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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面上,锦衣卫的人不多,甚至不足六扇门的百分之一,但事实上,如魏河一般的暗子遍布天下。
父死子替,兄终弟及,四百年里少有断绝。
可其隐蔽性太强,强到除却他们自己,以及皇帝手上有一份名单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以至于,林安都联系不了木林府的暗子。
可怜生教都在此炼药百年都没有上报,不问可知,木林府锦衣卫的暗子,怕是都被拔除了……
一念至此,林安带着人匆匆而去。
只留下了杨狱一人看守严竟成。
“又是怜生教……”
杨狱心思沉重,深感怜生教的势力庞大。
大蛟帮坐拥上万帮众,从来都在锦衣卫和六扇门的监察之中,可却没有人知道他们背后居然也是怜生教。
青州诸府,龙渊诸州,大明诸道,又有多少如大蛟帮一般的势力?
“杨爷……”
这时,小武、铁开山等人又走了进来,见他面色沉凝,只道他在锦衣卫面前吃了亏,一时也不敢多言。
“看好此人,片刻不能离,小心他自杀。”
杨狱嘱咐了几句,将人交给铁开山,也自离开。
不过,却没有去寻林安等人,而是一转身子,又来了秋风楼。
此时的秋风楼,早已没有之前的盛况,苏昙亦被整治之后,被其以种种手段收束到楼中的苦命人,多是散了去。
只是有一些实在无处可去的,才留了下来。
不过秋风楼的招牌,已是打碎了,其中的诸景也被铲除,一些姑娘们正在松土,播种。
这方地下,有着从他处引来的地热,植物四季常青,什么时候都可种植瓜果。
“爷怎么有空来奴家这里?刚才那两位大打出手,您不去收拾残局?”
牡丹小筑里,秦姒斟茶两杯,饶有兴趣的望着杨狱。
之前的动静何其之大,她自然不会看不到。
“我不去,自然也有人去。”
杨狱无心与她说笑,神色沉凝,问起了玄英珠:“大家可知此物最初起于何处?”
“玄英珠?大人对此物的兴趣可真是不小呢!”
秦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奴家哪里知晓这个?”
“连你也不知道?”
杨狱有些诧异了。
在他看来,玉龙观的势力也不会小,至少在这木林府应是很有些势力才是。
如若不然,怎么敢堂而皇之的现身人前?
但连她们都不知道,大蛟帮这保密措施,未免也做的太好了些。
“奴家一个弱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岂非正常?”
秦姒眸光流转,为他支招:“若连衙门与六扇门都不知道的话,那这木林府,只有一个人能知道了。”
“大老板?”
杨狱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木林府这位神秘的大老板,势力同样庞大,且触及到各行各业,犹如一株扎根木林府的老树。
“嗯,就是这位大老板了。”
秦姒指尖绕着长发,抿嘴轻笑:“他若不知道,那就没有人会知道了。”
“如此,多谢大家解惑!”
杨狱心中一定,也不停留,转身就离了秋风楼。
他走之后,赵坤方才现身,来到了牡丹小筑。
“祁罡、齐龙生。一个锦衣卫副指挥使,一个怜生教七府总舵主,这两人都来了木林府,可真是有些古怪……”
赵坤手捋长须,思索着。
“想这么多做什么?至多,不过是又一枚道果而已,这些年,天下道果出的还少吗?”
秦姒不以为意。
“而已?”
赵坤眼角抽搐。
“道果不过为你开了一扇门,你能走到哪里,还是要看个人,真以为得了道果就能成就武圣吗?”
秦姒打了个哈欠,开始赶人。
“怎的那小子来,你就小心伺候,老夫来,你就迫不及待的赶人?”
赵坤气了个够呛,但听着秦姒话中的意思,还是压下了火气:“道果里,究竟有什么?”
他很好奇。
秦姒虽有一枚道果,但她从不曾向他透漏什么信息。
“位阶图。”
赵坤一惊,他不过随口一问,也没想着会有回答,不由的精神一振:“这位阶图,是什么?”
“你又没有道果,问那么多做什么?”
秦姒又要赶人,但赵坤这次就不走了,非要她说个明白。
她佯作无奈,也就随口说了几句:“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说,位阶图,就好比一本秘籍,你得到秘籍不算什么,因为你还要练……”
“……”
赵坤一头雾水:“你的意思是什么?”
“你也太笨了……”
秦姒都有些无语,但她自己也说不好,沉吟许久后,才道:“位阶图,就好比身份,有了这个身份,你可以去做官,而仪式,就好比科举……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是这样吗?”
赵坤若有所思,突的一个激灵,满是狐疑的看向秦姒:“你今天说这么多,莫非……”
“看着秋风楼从门庭若市到无人问津,我心里有所领悟,已看到了自己的道路……”
秦姒望着窗外,有些失神:“可谁才是我的梧桐呢?”
第155章 木偶、石雕与铜像
听潮阁,有十二层。
最顶一层,是观景之用,其次的三层,才是大老板的日常居所。
谢七走进第九层,这一层,通体皆是木板,别无其他杂乱摆设,除却淡淡的香气之外,只有正中处,有着一蒲团,一方桌。
桌上一壶茶,一壶酒。
富态的大老板这时盘膝而坐,手捏茶杯,徐徐摇晃着。
“大老板。”
谢七微微躬身,余光一扫,就见得案上稀稀落落的落着几枚古朴的铜板。
他记得,这几枚铜板是大老板重金买来的,每日里都在手里攥着,油光水滑的。
“嗯。”
大老板摇晃着茶杯,微微失神,不知在想什么。
谢七耐心等了一会,见他还在发怔,只得小心开口:“您又卜卦了?此卦如何?”
“这一卦啊……”
闻言,大老板才抬起头,有些思虑:“老七,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卜卦?”
您终于明白了!
谢七差点脱口而出。
大老板的这个爱好,他着实无法理解,所谓卜卦,他是半点都不信,尤其是,他也没算对过。
偶尔几次灵验了的,也都是卜出大吉,结果生意就诸事不顺,不是货物被截,就是行船翻了。
上一次卜出个大吉大利,结果呢,那杨狱一番清扫,大把银钱投资的几个行当全扑街了。
但心里这么想,他还是没敢说出口,捏着鼻子道:“您还是有天分的……”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老板赞同的点点头。
“……您。”
谢七眼皮狂跳,终于忍不住了:“大老板,您怎么就偏信这个?”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他们这位大老板,心思缜密,行商多年,身家巨万,不止木林府、青州,生意遍布整个龙渊道三州。
虽声名不显,可势力绝大。
可就是这样一个堪称人杰的巨贾,偏生信了这些道士、方士骗人的把戏,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懂……”
大老板哑然失笑,却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摇摇头:“我信这个,自然是有我的原因,你觉得我玩物丧志,只是因为你目光短浅罢了。”
“那您倒是说说,您有什么原因?”
谢七彻底无语。
每次提及这个,大老板总会贬斥他一翻。
“说说倒也没什么。”
大老板收起案上的铜板,在指尖把玩着:“老七,你看老板我年岁几何?”
“嗯?”
谢七微微一怔:“您不是六十有三?”
“我今年,已有一百一开外了!”
大老板微微一笑。
他的长相富态,肤色白皙,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别无一丝白发。
“这,这怎么可能?”
谢七有些傻眼。
除却一些修炼了伤身武功的武者之外,绝大多数的武者,比之寻常人的寿命还是要长一些的。
据说当今年岁最大的武圣‘风乞天’已年近二百,堪称活神仙。
可哪怕驻颜有术,百岁开外,也不该是这个样子才是。
“你啊,对这个世界,太不了解了。”
大老板放下茶杯,淡淡一笑道:“我父母祖辈都是崇道之人,耳濡目染之下,我很小的时候就对传说中的仙神道术很感兴趣,十三那年,我被人鼓动,背上行李,就前去寻仙访道去了……”
“寻仙访道?”
谢七心头微震。
联系大老板之前的话,心中不由大惊:“您难道真寻到了仙?”
寻仙访道,他是不信的。
古之帝王,寻仙访道的还少吗?
有史记载,最热衷寻仙访道的秦皇,似乎都没活过五十……
“那时的我觉得我是不一样的,秦皇找不到的,我未必就找不到。但一出城,我就后悔了,好几次,都差点丢了命。”
大老板语气平淡,揭过了他一路的艰辛。
“您可真是福大命大……”
谢七由衷的说了一句。
历朝历代以来,行路都是艰难且危险的,没有几把刷子,哪怕跟着大商队也都是会有风险的。
他胆子算是大的。
可十三岁也绝没有胆子敢独自出城,而且还寻仙访道……
要知道,山中,向来是最为危险的地方。
“……一路行走,我遇山就进,遇庙就拜,倒也认识了不少有真才实学的僧人、道人,可他们所会的,也都是武功罢了。
那时的我很倔,都和伙伴们夸下了海口,怎么能无功而返?是以,我咬着牙,一走就是五六年……”
大老板说着,自己也笑了:“如今想来,我倒真是福大命大了。若真遇到大盗,以我当时的武功,怎么都是个死。”
“后来呢?您真的寻到了仙?”
谢七却是有了兴趣。
“仙……是不是仙,以我现在的目光去看,也无法确定,可若世上有仙,那我所遇到的,一定是。”
大老板神情微微有些恍惚,回忆当年:“那是一个夏天,艳阳高照,我翻了好几座山头,又累又饿,就寻了处安全的所在,升起篝火,靠着一株大树就打了个盹……”
“这一觉我睡的极为香甜,如今想来,这大几十年,都没睡的那么好过了。当我醒来之时,似已是第二天清晨了……
可奇怪的是,我放眼望去千峰如戟,万仞开屏,绝对不是我昨日所见的山了,换而言之,我似乎迷路了……”
说到此处,谢七发现大老板的神情振奋了起来。
他想说什么,看他的模样,还是咽了下去。
“……我走的筋疲力尽,也没走出这山去,直到这时,我听到了有人在长歌!”
大老板语气微顿,声音变得苍凉豪迈起来:“……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黄庭?”
谢七眸光一动。
“正是黄庭,我那是虽饿得昏昏沉沉,却也知道我遇到了‘仙缘’,大喜过望之下,强撑着力气去寻那歌声……”
大老板手掌攥紧。
“寻到了?”
“没寻到……”
大老板喟叹一声:“我一路寻去,进山越深,直至夜色深了,也没寻到什么人,心下正在失望,就惊觉不远处居然有座道观……”
“道观?”
不知为何,谢七心头‘砰砰’跳了起来,好似身临其境般,紧张起来。
“那时夜深了,我瞧见道观,喜出望外,忙不迭的跑了过去,可却大失所望,那道观年久失修,灰尘满地,到处是杂草和藤蔓,却哪里还有一个人?
我不死心,随手从门前桃树下摘了个桃子,就开始寻找,果然,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庙里,我寻到了东西。”
大老板眸光炯炯。
“寻到了什么?”
谢七听得入神。
“一张供台。”
“供台?”
“那供台上,有着一木偶、一石雕、一铜像,还有……”
大老板深陷回忆:“我记得清楚,那木偶是个樵夫模样,是石雕是个猴子,那铜像,却是个恶形恶状的小鬼……”
轰隆!
就在这时,一道雷霆闪过。
大老板猛然惊醒,望向窗外,只见乌云翻滚,雷电滚走,心中突的一动,收敛了心思,道:“老七,来客了!”
……
……
轰隆!
雷蛇滚走,天色阴沉下来。
又是一场春雨即将落下,街道上的小贩见得风雨欲来纷纷收摊,来往的行人也都匆匆归家。
手撑油纸伞,杨狱踱步而行,听着渐起的风声,心神沉静,舒缓,有种难言的微妙在涌动。
他本是急着去听潮阁,但此时却越走越缓。
他的五感超人一等,内息越足,感知就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