真动过搬离缙云祠堂的心思。
就是因为母亲留下的话。
只要她在缙云祠堂里住着,她就不会有危险。
想起母亲这句话的时候,计梅边的脑子里同时浮现出昨天沉煜云问的那个问题。
“这神像可显过圣?”
计梅边愣了愣,随即立刻用力摇了下头。
好像要把这些令人心烦的事情全都甩出脑壳外头去,她提了提背上的柴捆,低下头越发加快了脚步,开始专心赶路,很快就进了沧浪城。
这座大城同她每个送柴的清晨一样,照旧从安详的沉睡中刚刚醒来。
最后一波收粪水的板车就快退出街道巷弄,远远传出来挑着扁担,买热糕饼的货郎悠长的吆喝声。
这样的平静让计梅边烦躁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脚步也恢复了寻常的节奏。
她低着头,边走边琢磨。
其实走了这一路,她已经想了很多,想的全是最坏的结果。
这是人在遇上事儿的时候惯常的思维方式。
她想到如果自己的女儿身真的不小心败露了,再在缙云祠堂独自住着肯定就不安全了。
她得搬离缙云庄,然后她就卷着铺盖卷儿去找苗掌柜,在饺子馆谋个营生。
只是在饺子馆做工得住在城里,隔天送柴就不太方便了。
到得她试试看能不能跟苗掌柜商量一下,只作半月工,隔天仍旧出城去砍柴,做工也做隔日工,只收半月的工钱。
柴是必须要送的。
不管她搬去哪儿,都会给那个角门去送柴,这是唯一不改的事……
计梅边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正街的尽头。
正大街的尽头,对着就是行云宫的大门。
计梅边背着柴捆转了个弯,沿着旁边的小路往行云宫后巷里走去。
就在她刚转过弯的时候,行云宫正门靠右开了一道侧门,几匹马自宫中飞奔出来,沿着正街一路往向城门疾驰而去。
这一队骑士同前一队明显不一样,路上有百姓避的慢的,为首的骑士挥起马鞭就把人抽到路边,根本不管被抽的百姓死活,幸亏这会儿行人还不算多,但也起了一阵惊扰。
骑兵飞奔将至城门时,仍是为首的骑士自腰间扯下一枚金牌,朝着城门楼上的守军高高举起。
就是出城的时候,这一队骑兵也丝毫没减速,风一样就过去了。
城守上的守备大人正是多年前,当街被城主邢堰贬来的那位大人。
看着这一队骑兵远去后久久未散的烟尘,守备大人轻轻摇了摇头。
旁边整理盔甲准备换岗的小城卒看见守备大人摇头,好奇问:“大人为何叹息?”
守备低声道:“虽说亮的是行云宫的行走腰牌,可是这次出去的,一看就是堂公子的人马。”
小城卒:“堂公子的人马又如何?”
守备收回视线,低低地自语:“不晓得谁又要倒霉了。”
这一队骑兵同先前出门的那一队全然不同,轻车熟路就奔上了计梅边指的那条,往缙云庄去的路。
第1292章 油烧子酱
先前向计梅边问路的那队人马早就到了缙云庄。
计姓本就少见,再加上计家娘子在庄子里住的年份长,这一队人马进了庄上一问便寻到了计梅边就住在缙云氏祠堂。
为首的将军带着兵卒才走近缙云祠堂,胯下的马就惊惧嘶鸣,马蹄在原地杂踏不肯向前半步。
将军远远就看见有几个大帐篷驻扎在祠堂前,他听庄上百姓提过,这几日有一支炎家商队驻扎在计梅边居住的附近。
村民们爱摆闲话,不等将军询问便把事情由来说得清清楚楚。
将军自然知道炎家商队的名号。
他也清楚像这样有势力的大商队,说不定豢养着护商神兽,普通的马匹自然不敢轻易靠近,只得下马把缰绳交由兵卒牵着,带着几个人徒步走上缙云祠堂。
沉煜云和毕承正在账内各自归拢账目,门外有人商队伙计来报说有人来找计梅边。
沉煜云和毕承对视一眼,毕承站起身:“我去看看。”
毕承从帐篷里出来,见来人是位岁数有三十开外的将军。
见了毕承,相互略作介绍,将军态度倒是和气,旁的没多问,只找计梅边。
毕承没多琢磨,如实道:“阿边进城送柴去了,至于他啥时候回来,这个不太清楚。”
将军向他身后看了一眼,见祠堂果然紧闭门扉,便同毕承客气了几句,留话说改日再登门,便带着几个兵卒离开了。
毕承回转大帐,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账外伙计再次来报说又有一队人马找计梅边。
毕承皱眉都囔:“阿边不是说他没亲戚么?咋一上午功夫来两三拨人了都。”
沉煜云皱眉,疑惑问:“会不会跟收留咱们有关?”
沉煜云没像毕承和洪玉修他们跟计梅边聊得那么多,不过他心里觉得,像计梅边这样一个住在祠堂里,名不见经传,老老实实的年轻人,应该不会引起官府这样重视。
计梅边唯一做的了不得的事,就是收留了他们这支商队。
不是沉煜云自视甚高,在如今的走商一行中,凭炎家商队的名声和地位,绝对值得一方势力关注。
商队这一路上经过那些小势力和小城邦时,要么对方首领亲自出面迎接,要么就白送商牒直接放行,都不愿意轻易跟炎家商队起争执。
这支大商队,现在的确不是一般势力能惹得起的角色。
被沉煜云一提,毕承勐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阿边昨天说起过,那个叫缙云常盛的族长,好像跟城里那个行云宫里的什么人有关系。”
沉煜云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计梅边有危险!必须马上把她找回来。”
虽然只是有可能是收留商队的缘故,但既然赶上了便没有不管的道理。
毕承也十分爽快:“我带着老拔进城,用黑栎精找人快些,实在不行我就直接去找师父,带的人多太显眼。”
沉煜云点头。
凭炎颜如今的修为,毕承进城很快就能被她找到。
更何况毕承身上还有专门用来跟炎颜联络的靑蚨钱,他进城就算跟对方起了争执也不会有危险。
毕承带着拔汗那和两位修士丝毫不敢迟疑离开营地,赶往沧浪城。
就在毕承动身进城去找计梅边之前,甚至就在那个将军上来打听计梅边的时候,已经有一道更快的消息传回了沧浪城。
邢素寒的府邸后墙,数名黑衣人身披配色斗篷,径自从府邸厚实的墙壁穿行而过,转眼就消失在街巷里。
这些黑衣人的身手十分诡异,如鬼魅轻盈迅捷,身体就像毫无形质的液体,可直接穿墙越巷。
自寻常百姓身边经过,只有一阵微风拂过,完全任何气息形态。
几个黑衣人很快分散开,融进热闹的街巷中去。
与此同时,先前去寻找计梅边的那个将军才刚进城不久。
毕承和拔汗那也才赶到城门前。
这个时候,计梅边交完了柴,刚从集市里买了寻常用物,顺带还买了一小罐油烧子酱。
一小罐油烧子酱要二钱银子,有点贵,计梅边小心翼翼把泥封的罐子拿布口袋裹了一层又一层,怕放在背篓里颠簸破了,就仔细地抱在怀里。
她平常独自生火煮饭,其实不太舍得买这样贵的酱料。
还是因为今日清晨遇上沉煜云,计梅边才临时起意,决定买一罐回去。
她想学着娘在世时候,每逢到了她的生辰,娘就会买一罐这样的酱,再割一块上好的夹花肉,和着酱把肉闷在陶罐里整整一宿。
到次日清晨,娘起床揉一块面,切一大碗面条,用瓦罐里的肉汤煮熟,再在上面摆放一层红香软糯的肉块。
自她记事起,每年过生辰,她都能严严实实地吃上这样的一大碗面条,能香到梦里去。
娘辞世后,虽然她已经不再过生辰,可是娘用过瓦罐她还好生存着。
计梅边盘算今天回去把肉闷起来,明天早上,这一罐汤烫出来的面条够请三四个人吃。
刚好够请沉首领和毕首领,还有昨天请她去吃肉喝酒的洪伯,和那个爱说笑,却给她满酒满的最勤快的柳郎君。
想起昨晚跟炎家商队的管事伙计们一起喝酒烤肉,计梅边就忍不住笑起来。
她没想到这么大,这么有钱的一支商队,里面的伙计和管事都那样好相处,那样大方。
计梅边喜欢这支大商队。
昨天喝完酒至后半夜才回到祠堂里,她睡在自己的床上还在想:如果她不是个女儿身,如果她是男儿郎,也愿意跟着炎家商队去走商。
计梅边此刻满脑子都在回忆昨晚的热闹。
这样欢快的夜晚,是她平生第一次经历。在她活过的不算长的生命里,还是头回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
计梅边觉得这样美好的经历,她可能此生都不会再经历。
所以,她很珍惜这份短暂而美好的友谊,她打算破一次财,买一罐油烧子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