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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霸向着他长长一拜,五大三粗的汉子红了眼眶,这杯悬尸的,都是他的同袍兄弟。
“南山兄节哀。”
杨狱不受他的拜,却也无从安慰,只得叹了口气,走进黑洞洞的城门洞中。
身后,包括于方舟二人在内,一众龙渊卫沉默躬身,长长拜倒。
龙渊城的城墙极高,各类弓弩防备设施齐全,而此刻,长长的城墙之上,别无兵丁戍守。
只有高耸的城楼前,支起了一个小桌,上放着酒菜,一人席地而坐,一人垂手而立。
站着的,是神色复杂的余景,坐着的,正是万象山人王牧之。
“今日之后,师弟就当名动天下了。”
王牧之轻轻落杯:“感觉如何?”
名动天下!
余景默然。
一个人,要名动天下,何其之难?
可眼前这位来自边关小城的狱卒之子,在短短五六年里,就办到了。
这一战之后,他的名声将不再局限于龙渊道,会哄传诸道、州、府,甚至轰动神都。
“名动天下。”
杨狱咀嚼着这四个字,只觉血腥扑鼻,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讨论其他人。
名动天下者,无不踩踏着无数人的尸骨与哀嚎。
曾几何时,他对于纵横江湖,名动天下还曾有过预想与希冀,但此时……
“不外如是。”
听着平静无波澜的声音,王牧之抚掌而笑:“好个不外如是,好个不外如是!”
他请杨狱落座,后者坦然落座,哪怕衣衫破烂,身有伤势,却也毫无畏惧。
余景瞧着,眼前人青涩褪去,却仍有几分稚嫩,但其风姿气度,武功心性,却已可见峥嵘,不逊前人了。
少年天骄!
没来由的,他心中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朝廷与悬空山共立的‘锦绣山河榜’上,这位,能位列第几?!’一落座,杨狱也不多言,自顾自的喝酒吃肉。
他奔袭数日而来,又经大战,着实饿的紧,全不在意是否被下毒,一股脑的扫进了肚子。
王牧之笑而不语,余景摇头上酒。
直至许久之后,杨狱落杯,王牧之才道:“我本以为,你们会两败俱伤,却不料,你的进境比我想象的还要快,撼地神通不愧是那位的神通,着实了不起。”
“我本以为你会出手,可你也没有。”
杨狱擦去嘴角油渍,不咸不淡。
与张灵峰的交战之中,他始终留有一分心思在外防备这位万象山人,并且,始终留着秦姒送的玉佩。
只是,直至张灵峰身死,他也没有出手。
“我非他谋主,仅是有些交易罢了,生死之战,怎么会擅自插手?”
王牧之端起茶杯,轻轻吹动:“况且,我是个读书人,打架,从来不拿手,也不喜欢。”
一个读书人,读成了龙渊道武道第一?
杨狱扯动嘴角:“你信不信,我一旦出手,魏正先、林启天都会出手,三打二,足可将你师徒打出龙渊城?!”
余景拧眉,王牧之大笑。
“你不信?”
杨狱的眼神变得危险,若非实在捉摸不透眼前人,他是真想出手。
他最烦的人,就是故弄玄虚的谜语人。
“信,怎么不信。”
王牧之点头,含笑:“这一战,张灵峰几乎得罪了满城乡绅士族,而你战而杀之,相当于施恩于林启天、魏正先、南山霸、于方舟等人。
你若出手,他们自会景从。”
话到此处,他的眼神变得深邃:“现如今,龙渊王府颓势尽显,又得罪诸方势力,不得民心。你的声望,在过后将会愈演愈烈,直至,如日中天!”
“嗯?!”
杨狱眼神眯起。
“老师?!”
余景却是心中剧烈一跳,看向自家老师的眼神,就有着变化。
能有今日修为,他自然不蠢,哪里听不出老师的画外音。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让杨狱造反!
而这番话透漏出来的东西,可不止是他似有意为其谋主,更有着这一切,都是他早已预料到。
甚至于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只是……
杨狱转动着酒杯,心中的错愕越发的深,面上却不动声色:“你知道,徐老大人对你的评价吗?”
“愿闻其详。”
王牧之的神色首次有了变化。
是什么,能让情同父子的师徒割袍断义,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其实,只有四个字。
“乱天下者!”
“乱天下者……”
王牧之沉默了。
许久之后,方才道:“老师说的不差,我的确,不是忠君之辈。也有,乱天下而治之心。”
“老师,你……”
余景苦笑着转身,心中复杂。
“老师他啊,为先皇所重,平步青云,为知遇之恩,可粉身碎骨以填沟壑,但我,不同。”
王牧之道:“我所思所想,就是将这将倾的大厦,彻底推翻,从烈火之中,重铸盛世!”
“无怪乎徐老不愿见你。”
杨狱本就有着猜测,听到了,实则也不意外,只是……
“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他的心思敏锐,短暂的交谈之中,就隐隐察觉到了王牧之的心意。
这位万象山人,不是好像,而是真的在劝他自立为王……
“其实,本不是你。”
王牧之的神色,有些怪异,很快又恢复了,他随手取出一本卷宗,上下掂了一掂:“你的生平履历,事无巨细,上面皆有。”
杨狱不以为意。
他的卷宗,天知道被送到了多少人的案头,多一个王牧之,也不多。
“我啊,来回翻看了数遍,在这字里行间,只看到了两个字。”
他深深的看着杨狱,道:“反贼!”
“胡言乱语。”
杨狱自然不认。
他从骨子里,就是个遵纪守法的人,这是前生留下的印记。
“卷宗中,你是个目无法纪,对上官乃至于皇权都毫无丝毫敬畏的人。这一点,才是我看重你的。”
王牧之淡淡道:“其实,古往今来的开国皇帝,又有哪一个不是目无皇权的‘反贼’?”
话至此处,他看了一眼余景。
余景转身从城楼里取出两个让杨狱熟悉的大箱子。
“这?”
杨狱挑眉:“锦衣卫都被你们渗透了?”
这两个箱子的样式,却与徐文纪留给他的,一模一样了。
“杨师弟,上次,你没有选择我……”
轻轻拍动箱子,王牧之神色诚恳:“再选一次,如何?!”
第433章 酆都大帝,生死簿!
再选一次……
望着面前的熟悉灰箱,杨狱心中微有些恍然,当日徐文纪所留的灰箱,应当就是王牧之的。
这对走向背离的师徒,有着他所不知道的默契。
“你自真罡迈至熔炉,靠的是魏正先求取而来的那枚人元大丹,应当明白丹药的重要性。”
王牧之端起茶杯:“对我辈武者而言,丹,即是命!”
“若没有那枚人元大丹,这一步,我至少要走五年,甚至更久。”
杨狱回答。
武道修行,并非缺了丹药就不可,然而,人的寿命,却是有限的。
没有外在辅助,仅靠五谷杂粮就能提炼出超乎常人千百倍的血气,需要耗费多大的精力与时间?
人之气血,少时蓬勃、中年旺盛、老年衰败,没有外在助力,能够在气血衰败之前铸就熔炉的,能有几人?
“一枚人元大丹,从采集材料、熬制、炼制,需要三年之久,其间,至少要有数千人奔波往返多地……”
王牧之简单提了一句:“若无集众之力,单凭个人,千种药材、异种精血,加之熬煮、炼制,要多久?”
“有话,直说吧。”
杨狱不愿绕弯子了。
“乱世,不止是战争,是旧有制度的崩坏,如今熟悉的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王牧之正襟危坐:“我只是想说,没有人能置身事外的,你也不会例外。乱世之中,你何处取丹?”
“你说的不错。”
杨狱叹了口气,没有反驳。
乱世,是规则被彻底颠覆打破,并不只是战争那般简单。
一如王牧之所言,每每乱世,天下必风起云涌,诸强并起,这并非人人贪恋那高位,而是不得不为。
换血武者,体力强过寻常人千百倍,但消耗之大,同样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数字。
日啖三牛,在丹药未曾大范围普及之时,可不是传说,而是被记录在册的。
只是,如今这个时代,丹药普及,绝大多数的武者,都不会意识到。
可一旦乱世到来,药材、丹药大幅度锐减,且被诸多大势力严格管控不能外流。
只是……
“诚如你所言,身处乱世,想要偏安一地者都将不可避免的被倾轧,我也不可避免的将会被波及。
但……”
杨狱神色平静:“我又凭什么信你?”
王牧之很诚恳,极力的想要让他放下戒备。
但杨狱心中却很冷静。
如今的大明或许大厦将倾,然而,神都之中的那些位,仍是把控着天下权柄,势力之强,非寻常人可以想象。
纵然他真有成王建制之心,也不会蠢到这时候跳出来,为王前驱,往往不得好死。
这一点,杨狱自然不会不清楚。
“取信于人,非我所长。”
王牧之叹了口气。
杨狱本以为他会极力展示,取信于自己,谁料他反而收起了木箱,并,转移了话题。
“师弟可知,为兄为何会在龙渊城一坐多年,不出城吗?”
“嗯?”
王牧之的话锋转变极快,杨狱皱眉,不解其意。
“你既然与张灵英见过面,那么,龙渊道曾为阴司牧场,你大概也该知道。”
王牧之语气微微一顿,道:“龙渊城下,有着一件异宝,名为‘生死簿’!”
“生死簿?!”
杨狱瞳孔一缩,吃惊非小:“龙渊城下,有生死簿?!”
生死簿是什么,不要说他,路边随意寻个人来问,也多半听说过有关这件异宝的传说。
相传,远古之年,阴司之中有鬼神盘踞,其主宰自号酆都,宰执众生生死。
其下辖三大府君,五方鬼帝,十大阎王,皆是凶名赫赫的阴神之王。
而生死簿,是阴司至宝之一。
据说,名录其上者,生死不由天,而归酆都大帝执掌。
“我以莫大代价,于命图之中窥见了判官的仪式,凡判官道果所在,必有生死簿的踪迹……”
王牧之并未将话说满。
“是或不是,谁人也说不清,我也只能说,极大可能。”
“命图?!”
杨狱眼皮一跳。
这些年里,他见过的神通主也有不少,但包括他自己在内,都还处于仪式之前。
王牧之居然已经点亮了命图?
“判官神通,必要经由生死簿才可施展的淋漓尽致,张灵峰所思所想,不外乎是要在鬼节这个节点上,以生死道场为媒介,引出生死簿……”
王牧之没有隐瞒。
在杨狱没有询问的情况下,将自己之前的算计和盘托出,只将余景看的心惊肉跳。
他何曾见过老师对一个人如此上心?
这几乎是主动示好了。
“生死簿,是阴司至宝,龙渊城下,或许不是完整的,可哪怕有一页,也足以酿成惊天大灾。”
王牧之言简意赅:“神物自晦,没有张灵峰,我寻它不到。为此,我与他达成交易,仅此而已……”
生死簿……
杨狱皱眉不语。
旱魃出世,大灾三年,德阳府千百万人流离失所,生死簿比之旱魃,却又特殊太多。
这种东西出世……
王牧之放下茶杯:“七日之后,你可来万象山寻我,届时,你我共探‘生死簿’,此举,可见我诚意否?”
“天亮了。”
天边,翻起了鱼肚白,朝阳东升,黑暗退去,杨狱起身告辞,没有表态。
王牧之似乎隐瞒的表露善意,可他却没忘了城外悬挂的人头,以及这覆盖整座龙渊城的生死道场。
这位万象山人,正如人言,似正似邪,非是善类。
欲要与虎谋皮,至少要有降龙伏虎之力。
“老师……”
看着杨狱远去的背影,沉默了一夜的余景,开口了:“大明,果真不可救了吗?”
“大明的根基已坏,自上而下,弊病太多,纵然张元烛复生,也不可能改变,遑论当今这位‘道皇帝’……”
王牧之默然一叹:“据我所知,除却登基那一日,十二年里,他几乎没有上过朝了。”
“唉。”
余景长叹:“到底是生于斯、长于斯……”
“没有人天生反骨,为师何尝没有努力过,可……”
王牧之长长一叹。
曾几何时,他致力于追寻老师的脚步,经略云州,肃清武林江湖,打压豪强,轻点土地,并梳理出治国十方。